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妃娘娘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她竟放心讓十二來找我，這是吃準(zhǔn)了我不會找十二報仇？纏枝的事，她曾摻合過。

    “我問母妃，她說，二哥想害父皇。”

    “二哥已經(jīng)是太子，他害父皇做什么？何況，他又是那樣好的人……這一切是不是大哥做的？”

    十二說著說著，放低聲音，一副篤定的樣子。

    “他先是假死，把自己隱藏起來，再布局，最后害了二哥，也害了父皇……我早就覺得他只是裝成一副憨厚老實(shí)的樣子，沒想到他壞得很?！?/br>
    “你從哪里聽來的？”我問她。

    “好像……大家都這么說，也這么想?！笔肃榈?。

    我竟不知，大哥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背住了這么重這么黑一口鍋。

    也許后宮諸人是這么想，那文武百官呢？

    他們應(yīng)該聽見了二皇子臨死前的話。

    就沖他說的話，也能坐實(shí)他怨恨燕皇、下毒謀逆的罪行。

    “現(xiàn)在大哥是太子，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小心被人捅出去?！蔽腋嬲]道。

    “我知道的，所以只和十一姐說啊，我有分寸。我只是覺得大哥陰險狡詐，十一姐你和他說話的一定要小，說不定他表面上笑呵呵，背地里卻在想著怎么報復(fù)你。”

    “我會注意的?！逼鋵?shí)我覺得十二說的，更符合二皇子。

    “不過隨他們怎樣，反正與我們無關(guān)。就是十一姐，你的及笈禮，與二哥的孝期相撞，怕是不能大辦了?！?/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父皇近來心情不好，低調(diào)些反而是好事。”

    其實(shí)這也沒法低調(diào)。

    燕皇已經(jīng)說過，我及笈那天，他會禪位。

    “十一姐～”

    十二抱住我，拍拍我的背，大約是在安慰我。

    我早就不在乎及笈禮是否隆重這種事。見她小心翼翼關(guān)注我的情緒，反倒覺得有點(diǎn)好笑又心酸。

    “誒，想想還是有些難過？不如小美人給我跳個舞？”

    “好啊?！笔ζ饋恚獙m女去取她的舞衣。

    有高位妃嬪護(hù)著的皇家公主，沒有那么多憂愁，可以盡情學(xué)喜歡的東西。

    她素來多才多藝，絕對比我更像個公主。

    “近日學(xué)了一支胡旋舞，絕對夠勁道，等著瞧吧?！?/br>
    十二沖我揚(yáng)起下巴。

    “不錯，跳得好，公子有賞?！?/br>
    我勾住她的下巴，一笑。

    “怎么感覺公子瘦了一些？”她突然問。

    “最近事太多，接二連三的，把我嚇瘦了?！?/br>
    “還能嚇瘦？”十二一臉震驚。

    “是啊?！蔽乙槐菊?jīng)唬她。

    “改明兒我也試試。本打算讓臨徽哥哥第一個看，現(xiàn)在，先跳給公子爺您瞧瞧，要是您多吃兩碗飯，就算是我的功勞了。”

    宮女取舞衣回來，十二進(jìn)內(nèi)室換衣服。

    一應(yīng)鼓樂已就位。

    我有好幾年沒招司樂坊的人進(jìn)來了。真有些期待十二的舞。

    其實(shí)我也想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

    她換了一身胡姬舞衣，十分嚴(yán)實(shí)，臉亦被面紗遮住，只露出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含著笑意。

    胡琴響起，鼓聲伴隨著鈴音。

    她指如拈花，雙臂伸展，靈巧柔媚，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腳腕間戴著金鈴。

    烏黑的發(fā)披散開，墜了許多金珠、流蘇。

    手腕上，一圈圈細(xì)鐲相碰，清脆極了。

    琴聲悠揚(yáng)婉轉(zhuǎn)，鼓聲漸漸鏗鏘。

    她舞姿亦十分柔婉，離我愈來愈近，眉目傳情。

    那只是一種純粹的喜悅。

    我也很高興。

    金鈴乍破鼓聲急，琴弦亦作鏗鏘鳴。

    她重新回到地毯中央，漸有力度，飛旋而起。

    我專注的看著她，層層疊疊的裙擺散開，如一朵盛放的花。

    隔著舞衣，我仍看出她腰肢的纖細(xì)，以及小臂細(xì)雅的弧線，鈴與鼓十足相配，一輕一重，她起落間正合著節(jié)拍。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yīng)弦，手應(yīng)鼓。

    弦鼓—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zhuǎn)蓬舞。

    我不知她轉(zhuǎn)了多少圈，只覺得胸中煩悶盡隨著這樂聲、這舞姿，飛去九霄云外。

    鼓聲停，她摘下面紗，酡顏?zhàn)砻?，向我看來?/br>
    我招招手，她先一屁股坐下，開始喘氣。

    “累死……我了……”

    “今日得見胡璇舞，方知光陰未虛度?！?/br>
    “傾國傾城，不外如是?！?/br>
    她就著宮女端著茶盞的手小飲幾口，才笑著說：

    “難得聽你夸我。要是十一姐你和我一起學(xué)舞，我們就能一起跳舞了。胡璇舞，兩個人對著跳才好?！?/br>
    “轉(zhuǎn)起來的時候啊，裙高裙低，交相映照，才是真的好看?！?/br>
    “我老了，跳不動了，叫謝世子與你一起跳。他也長得好看，我覺得穿這舞衣應(yīng)該不錯……私下與你對舞，也不失為一種加深感情的方式?！?/br>
    “是這樣嗎？”她似有些興奮。

    “是這樣的。”我點(diǎn)頭。

    “改日我一定要……”她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偷偷笑起來。

    陰暗些的人，總愛十二這樣的明媚。

    謝臨徽眼光極高，費(fèi)了一番手段，才與十二訂下婚約，應(yīng)該有幾分真心。若非如此，我也不放心看十二嫁給他。以后要是他對十二不好……我就把他打成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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