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mèng)醒時(shí)分，謝寶扇一陣心悸，她摸到枕頭打濕了一片，窗外還是黑漆漆的，萬籟俱寂，謝寶扇再不愿回顧夢(mèng)里的情景，她擦了一把眼淚，靠在枕上發(fā)怔。

    不知幾時(shí)，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謝寶扇側(cè)耳細(xì)聽，似乎還有說話聲，她坐起身，問道，“出甚么事了？”

    不一時(shí)，有個(gè)婆子端著燭臺(tái)進(jìn)來，她回道，“二姑娘，老太太醒了，黃嬤嬤已打發(fā)人去回稟老爺了。”

    謝寶扇聞言連忙下床，她穿好衣裳就往高老太太的屋里去，進(jìn)屋時(shí)，只見四下點(diǎn)得亮堂堂，高老太太靠在軟枕上，正就著黃嬤嬤的手喝茶。

    高老太太一口氣喝了半盞，仍覺得口渴，黃嬤嬤說道，“還有熱參湯，老太太用一些吧。”

    高老太太搖頭，她道，“我只覺得心頭燥得慌，給我再倒一盞冷茶來最好?！?/br>
    黃嬤嬤如何敢讓她吃冷茶，謝寶扇取來溫茶遞給黃嬤嬤，黃嬤嬤哄著高老太太喝了幾口，那高老太太解了渴，方才看到剛才一旁端茶倒水的人是謝寶扇。

    她看著謝寶扇，招手說道，“扇丫頭過來坐?！?/br>
    謝寶扇坐在她身旁，借著燈火，她看到高老太太臉色紅潤，原本渾濁的雙目此刻透徹明亮，謝寶扇暗自心涼，只覺這不是吉兆。

    第85章 謝寶扇剛與高老太太說了……

    謝寶扇按捺住心里的恐慌， 笑著說道，“王太醫(yī)醫(yī)術(shù)果然高超，我瞧著老太太這是要大好了?！?/br>
    高老太太心知自己是回光返照， 只是看到孫女用心哄她，不忍心說破，便道，“你們年輕女孩兒，不該守在我這屋里的?！?/br>
    “老太太這是甚么話，平日孫女不能在你身邊伺候，如今你病了，就該我來服侍才對(duì)?！?/br>
    謝寶扇與高老太太說了兩句話， 屋外傳來婆子們的聲音，“老爺和太太來了?！?/br>
    隨際， 就見謝之華和嚴(yán)氏夫婦二人走進(jìn)里間，那謝之華快步走到高老太太的床前， 他單膝跪在高老太太的床前，說道，“老太太， 你醒了?！?/br>
    高老太太看到他， 臉上露出一笑，謝之華也看出高老太太是回光返照， 心頭涌上一陣酸楚，他怕叫高太太看出，和謝寶扇說出一樣的話，“老太太的精神很好，許是這病要好了?！?/br>
    高老太太搖著頭，她道， “不中用，我的身子自己知道，能在死前跟你們交待幾句話，已是心滿意足?！?/br>
    她話音剛落，謝之華流下眼淚，他握住高老太太的手，哽咽說道，“母親，你切莫說這些喪氣話，太醫(yī)看過了，只要好生保重，很快就會(huì)好轉(zhuǎn)，你老人家還沒抱上重孫子呢，怎可就這么撒手而去?！?/br>
    嚴(yán)氏也跟著落淚不止，高老太太看著他夫婦二人，扭頭對(duì)謝寶扇說道，“扇丫頭，你出去，我和你老爺太太有話要說?！?/br>
    謝寶扇說道，“是。”

    她走出里間，屋內(nèi)傳來高老太太和謝之華夫婦細(xì)碎的說話聲，只聽不大真切，謝寶扇站在門口，門外黑漆漆的，天上并不見一顆星子，入秋了，寒氣一陣接著一陣，她站了半晌，直到遠(yuǎn)處傳來的梆子聲驚醒她，謝寶扇方才發(fā)覺自己渾身冰涼，她打了一個(gè)哆嗦，屋里的婆子說道，“姑娘，進(jìn)來坐吧，仔細(xì)著了寒氣。”

    謝寶扇默默回屋，她看著滿屋擺放的喪葬用品，心里惦記著高老太太，不知過了幾時(shí)，屋里的說話聲停下來，謝之華和嚴(yán)氏一前一后走出來，二人臉上滿是悲戚之色。

    謝寶扇走過來，輕聲說道，“老爺?！?/br>
    嚴(yán)氏試淚說道，“老太太叫你進(jìn)去。”

    謝寶扇一頓，沒想到高老太太竟還有話要對(duì)她說，她走進(jìn)里間，看到黃嬤嬤一言不發(fā)的坐在高老太太身邊，于是走過去，說道，“老太太?！?/br>
    高老太太招手讓謝寶扇坐下，她端詳著謝寶扇，溫聲說道，“你這孩子素來懂事，家里先前看輕了你，未嘗不是我這個(gè)做祖母的錯(cuò)?！?/br>
    謝寶扇大為驚訝，她道，“老太太何出此言，孫女從來沒有怨懟之心?！?/br>
    祖孫倆人相對(duì)而坐，高老太太說道，“往事就不要再提，如今我這老婆子要死了，扇丫頭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可好？”

    謝寶扇想安慰她，只是看到老太太真誠的目光，這些話便再也說不出口，只得輕輕點(diǎn)頭，說道，“老太太，你有何吩咐，孫女聽著呢。”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她道，“舉凡世族之家，從興盛到?jīng)]落，沒有哪一家是躲得開的，咱們家赫赫揚(yáng)揚(yáng)一二百年，我看也要到頭了?！?/br>
    謝寶扇連忙說道，“老太太快不要這么說，靖表妹被封為東宮太子妃，大哥哥承襲爵位，家里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br>
    高老太太經(jīng)歷幾十年的榮華富貴，還有甚么看不透的呢，她道，“你不用寬慰我的心，府里的敗象早在幾年前就有了，外面看著光鮮亮麗，你們老爺和太太又一味的愛排場(chǎng)，更何況——”

    她沒往下說，閉眼緩了緩神，自從她得知女婿梅品舟秘密進(jìn)京，她就知道要出事了。

    高老太太看著謝寶扇，嘆道，“可惜你是個(gè)女孩子，但凡是個(gè)哥兒，必有一番作為，說不得往后謝家還要靠你?！?/br>
    謝寶扇怔怔不語，高老太太說道，“我叫你來，是因?yàn)槟闶莻€(gè)有成算的好孩子，咱們家的頹勢(shì)就在眼前，你要早做劃算才好?！?/br>
    謝寶扇想起她那膽大包天的父親，心頭一酸，說道，“孫女愚鈍，不知該做些甚么才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