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烈笑笑，把另一碟狄其野沒嘗過的菜換到他面前。

    柳湄先是一羞，認(rèn)為顧烈是調(diào)_戲她，內(nèi)心自得；再是一喜，她終于讓楚顧蠻子當(dāng)眾出丑，為楊平找了面子。她心底嘆息，她果然是愛極了大燕，愛極了楊郎。

    這荊楚蠻子，將成為她愛楊郎的踏腳石，見證她的偉大。

    此時，顧烈舉杯，對中州顧家道：籌備此宴，諸位辛苦。

    中州顧家欣喜地出席而拜，皆道：身為主公同族，為主公分憂乃分內(nèi)之事。

    好！

    顧烈贊嘆，似是極為欣慰，又道：汝家長孫，少年才俊，本王亦曾聽聞他的才名，今日恰有一才女，天時地利人和，本王就托大，給你們做個媒。

    中州顧家在柳家面前夸下了?？冢活櫫疫@一下打得措手不及，當(dāng)下各個急得滿頭大汗，又不敢言。

    柳湄氣得發(fā)抖，心底同時涌上綿綿密密的后怕來，這可如何是好？

    記下，顧烈示意遠(yuǎn)跪于側(cè)的文書，本王為中州長孫顧顯、柳家嫡女柳湄賜婚，婚期，就定于兩個月后吉日。

    兩個月后，假如她與楊平珠胎暗結(jié)，按理應(yīng)當(dāng)顯懷。讓她嫁給中州顧，也不算委屈誰，反正兩家最終會是一樣下場。

    聞言，中州顧家眾人與柳湄面如土色。

    中州顧家本想找顧烈養(yǎng)父強(qiáng)行定媒，沒想到養(yǎng)父去了蜀州。他們思前想后，最后打的是先獻(xiàn)人、再揭露身份的主意，先斬后奏。

    如今人都還沒獻(xiàn)，主公是從何得知柳氏女身份？主公到底是什么意思？這賜婚，是福是禍？

    姜揚(yáng)嘲笑顏法古：準(zhǔn)了？

    *

    楚王寢殿，擺上了新做好的秦州堪輿圖。

    狄其野數(shù)著禁足的日子，不知打秦州還有沒有自己的份，怨氣沖天。

    狄小哥？

    有人在寢殿外鬼鬼祟祟地喊。

    狄其野慢慢走出去，發(fā)現(xiàn)是顏法古，正色道：顏將軍？可有要事？

    顏法古卻先去看近衛(wèi)：今日休沐，可否借狄小哥一用？

    近衛(wèi)笑笑不說話，也沒攔著。

    顏法古拉著狄其野就走。

    狄其野微微挑眉：究竟什么事？

    大事！三缺一！

    三缺一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心湖徘鶴影是我胡謅的，都是很常用的詞，似有暗香來，大家都知道為有暗香來，改了個字，我就是想讓主公調(diào)戲狄小哥23333

    第28章 天降巨債

    游園，唱晚亭。

    顏法古給狄其野介紹何為麻雀牌。

    姜揚(yáng)扇著羽扇淡笑不語，陸翼嚼著腌辣椒，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狄其野聽懂了，麻雀牌就是麻將，他雖不會，好歹學(xué)過歷史，這是一種曾經(jīng)風(fēng)靡男女老少的娛樂，據(jù)說和象棋一樣，屬于益智游戲。

    但是聽了顏法古的介紹，益智不益智另說，費(fèi)錢是肯定的顏法古說了，打一圈二兩銀子。

    在下從沒玩過，聽著還挺復(fù)雜，狄其野警覺，各位另請高明吧。

    他可記得顧烈說過，他現(xiàn)在全副身家不夠五十兩，輸個十幾二十次他不就破產(chǎn)了？而且顧烈也說了，姜揚(yáng)是出千高手。

    怎么想都有鬼。

    顏法古趕緊攔住狄其野，開玩笑，他好不容易多拉了只羊給姜揚(yáng)宰，怎么可能輕易放過，放過狄其野就是對不住他自己的錢袋子。

    狄小哥，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很容易的，打兩圈就會了，貧道一個出家人都熱衷于此，可見這多有趣味。

    狄其野還是狐疑，但顏法古再三挽留，他不能不給這一桌將軍面子，終于點(diǎn)頭：那我就打兩圈試試。

    見顏法古霎時眉飛色舞，立刻強(qiáng)調(diào)：只打兩圈。

    使得，使得。顏法古滿口答應(yīng)。

    坐上牌桌，哪還有輕易下來的好事。

    顏法古嘿嘿一笑，拂塵往后領(lǐng)里隨意一戳，大開大合，放手搓牌，把牌洗出了打太極八卦的架勢。

    這副麻雀牌是骨面竹背，工筆描花，普普通通的式樣，狄其野第一次見，還挺新鮮，學(xué)著其他三人把牌排起來，頗為欣賞牌上的工筆花色，小小玩物，古人也做得精巧細(xì)致。

    狄其野思索著規(guī)則，謹(jǐn)慎打出第三張牌。

    杠。

    姜揚(yáng)把他打出的牌收去，再摸一張牌，笑了，把牌一推。

    今兒手氣好，杠上開花。多謝狄小哥。

    顏法古登時愁眉苦臉，陸翼罵了聲狄其野聽不懂的話。

    這是姜揚(yáng)贏了。

    狄其野看著侍人往竹簽上記賬，想到自己還沒見過銀子，這就輸出去二兩，頓覺貧窮。

    算完帳，侍人報(bào)給他們聽：顏將軍二十二兩，陸將軍二十二兩，狄將軍二十六兩。

    陸翼和顏法古點(diǎn)頭，并無異議，他倆催促著姜揚(yáng)把羽扇放下，不要風(fēng)_sao了趕緊摸牌。

    等等，狄其野心生不妙，怎么就我二十六兩？而且不是說打一圈二兩嗎？

    沒錯啊，二十六兩。

    顏法古給他一筆一筆地算：打二兩，姜揚(yáng)這牌是大對子，翻三番，是八兩；這牌是杠上開花，杠翻一番，十六兩，再加杠錢，二十兩；杠上開花屬于自摸，再加底錢四兩，共二十二兩。所以我和陸翼兄弟是二十二兩。

    是你出的牌讓他胡的，你得多給一份底錢，就是二十六兩。

    這和搶錢有什么區(qū)別！

    陸翼笑笑：狄小哥，還玩嗎？

    古往今來，激將法都是最簡單最好用的招數(shù)，尤其是對于不熟悉牌桌套路、抹不開面子的新人。

    說好了打兩圈，狄其野挑眉，不上鉤，我自然不會食言。

    這一圈倒是搓得慢悠悠，陸翼邊搓邊和他們講中州顧家鬧出來的大八卦。

    說是那日游園慶功宴賜婚后，中州顧家膽戰(zhàn)心驚地把柳氏女迎回去，好吃好喝供著，準(zhǔn)備成親。

    柳家對變故很是不滿，嫁給楚王和嫁給中州顧，這其中差別大了去了，更要命的是這個當(dāng)眾賜婚，楚王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還可以再琢磨，這婚事一旦傳到北燕，他們柳家可就得完蛋。

    因此柳家思前想后，到底是慣于蛇鼠兩端，和中州顧家商量要把嫡女帶回去，另將柳湄的表妹送來。這樣嫁個非柳姓的女兒到中州顧家，既保住這條線，還隨時可以撇清。

    這是明晃晃地下臉，中州顧家哪里肯干，一邊張羅著婚事，一邊找顧烈請求提前婚期。

    還沒等中州顧求到顧烈面前，柳湄再也承受不住內(nèi)心驚惶，大哭大喊說自己壞了楊平的龍種，要柳家人立刻送自己回雷州。

    中州顧家和柳家都被嚇蒙了。

    中州顧家立刻派人把柳湄送回去，柳家也趕緊把柳湄表妹送過來，兩家達(dá)成一致，默不聲張，只當(dāng)一開始送來的就是柳湄表妹，婚事照舊，一切都照舊，想瞞過楚王。

    風(fēng)族大破雍州，馬上就能把雍州全盤攻定，韋碧臣終于肯派老將玄明前去迎敵，近來忙于準(zhǔn)備輜重糧草，連罵顧烈的信都寫得少了。

    柳家趁韋碧臣忙得焦頭爛額，柳湄一回雷州，就被柳家一頂小轎送進(jìn)了宮。

    聽到這里顏法古得意地看了姜揚(yáng)一眼：怎么樣？準(zhǔn)不準(zhǔn)？請貧道吃螃蟹。

    姜揚(yáng)冷笑。

    你原本算的是楊平？可拉倒吧。別跟我提這兩家，不夠惡心的。說著一推牌，清龍七對，承讓承讓。

    侍人往在狄其野名字下面補(bǔ)：二十六兩，六十四兩，共九十兩。

    狄其野嘆息一聲，瀟灑利落地站起來：告辭。

    陸翼馬上就要啟程去中州，不在乎多送姜揚(yáng)點(diǎn)錢，他攛掇顏法古：你把狄小哥送回去，再把祝北河拐過來。

    狄其野好不容易出趟門，轉(zhuǎn)眼間背上了九十兩的巨債，真真是人生難料。

    回寢殿路上，寢殿越來越近 ，狄其野忍不住抱怨：主公怎么不成家？

    寢殿里要是有個王后妃子什么的，顧烈怎么可能把他關(guān)這。

    顏法古也是嘆息：別說了，方才陸翼說的那柳氏女，中州顧家原打算游園慶功宴獻(xiàn)給主公，得虧主公先給他們賜了婚，不然這事多惡心。

    狄其野深深皺眉，厭惡道：什么東西。

    可不是，顏法古也很生氣，說著又是嘆息，不過人家爛鍋配爛蓋，也算是配上了，貧道也不是自夸，咱主公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就孤零零的呢。

    顏法古到底也是心痛錢袋，順嘴把鍋甩給了姜揚(yáng)：姜揚(yáng)也是，晃著把鳥扇sao得迎風(fēng)招展，當(dāng)年怎么沒教主公一二。

    他獨(dú)特的用詞讓狄其野嘆服，忍不住打聽：主公當(dāng)年怎么了？

    顏法古實(shí)在也是悶了很久，誰都不敢說。今日說漏了嘴，但狄其野是誰？狄其野是外人嗎？顏法古一尋思，狄小哥必然不是外人啊。

    于是顏法古小心左右張望，把主公其實(shí)天生懼水被養(yǎng)父逼著學(xué)鳧水那事小聲對狄其野說了，末了總結(jié)：誰家這么帶孩子的？狄小哥，你可不能辜負(fù)主公愛護(hù)。

    狄其野不知道他前一句怎么連上的后一句，但顏法古用詞本就奇怪，他不深究，只客氣道：那是自然。

    晚上顧烈回寢殿，聽了狄其野不幸負(fù)債的事，沒有急著笑話他：你給錢了嗎？

    無中生錢，我是會變戲法？狄其野試圖喚起顧烈的愧疚，畢竟他這么一個功臣淪落到背債的地步，怎么想都是顧烈的不對。

    哦，顧烈點(diǎn)頭，那明日就不是九十兩了，是九十九兩。

    他們收利息。

    他們怎么不去搶！

    窮將軍看向放在主公案上的青龍刀，惡向膽邊生：他們?yōu)榈溗姆?，不如我就替天行道，把記賬竹簽給劈了

    顧烈好心幫忙：你可以問我借。

    狄其野抬眼，見顧烈笑得誠懇：我不收利息。

    *

    北燕皇宮。

    韋碧臣剛一進(jìn)宮，文人皇帝楊平就迎了出來，過分熱情地噓寒問暖，說丞相辛苦勞累，韋碧臣端方行禮，拜了再拜，說不敢當(dāng)。

    楊平立刻明白丞相不高興了。

    楊平忸怩起來，細(xì)聲細(xì)氣地解釋，說那日御花園撞見柳氏女，以為是仙女下凡，沒想到這仙女熱情火_辣，二人共赴鴛夢，他后來還以為是白日美夢一場，萬萬想不到柳氏女竟然為他深情若此，懷了他的骨rou，還想為他復(fù)仇荊楚，當(dāng)真是天底下至善至純的仙子。

    最后說，想納柳氏女為妃。

    韋碧臣心中冷笑，一個皇帝，連褲_襠都管不拎清，睡了人連藥都不賜，落下個四大名閥的野種，還沾沾自喜。

    他甚至不懷疑楊平是想聯(lián)手柳家勢力，因?yàn)樗罈钇礁緵]那個腦子。

    韋碧臣嘆息：陛下乃是一國之君，臣事事以陛下為先，陛下想納柳氏女，臣準(zhǔn)備就是，可是

    丞相有話但說無妨，楊平明白是韋碧臣日夜勞累才保住他的皇位，因此對韋碧臣言聽計(jì)從。

    韋碧臣先請罪一拜，再皺眉道：陛下恕罪，臣以為，此事疑點(diǎn)重重。

    柳家是四大名閥之一，教養(yǎng)女兒從嚴(yán)守禮，在花園遇見男人就春風(fēng)一度，過于放_蕩。

    她口口聲聲說愛慕您，為何跑去對顧烈自薦枕席？如今她已有身孕，柳家又為何不光明正大薦她入宮，反而偷摸送到您身邊？

    她腹中子她能在御花園當(dāng)您的仙女，怎知沒在荊楚游園當(dāng)顧烈的仙女？

    最說不通的就是復(fù)仇二字，陛下，她言下之意，不就是燕朝不如荊楚，燕朝必亡嗎？

    楊平越聽越氣，漲紅了臉，怒罵：這賤人！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韋碧臣又是嘆氣：但這也只是臣按照常理的推測。陛下若是喜歡她，賜了藥，收為美人，新鮮一陣也無不可。

    楊平回想起柳氏女的種種熱情，雖然看不起她，也實(shí)在丟不開手，聽了韋碧臣此言，感動道：若無丞相，朕可該怎么辦。

    說著，楊平不禁為自己對柳氏女既往不咎的一片深情，以及與韋碧臣的君臣和諧嗚咽起來，鋪開筆墨就要寫詩。

    當(dāng)夜，被楊平信誓旦旦許諾封為愛妃的柳湄，毫無防備的喝下了名為安胎的去子藥，她輕撫著楊平的詩集，幻想與她的楊郎從此恩愛不離。

    而明日等著她的，只是一道封為美人的口諭。

    *

    風(fēng)族與玄明在雍州成膠著之勢，姜揚(yáng)喜氣洋洋，主公神機(jī)妙算，果然嚴(yán)家能迫得韋碧臣贊同出兵，

    顧烈手按密報(bào)，眼神中是堅(jiān)定的勢在必得：傳令敖戈、陸翼，攻打秦州，開始蠶食。讓他們一城一城慢慢來，千萬別心急。

    是！

    第29章 既見君子

    狄其野百無聊賴。

    敖戈和陸翼痛痛快快地去打秦州，他被關(guān)在楚王寢殿，無聊到洗馬。

    他本該在抄軍規(guī)，但一眼就能記住的東西他實(shí)在懶得抄，于是打算讓無雙背個黑鍋，等顧烈回來，就說抄好的軍規(guī)都被無雙給吃了。

    無雙不知黑鍋將至，舒舒服服地讓主人給刷毛，目似瞑，意暇甚。

    近衛(wèi)在一旁幫狄其野提水，聽著無雙咴咴叫，忽而欣慰道：將軍在，寢殿有人氣，主公都難得輕松，真好。

    狄其野挑眉，笑問：你不覺得如此，于禮不合么？

    他與顧烈相處自然，但細(xì)思起來，作為君臣，如此相處，其實(shí)極是奇怪。

    那近衛(wèi)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模樣，為主公辯解道：天底下沒有比主公更合禮合德的君子了，禁足將軍雖無前例，但也是氣惱將軍不愛惜自身的緣故。再說，將軍用兵如神，立下大功，主公待您非同尋常，又有何不妥呢。

    狄其野單知道顧烈給自己配的雜兵是從近衛(wèi)里挑的，不知道這雜兵還是個顧烈死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