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纏枝一事, 我的確一直喜歡這樣的味道，安然恬淡。

    他怎么會知道？調(diào)查我？我身邊有細作？應(yīng)該是半年以前的消息了。要是這人居心不良, 送進暗室處理了也方便。

    “臣只是隨口一說, 如果這氣味讓殿下反感，臣以后都不用了?！毕牧髡J真道。

    “安分些, 否則我會不顧情面。”

    “對了，你從蒼國來，可知道我六jiejie過得如何？正是和親的端華長公主。”

    “很順心。”夏流語氣篤定。

    “那為何這些年過去, 我皇姐膝下無嗣？真要一輩子終老在皇宮里么……”

    一想起六jiejie終身不能回燕國，還要留在宮里，我便心中泛酸。和親的公主，有幾個能得善終。

    “真正的鴻鵠，宮墻也困不住。殿下自己尚且病著，遠隔千里，無法顧及，也只是平添一份憂思罷了。”夏流笑道。

    他這樣說，倒讓我心里安定下來。

    六jiejie性格堅韌，胸懷寬廣，聰慧謹慎，不管什么時候都能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比我厲害多了。蒼皇上無長輩，下無子嗣，元配早死，后宮寥落，六jiejie身為蒼國貴妃，蒼皇總要顧忌幾分顏面。

    要是六jiejie受了欺負，就算有千里之遙，我也要給她撐腰。

    “蒼皇如何？”我隨口一問。

    “蒼皇文武雙全，性情溫和，是世界少有的美男子?！毕牧鞑患偎妓鞯馈?/br>
    “你見過他？”

    “自然?！?/br>
    “呵，倒也勉強配得上我六jiejie了?！?/br>
    我還是有些不滿，這世間沒有一個男子配得上六jiejie。就算是蒼皇又如何，到底還是顧忌這番話會傳出去，沒說真話。

    夏流沉默，看起來有些古怪。

    “你可以走了。”我嫌他在這里礙眼，叫他出去。

    雖說我這臥房一直當議事廳用，進進出出不知多少人，他一個外人留在這里，總是不好的。

    “哦?！彼治某鋈チ恕?/br>
    沒多久，暗衛(wèi)來傳消息。

    “殿下，今日鎮(zhèn)北營大軍有異動?！?/br>
    “原來是鎮(zhèn)北營啊，這群蠢東西，倒有些長進。除了恭寧侯那一系，還有誰不安分？”

    我示意他繼續(xù)說，

    “恭寧侯、常平伯、威武王府三家為主謀，大約六個二流家族、十來個落魄勛貴參與?！?/br>
    “這些人多與陛下有舊仇，以威武王為首。威武王雖然是異性王，封地在南邊，幾代相承，實力雄厚。但擁兵自大，被先皇拘在京中三年有余，近來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封地上的守隊，打算先由鎮(zhèn)北營攻下京城，再與威武軍里應(yīng)外合，扶持寧王幼子登基。”

    “威武王……呵，還真信了封號，威武起來。吳伯寧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蔽胰滩蛔±湫?，又問，“和大哥結(jié)仇的人，怎么這么多？”

    “昔年因菱太妃一事，如今的陛下怒罵王氏一族及其朋羽，此次反叛之人，多為昔年王氏黨羽，與陛下結(jié)下了不解之仇?！?/br>
    “大哥與菱母妃關(guān)系如何？”

    “屬下會盡快查清此事，再回稟公主。”

    菱妃的宮人早就不見了。杜若姑姑真的是那個伶人的貼身侍女，這才叫外人沒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自我來華翎宮，杜若姑姑就離宮了，如今住在南邊小城里安享晚年，膝下也有幾個孫兒輩盡孝。

    我當時還不明白為什么杜若姑姑非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燕皇怕她認出我長大后的樣子。

    其實杜若姑姑若真留在宮里，她一定能看出來，十二才是她主子的女兒。這樣算，我的生辰應(yīng)該與十二是同一日。如今十二的生辰才是鶯娘真正的生辰，也只比我小月余。

    燕皇把伶人所出的十二送到威寧侯府養(yǎng)，威寧侯夫人以為十二為菱妃親生，就趁高妃病重之時把十二換到高妃膝下，讓高妃養(yǎng)著仇人的女兒。

    威寧侯夫人沒想給鶯娘一個好結(jié)局。存心設(shè)計謝承安與鶯娘之事，估計覺得高妃會賞鶯娘一碗墮胎藥。

    想一想，高妃把仇人菱妃的女兒如珠似寶養(yǎng)著，最后因為愛惜十二，陰差陽錯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再告知高妃真相，必定會讓她肝腸寸斷。這真是再精彩不過的報復(fù)。

    心如蛇蝎，不外如是。

    事情雖然沒像威寧侯夫人想的那樣發(fā)展，但也沒好到哪里去，高妃自殺之時，心中一定萬般痛苦。

    德妃的手段倒和威寧侯夫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令人作嘔。

    后宮一些陰私小事在國家大事面前，算不得什么。如今將有大兵壓境，這才是最要緊的事。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二十年前，武將以王氏一族為首，如今王家早已敗落，接替這個位置的是旬陽林氏。

    林氏一族原本是傳世千年的書香世族，有一位嫡子不愿當文官，偷偷改頭換面入疆場，竟闖出一片天地來，他把整個林家都帶偏了。好好的簪纓世家因此分為兩脈，武將入世，文臣歸隱。這是世家的智慧，皇族不會允許一姓坐大。

    若說王家是純粹的武將，那林家就是儒將。燕皇生母，出自林氏。不過是文脈，那時林家已經(jīng)勢大，燕皇一手扶起王家與林氏抗衡，最終叫王氏壓過了林氏。

    我雖從未見過王氏大公子，卻聽無數(shù)人稱贊這一位少年將軍是如何風(fēng)華絕代，驍勇善戰(zhàn)。他與我母親死在同一場戰(zhàn)斗里。他在最璀璨的少年時期戰(zhàn)死沙場，名揚千古，我母親紅顏薄命，淪為犧牲品，還背上禍國妖妃的罵名。他二人皆出眾，蒼天何其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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