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回家看看
黎明,弦月如鉤,清風(fēng)襲繞。 劉家后院一片馬蹄聲響,間或傳來幾聲雄壯的嘶吼。劉冕光著幫子,渾身肌rou鼓鼓漲起已是大汗淋漓。古銅色的肌膚泛起一陣油亮的光華。 “一起上!”他沉喝一聲,將手中方天畫戟凌空劃響。 魏升和魏晃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各自一咬牙發(fā)出一聲厲喝,揮舞兵器砍殺上來。 “呀呔!”迎面一陣奔雷般的怒吼,劉冕手中的方天畫戟就像怒龍搗海般沖嘯而來。 叮當(dāng)當(dāng)一片脆響,魏升和魏晃手中的方天畫戟一齊脫手飛得極遠。魏晃力道稍差,還被甩下馬來慘叫一聲跌到地上。 劉冕渾身上下殺氣噴薄,沉喝一聲將方天畫戟對準(zhǔn)了躺在地上的魏晃:“廢物!這么長的時間了,還只到這種境界!這要是在陣上,你已經(jīng)沒命了!” “師父,我”魏晃慚愧的低下頭,不敢正視居高臨下的劉冕。 身旁突然襲來一片旋風(fēng),然后叮當(dāng)一聲響,劉冕的方天畫戟被架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天官,我來當(dāng)你的對手!” “薛兄來吧!”劉冕雙眉倒豎,戰(zhàn)意騰騰。 薛訥略皺了下眉頭:好重的殺氣! 以往與薛訥過招,劉冕出于敬重總是讓他先出招??山裉觳煌?,劉冕大吼一聲就先一戟砍了過來。薛訥心中略驚,急忙揮戟迎上。 砰的一聲巨響,躺在地上的魏晃急忙伸手去捂耳朵。魏升跳下馬來將弟弟扶起,兄弟二人的臉都一陣紅一陣白。 “看清楚點!”劉冕對魏氏兄弟二人大吼一聲,怒氣仿佛更盛,方天畫戟更添幾成力道向薛訥劈來。 “砰砰砰”一瞬間,二人已經(jīng)對拆了三招。 薛訥全神貫神拼盡了全力,仍然感覺有點吃力。心中暗自驚道:曾有聽聞,劉冕在陣中憤怒之時戰(zhàn)意更盛肆無匹敵他今天是怎么了?如此殺氣騰騰! “薛兄,你用心一點!”劉冕仿佛看出了薛訥有點注意力不集中。一臉殺氣的大喝一聲,再度策馬殺來。 魏升和魏晃不約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同時道:“好強的殺氣!” 轉(zhuǎn)瞬間,劉冕與薛訥再度戰(zhàn)到了一起。劉冕頭一次在與薛訥的比試較量之中。拿出了實戰(zhàn)的霸氣和戰(zhàn)意,一時間盡占上風(fēng)。 “魏升魏晃,一起來!”劉冕胸中抑郁之氣噴薄欲發(fā),禁不住大吼一聲“還愣著干什么,一起來我打你們?nèi)齻€!” 薛訥愕然看著劉冕:“天官你怎么了?” “沒什么。”劉冕略低下頭喘著粗氣,一綹汗水順著鬢角流下“我要突破極限。就是這樣。” 薛納皺了下眉頭,咬牙道:“那好吧你們兩個,上馬!” 三柄方天畫戟。一起對準(zhǔn)了劉冕。 薛訥凝視著劉冕:“我不會手下留情的。魏升魏晃,你們也是?!?/br> “那最好。來吧!”劉冕暴喝一聲。身上地肌rou如同充了氣一樣瞬時突起?;疴ヱR發(fā)出一聲長嘯,人馬如電朝三人奔殺而來。 薛訥凝神貫注,魏升和魏晃則有些膽戰(zhàn)心驚。這么長的時間來,他們還沒見劉冕拿出真本式。今天卻突然這樣殺氣騰騰,實在有些駭然。 此時的劉冕,不再是那個隨和地師友,儼然已是縱橫沙場橫掃千軍的鬼龍神將! “戰(zhàn)!”薛訥大吼一聲,魏氏兄弟二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起策馬向劉冕迎殺而來。 “叮當(dāng)當(dāng)”一片響。劉冕的方天畫戟與三人同時過了招。魏晃的一戟險些刺到他地胸口,劉冕身形轉(zhuǎn)得快。僥幸避開。他沒有嚇到,魏晃卻有些驚愕的道:“師父!” “不許鬼叫,繼續(xù)!”劉冕大吼一聲,再度殺了回來。 魏晃一咬牙,橫著心又戰(zhàn)了過來。 四個人,圍成了一個品字狀,將劉冕擋在核心輪番剿殺。 劉冕感覺非常的吃力,稍有不慎就會中招。 薛訥的實力本來就與他在毫厘之間,魏升魏晃雖然還本領(lǐng)低微,但雙拳難敵四手劉冕身邊危機四伏。 危機,仿佛也激發(fā)了劉冕的潛能。數(shù)日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憤怒,化成了源源不絕的氣力,揮之不絕。 雖然處于逆境,可是劉冕卻越戰(zhàn)越勇毫無退避的意思。反觀薛訥與魏氏兄弟,卻有點畏手畏腳心中驚駭。 “嘭”地一聲,魏晃手中的方天畫戟脫手飛開。人也大叫一聲再度落馬。魏升嚇了一跳,呆愣的瞬間被劉冕一戟拍到了地上。 “廢物!去舉石滾五百下!”劉冕憤怒地大吼一聲。兄弟二人急忙從地上站起,連滾帶爬的跑去乖乖地舉石滾了。 三人圍攻,劉冕居然先攻陷了二人! 薛訥心中暗驚:憤怒的劉冕,果然實力斗然提升了不少 “薛兄,來吧!”劉冕不等薛訥答話,沉喝一聲再度殺來。薛訥也不示弱,舉戟迎擊。 二人戰(zhàn)了百余回合,各自大汗淋漓。薛訥見劉冕情緒有點不正常始終有點放不開,戰(zhàn)到此時勒馬跑到一邊:“停,我認輸!” 劉冕也勒馬停住,將方天畫戟一扔扎在了一旁的泥土里,悶頭坐在馬上流汗。 薛訥跳下馬來走到劉冕身邊:“天官,你今天是怎么了?心緒如此不寧?!?/br> “我沒事?!眲⒚崽埋R來走到一邊撿起衣服“那兩個不爭氣的東西,你幫我調(diào)教一下?!闭f罷就披上衣服往前宅走去。 魏升和魏晃在一旁舉著石滾累得呲牙咧嘴,都沒敢正眼去瞧劉冕。 后院回廊過道口,韋團兒膽戰(zhàn)心驚的上前將一盆熱水放到了石桌上:“將軍,洗臉了。” “我去洗澡?!眲⒚釓乃磉呑哌^,徑直往浴室走去。 韋團兒急忙沖向廚房:“快、快燒水!將軍要沐??!” 薛訥走上前來,對韋團兒低聲道:“團兒姑娘,天官這幾天是怎么了?” 韋團兒皺眉搖頭。頗為憂郁的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問了一次我也不敢再問了。他悶在家里幾天了。既不上朝也不出門,從早到晚就跟發(fā)瘋似的練武。我也很擔(dān)心他怕他出什么事情。但是我又不敢多問?!?/br> 薛訥輕嘆一聲:“他有很重的心事啊我們恐怕都無能為力了。得找一個知情地、又能勸得動他地人,來跟他談一談。” 韋團兒滴溜溜的轉(zhuǎn)過了一下眼睛:“說得也是我去找人!” 劉冕仰面躺在澡桶內(nèi),任由一桶桶熱水淋在身上。渾身放松很有快感。 送水地仆人們相繼退出,韋團兒拿著浴巾給他搓身子。 劉冕頭枕著桶沿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韋團兒幾次想說話,卻又有點害怕開口。 “團兒,有話跟我說嗎?”劉冕閉著眼睛,慵懶地問道。 “沒、沒有。”韋團兒的臉習(xí)慣性的紅了,有點怯怯地回道。 “說吧。” 韋團兒遲疑了片刻,鼓起勇氣道:“將軍。你這幾天是有很重的心事嗎?別把自己悶壞了?!?/br> “沒有。我只是累了,需要安靜,需要休息?!?/br> “噢”韋團兒不敢說什么了。替劉冕擦著身子。 半晌后,劉冕突然開口說道:“陪我出去走走?!?/br> “去哪里?” “汴州。老家?!?/br> “是” 韋團兒心里暗自叫苦。心想我還準(zhǔn)備找上官婉兒來和你談?wù)勑牡哪兀?/br> 劉冕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過了片刻,他悠然道:“我要安靜幾天,誰也不想見?!?/br> 稍后,劉冕寫了一封書信,讓胡伯樂遞到千牛衛(wèi)衛(wèi)所,說身體欠佳告了個病假,讓長史和副手們處理好衛(wèi)所地一些事情。本來像他這樣的三品大將軍要休假,按理說得由兵部或者閣部批準(zhǔn)??蓜⒚釕械米哌@些程序了。反正兵部有張仁愿、閣部有黑齒常之。請個假太簡單不過了。他只是不想驚動了這些人。惹得他們上門來探望搞得勞師動眾。 一輛馬車,幾件衣服。裝備妥當(dāng)之后,劉冕帶著韋團兒登上了車兒,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洛陽。 馬車剛剛離開不到一刻鐘,太平公主派的人就到了府上,撲了空;再過片刻,上官婉兒也來了,同樣撲空。薛懷義派人拿著貼子來請,一樣撲空。 一天之內(nèi),馬敬成、張仁愿等等六七撥人來找,全都無獲而歸。 東都的官道上,一輛普通的小馬車徐徐而行。劉冕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里,慵懶的將身子縮在一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韋團兒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始終不敢亂說話。 汴州離東都四百里。劉冕的老家在汴州以東地一個村莊里,毗連官道靠近東都,僅三百余里路程。馬車一路上也沒怎么停留,兩三天以后就到了。 到的時候,正當(dāng)傍晚。 殘陽如血,沃野綠滔。桑樹成林地鄉(xiāng)間小道,彌散著淡淡的青草泥土芬芳。田間的小道上,一些孩童大呼小叫沖來涌去的玩樂。還有一些農(nóng)耕完后準(zhǔn)備歸家的漢子,在小道邊的溪間里洗著泥腿和農(nóng)具,高聲談笑或者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蓬草泥墻的民舍間,飄灑著裊裊地青煙,送來一陣飯香味。雞鴨鳴叫牛狗閑逛,林間地風(fēng)吹動枝葉如同奏響的樂章。 “停車?!眲⒚釒еf團兒下了車來。 錦衣玉袍地貴公子帶著嬌艷俏麗的美姬走在田間小道,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伢子們不嚷叫了,農(nóng)夫們也有意的繞著道兒走。 劉冕微然笑道:“團兒,看來我們有點不太受歡迎好吧,坐車,徑直回家?!?/br> “哪里,他們只是好奇。” “算了。我不想打破這里的寧靜。上車吧。” 跋車的馬夫找人問了路,趕著車兒在一處大莊院前停住。 “到了。原來這里就是我的老家?!眲⒚嵴驹谇f院門口,舉目四望。黃泥巴地院子。掃得很干凈。四方堆放著打了谷物和麥子留下的稻草和桔竿,一群雞鴨在雜亂的叫嚷。幾只狗警惕地站在院門口,連聲狂吠。 兩名院丁模樣的人走出來疑惑的打量了劉冕等人一眼:“誰呀?” 劉冕卻看到了劉俊從院子里走了出來。展顏一笑:“爹!” “冕兒!”劉俊驚喜的快步走上來,喜上眉梢地將他上下打量,半晌后憋出一句:“餓了吧?快來,吃飯!” 田園農(nóng)舍。拿不出什么精致的飯食,全是粗茶淡飯。劉冕卻吃得很多很飽。 飯后,他摸著被脹圓的肚皮滿足的走出了院子,看著黑茫茫的鄉(xiāng)間夜景發(fā)呆。 劉俊不聲不響的走到他身后替他披起一件衣服:“鄉(xiāng)下夜里涼,多加一件,別受了寒氣進去?!?/br> “爹,你在這里過得還好嗎?生活挺清苦的。”劉冕道。 “很好。這里雖然沒有京城的繁華和熱鬧,但也沒有那里地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眲⒖≥p吁一聲?!斑@里的人都很淳樸很厚道。朝廷賜給我一大片田產(chǎn),我都租給了這里的佃戶們來種。到了秋收時,我少收一斗糧;誰家有困難。我第一個上前幫忙。因此,這里地百姓都對我很好。我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又實在?!?/br> 劉冕地臉上漾起微笑:“那就好?!?/br> “冕兒,你似乎有心事?”劉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爹強了百倍,爹幫不了你什么。不過,有些事情說出來,心里會舒服些?!?/br> “沒什么。我只是心有些累了,想回來看看,歇一歇?!眲⒚彷p吁一口氣。臉上笑意更濃。“我很喜歡這里?!?/br> “那就多住幾天?!眲⒖〈忍@的笑了起來,眼角露出幾條皺紋?!班l(xiāng)下別的沒有,糧食你恐怕一下吃不完。想吃rou的話,自己帶著弓箭去打兔子獐子。想吃魚,擄起褲管子下河去撈。聲色歌舞沒有,只有蚊子嗡嗡蛙鳴狗叫。” “呵呵!”劉冕笑了起來。心中的抑郁掃去了大半。 回家的感覺,真好。 “早點歇著。”劉俊拍拍劉冕的背,趿著鞋往屋里走。 “爹!”劉冕轉(zhuǎn)身來喚了一聲,然后低聲道“你為何不續(xù)弦了?” 劉俊地臉卻有些紅了,尷尬地笑了一笑:“我一個田舍翁,還續(xù)什么弦?” “你是怕我不樂意吧?”劉冕走上前來,有點沒大沒小的和劉俊貝肩搭背,低聲說道“我不會。只要不再遇到柳氏那樣地壞女人,爹你應(yīng)該有個女人從旁陪著。我也想有個兄弟姐妹打伴兒呀!” “那再說吧?!眲⒖擂蔚暮呛侵毙Α霸琰c歇著。我去睡了?!?/br> 劉冕獨自在院舍里逛了半晌,方才回屋去睡。 這里的寧靜與祥和,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第二天,劉冕讓劉俊傍他和韋團兒找來了鄉(xiāng)民的服飾,二人換到身上看著彼此一陣好笑。乍眼一看,他們已經(jīng)與那些農(nóng)夫和村姑無異。雖然這一身的貴氣和氣質(zhì)仍是掩不去,至少表面看來他們已是合群之人。 二人決定,去撈魚。 劉俊叫了一個莊院里的院丁,陪他們一起去溪邊捕魚。三人出繁,那名院丁每經(jīng)過一戶人家就會叫人。原來這里的村民,每逢哪家要撈魚都是約上人一起動手。人多好堵口、做壟、澆水。大家一齊動手,最后魚兒平分。一般也沒有誰會拿去賣,都會落到自家鍋里變在美味佳肴。 一群泥腿漢子,帶著自家的孩子們大呼小叫的涌了過來。大約十幾二十人,圍著一處溪澗忙活開了。先是堵口,然后用桶和臉盆排水。最后是混在泥堆里摸魚。 大的魚小的蝦,在竹籠桶兒里活蹦亂跳。 劉冕一身臟兮兮的全是泥水,卻終于又放出了那種爽朗的哈哈大笑。韋團兒仿佛很倒霉,總是被蝦鉗子夾住手指,然后慘兮兮的揚著手指叫劉冕救命。 中午時分,劉冕和村民們在一陣歡笑聲中滿載而歸。今天的菜桌上,可以添上鮮美的魚湯了。 韋團兒赤著一雙腳勾著劉冕的胳膊肘兒走在他身邊,輕聲道:“將軍,將來我們也住到這里來,好嗎?” “”劉冕沉默了半晌“我也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