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陰沉著臉，沒說話。

    紅衣老頭一溜煙跑出殿門，消失不見。

    此憶掃視一圈，瞧他們都不敢吭聲，他便賠笑，“這不能怪我們吶父神，誰讓您老把殿外那些兵將都帶走了……不然——”

    “輪不著你教訓(xùn)我！”夜笙打斷。

    此憶笑意消失，臉上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不服氣，低下頭悻悻道：“欸欸，是?！?/br>
    “你母后她們呢？”

    此憶頭也不敢抬，畢恭畢敬地回答，“回父神，在里屋躲著?！闭f完便默不作聲了。

    夜笙盯著此憶看了半晌，瞧他還算老實(shí)，“哼”了一聲，幽幽移開目光。

    他目光落在萬歸大神身上。

    萬齡老仙人拄著拐杖，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看樣子方才和怪物、魔氣打斗累得不輕。

    不知夜笙想到什么，眼里泛起些微冷意。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兵將，開始下令：“你們把這些被魔氣控制的廢物帶到誅魔監(jiān)，讓神君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在不殺他們的前提下吸走他們體內(nèi)的魔氣。”

    “是！”

    兵將們領(lǐng)了命，分成幾隊(duì)，將怪物們帶走了。夜笙又下令：“此憶，你護(hù)送剩下這些仙人們回宮，保證他們的安全?！?/br>
    “啊？”此憶皺眉，不想干這苦差事。

    夜笙斜視他。

    此憶咬牙，不得不向仙人們走去。仙人們連忙行禮道謝，“謝仙少?！?/br>
    萬歸大神站在原地，還沒緩過勁兒。

    此憶看向他，臉色很差，“一起嗎？”

    “他不用?！币贵咸嫒f歸大神開口，“萬歸大神身份尊貴，我親自護(hù)送?！?/br>
    金袍君主溫和地笑著，語氣也很恭敬，明明是好事，可此憶卻聽出一絲惡意。他遲疑了一瞬，隱約明白了父神的心思，便沒有多問，回頭對仙人們道了聲：“走了?！痹捖?，他施法，帶著仙人們瞬移離去。

    偌大的衡樂宮頓時只剩下兩個人。

    夜笙笑容褪去，眸光微沉，注視著前面不遠(yuǎn)處的萬齡老者。片刻后萬歸大神抬眸，眼中帶著些許不屑，“仙帝想對在下干什么，盡管來。”他聲音滄桑而毫不畏懼，“反正在下一把老骨頭了，本來也不怕死?！?/br>
    藏在窗外的懷綺聽見這一句，心神一緊。

    仙帝要?dú)⑺?/br>
    殿內(nèi)的金袍君主哈哈大笑，沒有否認(rèn)。萬歸大神跟著一笑，慢條斯理道：“夜笙吶，你還記得你這仙帝之位怎么來的嗎？”

    “死到臨頭還一堆廢話！”夜笙變了臉，右手彎曲成爪，猛地一轉(zhuǎn)，掌心蓄出靈力。

    “仙帝之位本不是你的！”萬歸大神突然拔高嗓門加快語速，像是生怕來不及說了，又像是生怕別人聽不見，“兩千年前，是你給爍曦下藥！害了爍曦也害了冥界公主！激化了仙冥兩界的矛盾！搶來了帝位！”

    “你找死！”夜笙右掌一推，掌中銀色靈力化作一條鐵索向萬歸大神沖去，不容反抗地纏住他的脖子，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夜笙用力一勒。

    因窒息，萬歸大神臉漲得通紅，拐杖也拿不住了。他雙手抓住頸間鎖鏈，給自己爭取時間，“自從你們上位……”他艱難呼吸，用力說道，“仙界就越來越臟！”

    “閉嘴！”

    夜笙另一只手蓄出一團(tuán)銀色光炮，猛地推出。光炮擊中萬歸大神胸口，瞬間使他的心臟破裂了，他口中涌出鮮血，終于說不出話。

    “我兩千年前就該殺了你。”

    夜笙再次擊向萬歸大神，然后收回銀色鐵索。萬歸大神失去支撐，一下子倒在地上。

    “哼！”

    夜笙大步走過他，踏入珠簾門。

    窗外的懷綺聽見萬歸大神吐露當(dāng)年真相，心神大動，眼下終于有機(jī)會，當(dāng)即翻窗進(jìn)去，跑到萬歸大神身邊。萬齡老者已經(jīng)奄奄一息，就要斷氣了。她慌張極了，忙蹲下去搖晃他的身軀，壓著嗓門喊道：“萬歸大神！”

    在這之前，她從沒有想過，表面慈祥的仙帝背后竟會下如此狠手……過去那兩千年來所有的諱莫如深，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解釋。

    因?yàn)檎f出真相，就意味著死亡。

    “萬歸大神……”懷綺快要哭了。

    老人眼皮動了動，艱難地睜開眼。姑娘雙瞳鋪了一層水膜，楚楚可憐，似乎連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都能震出她的淚水。然而看見他睜眼，那雙剪水雙瞳就亮了亮，像承載了滿天星光。

    其實(shí)早在他拄著拐杖喘氣時，他就發(fā)現(xiàn)了窗外偷聽的懷綺。他不認(rèn)識她，只聽說過她，是仙帝信任的軍師。這種人說不定可以利用職位便利，干成大事……他打心眼里希望她能救仙界，也希望能將自己隱瞞千年的真相公布于世，所以不僅沒有告發(fā)她，還故意說了很多。

    曾經(jīng)他為了保住女兒的命，答應(yīng)夜笙誓死捍衛(wèi)當(dāng)年秘密，可后來女兒還是因仙界而死，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依舊不敢說出真相?，F(xiàn)在他老了，本就命不久矣，

    他可以死，但真相不可以。

    眼下他用盡全力茍著最后一口氣，說了一句令懷綺絕望至極的話，“去練顯術(shù)，秘密都在乾陽殿……”語畢，他斷了氣。

    懷綺呆住。

    萬歸大神的身子當(dāng)即開始虛化，化作一粒粒光點(diǎn)散在空氣中。她怔怔看著自己空出來的雙手，覺得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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