母親懷里溫軟香香，太孫剛睡醒，精力充沛地在崔櫻懷里拱來拱去與她親熱，一旁的賀蘭霆不知道何時睜開雙眼，閉目養(yǎng)神的他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

    崔櫻平常帶孩子衣衫不整習(xí)慣了，太孫雖小手腳都十分有力氣，看得出來以后也是個不好相與小魔王。

    一心顧著阻止兒子拽著她的衣角塞進嘴里，崔櫻已經(jīng)不大管自己是什么模樣了，這正好令悄無聲息關(guān)注他們的賀蘭霆大飽眼福。

    他忽然的出聲差點嚇了崔櫻一跳，“他是不是餓了?！?/br>
    崔櫻從兒子往她懷里拱時就發(fā)現(xiàn)了，但她想著現(xiàn)在還在外頭，即使坐在馬車里外面看不見，人聲鼎沸的也叫人害羞。

    她只好哄著孩子回去再喂，哪想剛才閉目養(yǎng)神的賀蘭霆大刺刺地盯著娘倆，神情正經(jīng)冷靜，正人君子的不行，如果不是他眼光一直很有侵略性的話。

    “我，我等回府了再喂。”

    “他還是孩子，能等？”

    賀蘭霆平淡的話聲里帶有一絲逼迫威壓之意。

    他在崔櫻羞惱的注視中，矜傲地抬了抬下巴，不懷好意的勾起了嘴角，指揮道：“喂吧，就現(xiàn)在。”

    他那得勢的模樣，不像是在讓崔櫻喂兒子，而是要喂他。

    第128章

    嗷嗷待哺的太孫對填飽肚子這件事已經(jīng)等不及了，吃不到娘親給的糧就會哭，崔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她平常喂孩子都是在房里，要么落繽在，要么乳母在，要她當(dāng)著賀蘭霆的面親自解衣是很羞赧不適應(yīng)的，她忍著這份不適應(yīng)，眼波如春的朝賀蘭霆瞪過去，“你別看?！?/br>
    賀蘭霆目光很平靜地挪開了。

    崔櫻低頭一陣忙碌，賀蘭霆聽見衣料摩擦滑動，發(fā)出來的噓噓索索的聲音，還聽見崔櫻說“吃吧”，然后就跟被召喚一樣，眼珠不由自主地轉(zhuǎn)了過去。

    崔櫻倒抽了一口冷氣，懷里的孩子吃東西透著一股狠勁，加之剛才一時得不到滿足，現(xiàn)在一碰就絕不松嘴了。

    崔櫻感覺到痛，但孩子懂什么，她只有忍著痛楚，皺著兩道秀眉輕拍著太孫的背，不時輕哄。

    等她抬眸，才發(fā)現(xiàn)說好不看的賀蘭霆不知觀望了多久，他臉上表情很耐人尋味，被發(fā)現(xiàn)后絲毫不感到心虛。

    對上崔櫻的目光他鎮(zhèn)定自若，視線專注也不避讓，甚至多數(shù)集中在崔櫻剎那間嬌羞又惱怒的面龐，并且時不時掃向胸襟前不知不覺展露的春光。

    崔櫻臊意上頭還沒冷靜下來，就聽賀蘭霆問：“他對你一直是這種吃法？”

    崔櫻注意力在“吃”上，她有了新的發(fā)泄口，“不然呢，他一個稚兒懂什么。”她挺過了生孩子那關(guān)，才覺得養(yǎng)孩子也難。

    被咬都是常事，她見賀蘭霆還盯得目不轉(zhuǎn)睛，一臉深思，不禁抱怨道：“你還瞧什么，要不是你是男子，我就把他給你喂了，讓你也嘗嘗其中滋味。”

    賀蘭霆是個男子怎么可能出奶，給他喂也喂不出來。

    他在崔櫻惱羞成怒的瞪視下挨著她坐過來，“孤可以試試?！?/br>
    崔櫻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微微用力推搡了他一把，“你胡說什么?！彼铧c被逗笑了，賀蘭霆還真打算給孩子喂奶?。?/br>
    下一刻賀蘭霆說的話讓她嘴上笑意不見了。

    “你說的，要讓孤嘗嘗其中滋味，孤嘗嘗就嘗嘗?！?/br>
    崔櫻腦子發(fā)懵，眼冒金星一片目眩。

    賀蘭霆靠過來時崔櫻頭頂猶如一片黑影籠罩，她忍不住揪緊了對方的衣袖，隱忍地皺起眉頭，面上就跟馬車外的霞光一樣。

    為了幫她保持體力，不讓懷中的太孫掉下去，賀蘭霆還算有點良心替她伸手托住。

    崔櫻咬著牙不敢出聲，賀蘭霆嘗到以后就果斷抽身，熾熱的溫度剎那間變涼，崔櫻渾身就是一個激靈。

    賀蘭霆在旁擰著眉頭，眼眸深邃，有幾分古怪的品了品其中滋味，評價道：“好腥?！?/br>
    崔櫻整個人像燙熟的蝦一樣，神思都靜止了。

    回府以后下馬車時，近身侍候的下人都看得出來太子妃跟太子，不知道又因為什么事鬧僵了。

    就連太子伸手扶她，都被太子妃將手拍開了。

    這對太子根本毫無影響，即便太子妃鬧了別扭，太子都表現(xiàn)得十分縱容，他很快就將她抱了下來。

    太子妃帶著孩子和婢女將太子大膽地視作無物，拋在腦后，她面容嬌艷透著一絲冷意，快步往里走。

    下人們是不敢多看她略微怪異的身姿的，腳也不行，于是都緊盯著地面，只能感覺到身旁宛如掠過了一道含著香氣的輕柔風(fēng)。

    然而在前庭里，崔櫻還是被人攔下了。

    方守貴帶人手里拿著筆跟單子，一副有事要說的樣子。

    崔櫻不得不將太孫給落繽抱著，問他什么事。

    賀蘭霆很怡然自得地踱步過來，崔櫻即便快步疾馳，對他來說不過是拉開了一小段距離，這人長得嬌小腳步也邁不開多大的，賀蘭霆個高腿長，湊近時三兩步就到了崔櫻身邊。

    方守貴：“午時前一刻就有人抬了兩個大箱子放在外頭，說是主人家吩咐不遠千里運來的禮物，沒有書信，來者說是太子妃問起，就說是故人好了。奴打開查驗過了，那些禮……”

    珍貴的有，稀奇的也有，但更多的是給孩子用的小玩意。

    方守貴讓人把箱子抬上來打開看看，果真像他說的那樣，崔櫻盯著與京畿不大相同，有些許域外樣式的玩具片刻，已經(jīng)能猜到這些是誰送的了。

    那個故人的名字她沒說出來，一旁的賀蘭霆淡淡道：“是他?！?/br>
    “抬走，送還給顧家。”

    這故人除了顧行之沒有別人了，崔櫻對他的印象停留在他來太子府求賀蘭霆辦事那天，那是他們之后見過的最后一面。

    而今過去很久，她都差點將他忘了。

    崔櫻對賀蘭霆的做法沒有更多的置喙，雖然顧行之讓人不遠千里送來的禮是他的心意，但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還有個孩子。

    賀蘭妙善據(jù)說被囚禁在公主府足不出戶，她見不到自己生的孩子，顧家那邊更不會帶孩子去探望她，這屬于是隔絕了二人的母子關(guān)系。

    而那孩子的父親還遠在異鄉(xiāng)，崔櫻寧愿顧行之將這份心意放在自己子嗣身上。

    崔櫻得知崔晟辭官那天，正好在皇后宮里。

    她本不想進宮，但顧皇后宣召，說是想念太孫已久，再不帶孩子給她看看，就要引發(fā)憂思了。

    這種理由名正言順，崔櫻再不想也只得收拾儀容去了。

    顧皇后身邊的女侍官來報信時，崔櫻就在旁邊，她怔怔地聽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女侍官：“……宰輔大人一提出辭官，滿朝嘩然，當(dāng)場就有不少大臣挽留。”

    顧皇后將崔櫻愣怔的神色納入眼中，勾了勾唇道：“如此盛況，可見崔宰輔的地位，快要比圣人都德高望重了?！?/br>
    崔櫻聽她這么給崔晟扣帽子，回過神來說：“母后謬贊了，我阿翁豈能與圣人比肩，定然是有不足之處的?！?/br>
    顧皇后：“你倒是替你祖父謙虛?！?/br>
    崔櫻能明白顧皇后對她的不喜從哪里來的，她先是嫁給她的侄子，后又嫁給她的兒子，這樣一個女子，換作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喜歡。

    但像今日這么明顯還是頭一次，她不喜中又透著些許憐憫，崔櫻仿佛成了她眼里的可憐蟲。

    “唉，你……”顧皇后很慈悲地嘆了聲氣，她說：“到底年紀不大，朝堂許多事都不知呢?！?/br>
    她忽而湊得極盡，幾乎快要貼著崔櫻的臉，在她耳邊道：“曦神對你百般好，他難道就沒有說與你聽，崔宰輔受傷不是意外，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br>
    崔櫻驚恐地在顧皇后眼中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同情，她奇怪的并沒有笑得幸災(zāi)樂禍，反而充滿苦澀和諷刺。

    她涼薄地說：“你以為，姓賀蘭的有幾個好東西？他們最看重的利益，永遠都是自己?！?/br>
    崔櫻今天來萬萬沒想到還會聽到這樣的秘密，她沒辦法忘記顧皇后說的話，“同為女子，同為賀蘭家的兒媳，我即便不喜歡你，也不得不告誡你一句，永遠不要相信他們對你是真心的。就算對你有情，在他們心中，你的分量遠遠不及這座江山重要。你阿翁，我父親，我們顧家，通通不過是皇權(quán)的犧牲品，害你阿翁的，你猜是他們當(dāng)中的哪一位……”

    崔櫻渾身冷冰，她視野中顧皇后的這座宮殿成了會吃人的地方，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崔晟受傷，可能是賀蘭霆授意的。

    他怎么，怎么會一面寵愛她，與她朝夕相處，情意綿綿，一面又對她的親人痛下狠手。

    聽顧皇后的意思，圣人難道也是這么對顧家的？

    她心慌意亂地帶著孩子匆匆離宮，竟忘了之前賀蘭霆同她說好的，一起回府的約定。

    賀蘭霆從議政堂出來，他阿翁顧緣維叫住他，“殿下很久沒去顧家探望你大母了吧，她近來身子有些不適，卻還記掛著你，不如同老臣一起，回去坐坐?！?/br>
    賀蘭霆看著他，顧緣維今日應(yīng)該很高興，崔晟一退，他在朝堂的身份就更顯赫了，才安定沒多久，就以為顧家不在被打壓的名單上了。

    但他還是答應(yīng)了，“告訴太子妃，讓她先帶太孫回去，孤還有事要辦?！?/br>
    顧緣維聽他提起崔櫻，笑容慢慢變得平淡不少。

    賀蘭霆想崔櫻肯定是不想去顧家的，好歹是前任丈夫的家里，多尷尬。

    結(jié)果在路上魏科回來稟告他，“太子妃已經(jīng)不在宮里了?！?/br>
    崔櫻回去后心緒始終平靜不下，她坐在房里一個人胡思亂想，顧皇后對她說那些話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假的，難道她想借此破壞她與賀蘭霆的關(guān)系？她身為母親，難道就想看見兒子跟兒媳鬧不和么？她怎么那么大膽連圣人都一起譏諷了。

    如果是真的……同樣是世家，為什么只有崔家出事，顧家卻沒有？到頭來撞到她阿翁的那兩個生事的武將倒是被貶職。

    再聯(lián)想今日崔晟辭官的消息，崔櫻心里疑云四起，她很大直覺偏向顧皇后的說法，但她情感上更相信自己的丈夫。

    她想著要不要回家一趟，可坐了這么久，她動也沒動一下。

    直到下人過來傳報賀蘭霆的話，崔櫻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等他，或許她更想從他這里得到答案。

    然而她聽到的是，“太子到顧府做客去了，未免太子妃擔(dān)心，派奴前來稟告一聲。”

    第129章

    賀蘭霆從顧緣維那告辭，路過長庭，忽然聽見一頓苛責(zé)打罵聲，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正好碰到顧行之的二兄顧聞松擋住去路，在懲戒教訓(xùn)府里的下人。

    他面色如常地睇著眼前的一幕，語調(diào)低沉慢悠悠地問：“這是做什么。”

    顧聞松一臉吃驚地抬頭，接著指著地上哭泣的女子，“讓殿下見笑了，臣在教訓(xùn)新進府的下人?！?/br>
    順著他的話，那名女子怯生生地誤以為沒人知道似的，向上偷看一眼。

    雖然只是剎那間，卻足以令人看清她小半張臉。

    跟在賀蘭霆身后側(cè)的魏科當(dāng)即皺了皺眉，顧聞松一鞭子甩下去，兇狠道：“沒規(guī)矩的東西，誰叫你偷瞧的?！?/br>
    被打的女子越發(fā)顯得凄楚可憐，“大人饒命，奴婢不敢了。”

    就連聲音都有些許像……魏科下意識看向賀蘭霆，只聽他忽然道：“抬起頭來?！?/br>
    顧聞松看似阻攔地說了一句：“殿下，這就是一個賤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