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大元帥黑齒常之
翌日清晨,鼓角過后。 四萬左鷹揚衛(wèi)將士羅列成陣,等候大元帥黑齒常之前來檢閱。 辰時已過,赤日當頂。此時已值五六月間,暑氣悄長天氣有點炎熱起來??臻煹能姞I里沒有遮攔物,將士們的鎧甲都曬得有些發(fā)燙了。 劉冕騎在馬上,一縷縷汗水從鬢角流下,鎧甲下的衣物也快要濕透了。但他仍然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巋然騎在馬上目視前方。 營寨東門邊奔來一隊騎兵,在轅門前落馬。張仁愿輕吐一口氣:“來了。”揚一揚手,示意劉冕等將和自己上前迎接。 眾將跳下馬來往轅門而去。劉冕遠遠就看到,轅門那邊有一人如鶴立雞群般身裁極其高大,正快步如風的朝點將臺這邊行來。 張仁愿低聲道:“那便是黑齒常之!” 劉冕心中暗自驚嘆,這恐怕是我來大唐后見過的最高的人了我現(xiàn)在大約一米八,比張仁愿、馬敬臣等這些將軍都要高一點。但那黑齒常之,居然比我還要高一個頭! 黑齒常之的身裁,恐怕有近兩米了!除此之外,他的身體也如鐵板一般的壯實。早有傳聞,黑齒常之早年就以驍勇擅戰(zhàn)而聞名,想不到他還是這樣的巨人。 眾將迎上前去抱拳而拜:“拜見大帥!” “免禮!”黑齒常之聲如洪鐘,平常說話亦如大喝一般。他道:“眾將遠來辛苦,本帥安排不周未能派人遠迎,還請不要見怪。” “大帥太客氣了請上點將臺!” 劉冕就近打量那黑齒常之一眼??磥硪彩莻€年過五旬之人了。雖是如此,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年輕人的那種沖勁和剛猛。他那兩條腿本來就長,加之步頻極快,走起路來如一陣風般掠過。面容長相倒沒有非常特別之處,長年的邊關(guān)戎馬生活將讓他的臉變作了標準地古銅色,頜下一撮并不濃密的灰白胡須,鼻子很大眼睛很小,眼神卻非常的凌厲和靈活。沉穩(wěn)之中略顯洞悉人心的機敏。 劉冕心中暗忖,以前曾聽我老爺子多次說起黑齒常之。具體說了什么現(xiàn)在已記不太清,但其中一句話讓劉冕記憶非常之深刻:黑齒常之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胡將。 劉仁軌從來輕易夸獎人。能對黑齒常之給出這樣的評語。足以見得黑齒常之絕非尋常俗將可比。 黑齒常之大步流云的走到點將臺上。雙腳停住嚯然轉(zhuǎn)身,居高臨下地環(huán)視臺下眾將。眼神一一的在張仁愿、劉冕等人身上掠過,然后又投向了列陣于前的左鷹揚衛(wèi)將士地身上。劉冕頭一次有了一種熟悉地感覺。上輩子年輕的他剛剛加入特警隊時。就曾有幾個老兵給過他這種感覺。 壓力。居高臨下的壓力。 黑齒常之地眼神落在身上,就如同有重量一般,能讓人感覺到壓力。他那雙細小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眼神,就如同銳匕一般能直插入人的心中。林雷 劉冕知道,這樣氣勢和眼神。只有在戰(zhàn)場上勵練過千百回的人才能擁有。這樣地人,殺人如麻心硬如鐵,身上奔流的血液便如同是剛出爐膛的鋼水。他們要么是戰(zhàn)場上的王者,要么是殺人的機器。 “眾將士辛苦了!”點將臺上的黑齒常之重重一抱拳,大聲道“我乃燕然道行軍大總管黑齒常之!” 聲如奔雷! 嘩嘩的一片整齊地衣甲響,眾將士一起拱手來拜:“拜見大元帥!” “左鷹揚衛(wèi)大將軍張仁愿!” “末將在!”張仁愿出列拜道。 黑齒常之打量了他一眼。大聲道:“本帥命你即刻點起本部兵馬。屯于燕然軍西營?!?/br> “得令!” 黑齒常之又復(fù)道:“左鷹揚衛(wèi)先鋒將軍何在?” 劉冕心頭一凜,大步出來拱手喝拜:“末將劉冕在此聽令!” 黑齒常之略一低頭。細下打量了劉冕幾眼:“你就是劉冕?” 劉冕心中微動,抱拳回道:“正是末將。” 黑齒常之直咄咄地看著劉冕,眼神之中頗有意味。停頓片刻后他下令道:“本帥命你率本部先鋒越騎,即刻前往燕然軍北面巡哨,直至張仁愿安營扎寨完畢。你須保證扎營期間大軍不受突厥軍隊的襲擾!” “末將得令!”劉冕暫時也沒想太多,即刻翻身上馬。 黑齒常之也不多話,將手一揚:“大軍開拔!” 劉冕心中暗道,這個黑齒常之行事作風還真是果敢利落,沒有絲毫地拖泥帶水。 軍中已然全盤在動,劉冕也就奉命率領(lǐng)本部五千越騎向北而去。繞過了燕門縣縣城,就見到了城北外的軍屯。廷綿數(shù)十里的大營,一眼看不到頭。東營已經(jīng)是營寨整齊防備有序,西營這邊還僅僅是劃了個營寨的雛形出來,有待張仁愿帶人來打理完善。 劉冕率部繞著大營邊緣向北,來到一片原野之上。此處地形平坦并無遮攔之物,唯有正北方向有一處并不險峻的矮山樹林。放眼望去,那片山雖然不高,但面積非常之寬廣。 劉冕對此處地理不熟,不敢亂闖進入樹林。要是在那里遭受埋伏可就不妙了。突厥人襲破代州之后,占據(jù)州城憑險而守。他們的軍屯,離燕門縣僅數(shù)十里之隔。這一片矮山樹林,倒成了突厥軍和燕然軍之間天然的漢界楚河。 劉冕略作尋思,令本部騎兵分作兩部,就在矮山樹林邊緣分首調(diào)頭,各向東、西方向巡防十五里。到時又折返回來。兩隊交叉而過。就像是汽車玻璃的兩把雨刷一樣,開始執(zhí)行巡哨任務(wù)。若是遇到什么麻煩,以越騎的機動能力定能在第一時間彼此支援。 眾將士得令,立刻著手施行。五千越騎分道奔走。 劉冕帶著一隊人繞著這矮山樹林走了一段,刻意留心了一下這里地地勢和地貌。何處可伏兵何處可設(shè)陷,哪里有險峻哪里有小道,心中都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劉仁軌正則兵法中有云,為將者最先要了解天候地理洞察戰(zhàn)場地貌。否則打了敗仗還不知道敗在何處。 代州戰(zhàn)事爆發(fā)后。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百姓都拖兒帶女背景離鄉(xiāng)的逃難去了。此時劉冕見到了一些散落在此的民房和空無一人的村莊,四處一片死氣沉沉。有時還能見到一片狼籍和血污的地方,想必當初這里不是進行過屠殺就是爆發(fā)過戰(zhàn)事。 從熱鬧繁華的東都洛陽一路來到這冷月狼煙地邊關(guān)荒漠。劉冕的心態(tài)也在悄然發(fā)生轉(zhuǎn)變。在他體內(nèi)。那顆軍人之魂也在悄然蘇醒。眼見目前這般景象,劉冕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馬敬臣地遭遇。他地妻子身懷六甲時被突厥人開膛剖肚代州這一帶的百姓,又會有多少人家和馬敬臣一樣遭遇慘禍? 劉冕胸中一股悲憫恨怒之氣。漸漸油然而升。 侵略者,該殺!他很希望現(xiàn)在能撞上一股殘留在這里的突厥軍隊拿他們開刀祭旗。然后提著他們地頭臚,先在那些死氣沉沉的村莊前祭奠一番。那里,曾是許多普通大唐百姓的安樂田園。就因為突厥人的侵略和洗劫,如今卻不知有多少冤魂在飄蕩哭訴。 但是很遺憾。劉冕在矮山樹林這里逡巡了一整天。別說是突厥軍隊,就連活蹦亂跳的野獸也沒見到幾只。 戰(zhàn)場上地殺氣,甚至連鳥兒都驚得遠遠飛走,沒有在這樹林附近安窩了。 臨近傍晚時,張仁愿派人來請劉冕回營歇息,說大軍營寨已經(jīng)扎好。劉冕只得收兵回營。 到了軍寨前,幾名俾將在寨外迎接。指引劉冕帶人到了西營前屯。那里就是先鋒越騎的營房。劉冕有意觀察了一下這個新扎起了營寨,心中暗自稱贊。 他一直都明白一個道理:紙上談兵離現(xiàn)實運用非常之遙遠。正則兵法中詳細的敘說了如何選地如何扎營如何安寨。但真要實踐時可不是說說那么簡單。劉冕仔細回憶兵法中所說的唐軍扎營標準,感覺張仁愿這個低調(diào)的年輕將領(lǐng),并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說的那么沒經(jīng)驗。這個營寨,扎得相當漂亮。 左門右寨前后貫通,寨內(nèi)宮門羅列出入有序;旌旗整齊營帳林立,一切都井井有條。寨門前四處箭塔崗哨,拒鹿角、團牌、絆馬欄依次陣列。四周的營寨擋欄搭建得異常結(jié)實前后兩排樹樁外高內(nèi)矮,然后中間平起接一層過道木板,這就形成了一道城厥式地走道。當有敵人來襲時,不僅那過道上可以插排弓箭手,下面也是隱蔽性極佳地弩廂。 劉冕細心的四處走看,將諸多細節(jié)一一收入腦中。他甚至還到了后方火頭軍那里,看了一下人家如何挖制行軍灶、如何屯放糧草和安排馬廄。 他一直都認為,欲成大事,就必須從小事做起。扎扎實實地一步步學(xué)過來,這樣才不會成為空中樓閣。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師座級的三品將軍了,但對于大唐軍中的一切了解并不太深。因此,他時刻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剛?cè)胲姷男履坌∽?,從最小的東西學(xué)起。 這是劉冕一向的習(xí)慣。他很討厭志大才疏的人,同時也非常忌諱自己變成志大才疏之輩。 營寨雖已扎好,軍中卻仍有些忙碌。劉冕四方走訪了一陣,來到中軍帥帳見張仁愿,看他有沒有什么指令下達。 張仁愿正和軍中司馬長史等人商議軍餉糧草的事情,這時見到劉冕前來就招手喚道:“天官你來得正好,有事找你?!?/br> “大將軍何事?” 張仁愿輕松的笑了一笑道:“你巡了一天的哨辛苦了,本該讓你好生歇息。但剛剛東營那邊送來主帥口信,說讓你回來之后去一趟東營,大元帥黑齒常之要見你?!?/br> “見我?”劉冕眉頭一皺疑惑道:“大將軍是否也同去?” “不。大帥只說要見你。”張仁愿眼神炯炯的看著劉冕仿佛頗有深意,還補充強調(diào)了一句:“單獨見你?!?/br> 劉冕心中略一尋思,仿佛也想到了一些門道,便安心的朝東營而去。 要說起來,這個黑齒常之跟老劉家可是頗有淵源。劉冕猜想,黑齒常之現(xiàn)在請我過去,該是敘舊無疑。 當年高宗皇帝朝時,大唐平滅了高句麗和百濟。當時黑齒常之就是百濟的將軍。 大將蘇定方本來是攻克了百濟,可他束軍不嚴,縱兵劫掠濫殺俘虜欺負百姓。當時黑齒常之便和其他一些百濟遺臣將軍們出逃,在外召集逃散的兵勇百姓在任存山抵抗唐軍。蘇定方大怒,親率大軍前去征討。不料黑齒常之已經(jīng)召集起三萬人馬,拼死反抗。可惜那蘇定方也是一時之名將,居然被驍勇擅戰(zhàn)的黑齒常之殺得大敗。不僅如此,黑齒常之趁勝追擊一路連斬收復(fù)二百余城。蘇定方再調(diào)集軍隊前來征討,卻仍是戰(zhàn)不過黑齒常之,無奈只得回軍。 黑齒常之便在百濟國境內(nèi)招兵買馬,日漸強盛,與大唐分庭抗禮起來。 再后來,便是劉仁軌出場了。他率軍連敗黑齒常之,并在白江口挫敗了百濟與倭國聯(lián)軍,打出了中華有史以來最輝煌的一場海戰(zhàn),從而也再次平定百濟國。當時劉仁軌認為,黑齒常之是難得的將才,于是上表高宗皇帝建議譴使說降黑齒常之。黑齒常之知道大局難挽,便向劉仁軌投降。 當時,劉仁軌以非凡的膽魄力排眾議再度重用黑齒常之,給予他兵馬糧草,讓他前去收復(fù)百濟遺將遲受信所據(jù)守的最后孤城任存城。 黑齒常之也不負劉仁軌的信任,親手攻下了任存城。至此,百濟國才算完全平定。 再后來,黑齒常之就成了一名大唐的將軍,擠身名將之列。可以說,黑齒常之之所以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拜劉仁軌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