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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務(wù)之急,他們理當(dāng)盡快找到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出口,可當(dāng)事的兩人卻似乎都沒有這樣的打算。 榮簡細(xì)細(xì)地勘探著滄昱仙尊的神色,轉(zhuǎn)而突然出聲: “滄昱仙尊?!?/br> 對方似乎頓了頓,緊接著卻朝向她,顯然是接受了她的稱呼的意思。 兩人之間把話說清楚了,她就沒必要拘泥于師徒的身份了。 雖榮簡之前便得知了江榮簡的壽命到了盡頭,但此時不免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不覺得是我奪舍了你弟子的身體嗎?” 那邊的滄昱仙尊停頓幾秒,便道: “我的徒弟江榮簡在今年年前便出現(xiàn)了身體衰敗的現(xiàn)象,她曾找過我,說是想把她體內(nèi)的那一魄物歸原主,作為一個修士死去?!?/br> 他看向榮簡,只是平靜地繼續(xù)說道: “但我拒絕了她,放我的一魄在她體內(nèi),可以延長她的壽數(shù),我以為……這會讓她有足夠長的時間,來選擇是想要作為一個凡人繼續(xù)活下去,還是下定決心,要作為一個修士而死?!?/br> 他微抬起了手,榮簡便感覺自己心中的某個地方一動。 那不是廣泛意義上的‘感動’,而是真的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她心臟的地方微微一動。 緊接著,她便看見有一道金光慢慢浮出了表面,而那邊的滄昱仙尊則勾了勾唇角,慢慢道: “她體內(nèi)的那一魄,不僅修復(fù)了她的身體,也鑄就了她的仙骨,保護(hù)了她,所以,不存在奪舍的可能——除非,她自愿讓出了身體?!?/br> 榮簡看著對方神色平常地最后點評道:“我尊重她的決定。” 對方說得太過豁然,榮簡倒是有些驚奇。 眼前這位滄昱仙尊,面對一個陪伴了自己約有五十年的徒弟的離去,竟會如此冷漠。 ——又或許,這并不是一種冷漠,而是早已看脫世俗的淡然與超身世外。 不知道為什么,榮簡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這樣的淡然以及超身世外。 只是…… 她仔細(xì)端詳著青年的面頰,看著他平淡無波的神色,又看他幾乎是習(xí)慣性下撇的嘴角,最后才看他脖子后那顆苦情痣。 ——滄昱仙尊除了有一張和伏空青一模一樣的臉,但是,他們卻一點也不像。 但是,榮簡從未有哪一刻,這么篤定地確認(rèn),他就是伏空青。 那位太子殿下,本身雖被稱贊為仁君與明君,但是榮簡在與他的相處之下,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違和來,他對這個世界,總是有一種超脫于常人的冷靜來—— 就和眼前的滄昱仙尊一樣。 榮簡有些說不清自己現(xiàn)下的感覺,但她卻覺得莫名其妙的欣喜與酸澀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涌了過來,她在腦海里,一字一句地詢問系統(tǒng): “伏空青真的停留在那里了嗎?滄昱仙尊和伏空青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系統(tǒng)依舊不答。 榮簡反倒有了更為明確的答案。 她剛剛與衣蛾大戰(zhàn)一場,這時候已經(jīng)精疲力竭,使勁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心中的某個喜悅到了巔峰,沒讓自己倒下去。 那邊的滄昱仙尊卻道:“你很高興。” 榮簡微微挑眉看向?qū)Ψ?,男人的聲音平靜,甚至帶著幾分疑惑,卻不等她發(fā)問,便兀自道: “阿簡帶著我那一魄,我便時常能感知到她的情緒,而隨著她年紀(jì)慢慢變大,喜怒不于行,也不于心,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的情感了?!?/br> 榮簡注意到他說的是‘情感’,而不是‘她的情感’。 也就是說,這位仙尊…… 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過人類的情感了。 榮簡倒是不覺得難過,她反倒是很有意思地眨了眨眼,看著那方的男人便笑嘻嘻地道: “誒,之后吧,人前我還是叫你師尊,人后我叫你裕蒼如何?” 榮簡厚著臉皮,下巴仰得高高的,耍賴皮般地說道: “是你和我說,你叫裕蒼的?!?/br> 她指的是識海里,那個十四歲的少年。 眼見著這位嚴(yán)肅的滄昱仙尊依舊不說話,她無趣地嘆息:“哎呀,左右我也不是你們仙界的人,叫你仙尊像什么話?!?/br> 她注意到,對方聽到‘仙界’的時候,神色微微一變,她還沒來得及往下探究,他便點頭,把稱呼的改變應(yīng)了下來。 她自顧自地繼續(xù)開口道: “你何不猜猜我為何如此高興?” 眼見著那邊的男人下意識地微皺眉頭,榮簡倒是更感興趣了,兩人站在現(xiàn)實與識海的交接點上,卻無一匆忙著尋找出路。 半晌之后,那邊的男人便開口: “不知?!?/br> 榮簡轉(zhuǎn)頭,撞進(jìn)對方的眼里,那雙眼睛深邃卻又平靜,然而仔細(xì)探究之下,卻有幾分困惑。 榮簡差點笑出聲來。 這位仙尊還真沒敷衍了事,他說不知,竟還真是思考過那么兩下子的。 她現(xiàn)下心情大好,便笑瞇瞇地?fù)u頭晃腦道: “因為看到了你,我便心生歡喜?!?/br> 那邊的滄昱仙尊的眉毛微微一跳,他看著眼前這個怪異的女子。 對方并不知道,打從一開始,自她進(jìn)入到自己的識海之中,他便默默無聲地觀察著她。 不論是少年裕蒼還是青年裕蒼,都是他記憶中一個片段的身影,而真正的他自己,在那些片段的背后,痛苦地被魂繭束縛,透過“自己”的眼睛,卻只能觀看著對方一次又一次地進(jìn)入到魂繭之中,動彈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