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蘭姨多嘴

    紅豆院因?yàn)橹魅撕敝?。平常只有五六個仆人，現(xiàn)在少夫人要在此處安胎待產(chǎn)，自然要增添人手。俞宛秋和趙佑熙一商量，覺得與其從外面請，不如干脆把留在蘇城的幾個丫頭接來，反正俞宛秋的身份已經(jīng)被秦決發(fā)現(xiàn)，再瞞著掖著也沒什么意義。

    于是，在分開幾個月后，四個丫頭又回到了俞宛秋身邊。

    再過一段時間，紅豆院里陸續(xù)住進(jìn)了幾個大夫，都是趙佑熙派人從各地請來的名醫(yī)，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diǎn)：不認(rèn)識安南王父子。只知道此間的主人特別有錢，給了他們行醫(yī)十年也賺不到的診金，只要求他們守著一個孕婦直到生產(chǎn)，然后就送他們回去。

    其實(shí)俞宛秋這一胎懷得很順利，她以前看別的孕婦吐到昏天黑地，輪到自己，幾乎沒吐過。這下連蘭姨都不得不相信，自家姑奶奶懷的真是個女兒。因?yàn)榕畠盒㈨槪徽垓v娘親，懷女兒的人。妊娠反應(yīng)少，氣色特別好，除了會挺個肚子，人長得比以前還美。

    蘭姨朝帶著知墨和茗香在院子里散心的姑奶奶望去，可不就是越長越水靈了？唉，要想見到小世子，看來還得等下一胎。所幸世子身邊沒別的女人，要不然，讓別的女人搶先生下兒子，豈不糟糕。

    知墨和茗香前天才到靖蘭城，一路上，她們卯著勁兒打聽，負(fù)責(zé)接載她們的侍衛(wèi)嘴巴閉得比蚌殼還嚴(yán)，啥都不肯說，讓她們心癢難耐，快被滿腦子的好奇給殺死了。

    世子跟姑娘的糾葛，她們從頭看到尾，姑娘“失蹤”之后，她們私底下打賭，姑娘到底被世子“吃”了沒有。素琴和紋繡立場堅(jiān)定，自始至終相信姑娘的清白；茗香以世子悍猛為由，認(rèn)為姑娘多半已成了他的口中食；知墨綜合雙方觀點(diǎn)，得出了自己的看法：姑娘被吃了一半，還剩半條魚尾巴露在外面。賭金為一兩紋銀。

    到了紅豆院，發(fā)現(xiàn)姑娘居然懷了四個多月身孕，幾個人大吃一驚，因?yàn)樗齻兎珠_也才四個多月詳情且不及述。被引到耳房放下行李，茗香就向另外三個要賭金，推搡戲謔一番后，三兩銀子到手。

    茗香心里最存不住話，好容易逮著和姑娘一起，蘭姨又不在身邊的機(jī)會，趕緊發(fā)問：“姑奶奶，您離開甘棠鎮(zhèn)后就嫁給世子了？”

    “是啊，要不然，這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會有四個月?！?/br>
    茗香臉兒一紅，知墨笑道：“世子手腳可真快！”話一出口，自己也臉紅了。

    看著兩張?zhí)一妫嵬鹎锶炭〔唤?，歉疚感也同時涌來。她的四個丫頭，除茗香比她略小，其余的都比她大，要論起來，都該嫁人了?？伤约鹤罱荒甑纳詈懿环€(wěn)定，數(shù)度遷徙，從梁國的北方到了最南端，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和幾個丫頭分居兩地。不只沒功夫料理她們的婚姻大事，連考慮都甚少考慮過。

    現(xiàn)在既然團(tuán)聚了，少不得留點(diǎn)神，首先從身邊的人挑起：“你們都走了，蘇城那邊的宅子里還有誰？”

    “小唐和小畢，另外還有老嚴(yán)夫妻。”

    俞宛秋不動聲色地問：“小唐和小畢是誰呀。”

    茗香搶著說：“他們是姑奶奶走后才去的，戚大哥把周長齡他們幾個帶走了，另外派了小唐和小畢過去。”

    俞宛秋宅子里的人，丫頭也好，侍衛(wèi)也好，都管戚長生叫大哥，戚長生的年紀(jì)也確實(shí)長他們幾歲。俞宛秋不由得想到，王爺和世子身邊還有很多跟戚長生同齡，甚至更年長一些的侍衛(wèi)，好像都沒有成婚，也沒有成婚的打算。是不是生為死士，便沒有成家的權(quán)利？又或者，要等到王府的大業(yè)成了之后，這些侍衛(wèi)才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如果他們能活到那一天的話？

    知墨告訴她：“小唐叫唐勝先，小畢叫畢勝前?！?/br>
    聽這名字就知道，又是從無影營出來的同組成員，只是“他們的年齡比戚長生要小很多吧？”

    “是啊，他們是勝字組的，都只有十七八歲。”

    “那也比你們大呀，怎么喊人家小什么?！?/br>
    兩個丫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家里沒主子，丫頭們雖然晚上總關(guān)在內(nèi)院不出門，白天還是會到前院去的，跟前院的護(hù)衛(wèi)慢慢混熟了。尤其后來的兩個，跟她們年齡相仿，更少了些拘束。

    聽她們嘰嘰喳喳說起小唐和小畢的趣事，俞宛秋便想著：把丫頭配給侍衛(wèi)，也不是不可以，但現(xiàn)在真不是時候，還怕戚長生、周長齡他們心里有想法。他們年長許多，跟著她的時間更長，她卻把自己的丫頭許給小字輩的。

    顧慮到這些，俞宛秋什么也沒說，看著眼前略顯陌生的南國景致，她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她從不后悔自己跟了趙佑熙，從此與動蕩為伍，可有些事，終究難以周全，比如丫頭們的親事。

    幾個人在院子里聊聊天，看看花草，直到蘭姨派素琴來叫：“姑奶奶，大夫來請脈了?！?/br>
    三個大夫，每天至少請一次平安脈，每天都是那兩句話：“不錯，胎息平穩(wěn)，母體康寧?！?/br>
    蘭姨每次都眼巴巴地守在旁邊。指望他們多說幾句，尤其是男是女的問題上，能多給點(diǎn)提示。她不知道，俞宛秋已經(jīng)事先交代過了，只要確保母嬰健康就行，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不須探測，更不須言明——她不知道古代中醫(yī)在這方面的造詣到了什么程度，她只想提前杜絕這種可能。

    憑感覺，她認(rèn)為自己懷的是女孩，可有些大夫好大喜功?；蛳霃闹魅四抢锒嘤懶┵p，會故意暗示你懷了男孩。主人信以為真，一心盼著男嬰降生，到真的臨盆，卻生個女孩，難免會失望。她不要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遭到冷遇，所以不要大夫?qū)Υ税l(fā)表任何言論。

    到傍晚時，趙佑熙回來了，后面的侍衛(wèi)提著一大堆野味往廚房而去，俞宛秋聽茗香說了此事，撫著他的背勸道：“你都受傷了，怎么還上山打獵啊，要是拉裂了傷口怎么辦。”

    “我沒去，讓他們獵的”趙佑熙笑著回頭，往她的腹部看了看問：“今天診脈都說了什么？”

    “還不是那些現(xiàn)話，總之一切都好，你放心就是了?！?/br>
    “嗯”兩人在屋里坐下，蘭姨叫人去傳飯，俞宛秋有些奇怪地問：“怎么今天回得這么早呢？”

    自從發(fā)生了普蘭人行刺事件，王爺就留在這邊沒回去，各個軍營都在招兵買馬，緊鑼密鼓地練兵，戰(zhàn)事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趙佑熙在幾個軍營之間來回，白天排陣，晚上趕路，睡眠時間一再壓縮，經(jīng)常只在她這里睡上一兩個時辰就走。算起來，她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在白天見到自己的夫君了。

    趙佑熙看著她，眼中有不安，聲音里有歉意：“父王要我跟他去綿遠(yuǎn)，在那里住一個月”

    “我知道了，你去吧，那么遠(yuǎn)，本來就不該回來?！本d遠(yuǎn)就是有十幾萬士兵的最大軍營，距此五百多里。她本來就知道，只要去了那里，估計(jì)有一段時間都不能回來。

    “聽說孩子越大，孕婦越難受，我卻不在?！?/br>
    “姑爺，您就放心吧，女人生孩子，男人在也幫不上忙?！碧m姨一面指揮擺飯，一面笑著插話，這里只有她身份特殊，敢在男女主人交談時開口。

    俞宛秋還沒接茬，她又說：“就算姑***身體差了點(diǎn)兒，不是還有大夫嘛。”

    趙佑熙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緊盯著小妻子問：“你是不是瞞了我什么？”

    俞宛秋急得給蘭姨打眼色，她卻恍若未見，繼續(xù)“寬慰”姑爺：“就是愛犯暈，小毛病，不礙事的?！?/br>
    趙佑熙飯都沒心思吃了，立刻叫傳大夫過來。

    大夫每天診脈，實(shí)在診不出什么問題，這回也一樣。仔細(xì)詢問少夫人，俞宛秋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吐都不吐，可頭暈癥狀的確越來越嚴(yán)重。有時候在院子里走著走著，突然眼前發(fā)黑，有種意識將被抽離的感覺，必須趕緊找地方坐下，閉目靜坐片時，才稍微好一點(diǎn)。

    她以為沒人察覺，沒想到被蘭姨發(fā)現(xiàn)了，還故意當(dāng)著趙佑熙的面說了出來。

    趁趙佑熙和幾個大夫去外廳商議，她把蘭姨狠狠說了一頓，蘭姨紅著眼圈說：“我還不是為你好，你有苦自己捱著，不讓姑爺知道，他還以為你生個孩子容易得很?！?/br>
    “便不容易，他又有什么法子？他是能替我暈，還是能替我生？你這樣平白地多害一個人擔(dān)心，何苦呢？”俞宛秋把自己的手絹塞到蘭姨手里，她知道蘭姨是關(guān)心自己，可現(xiàn)在安南王府已到了緊要關(guān)頭，她怎能在這個時候拖趙佑熙的后腿。

    素琴幾個趕緊過來勸，把蘭姨拉去洗臉，俞宛秋坐在床頭發(fā)呆。自從懷孕后，她一直是欣喜的，雖然孩子并不在她的預(yù)想之內(nèi)，但既然來了，她就當(dāng)成上蒼恩賜的禮物，可此刻，她卻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懷孕，是多么地不合時宜。

    耳聽細(xì)竹簾子發(fā)出輕響，她換上笑容迎了上去，也許是起得太急了，頭部供血不足，她竟然覺得房里的東西在搖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趙佑熙迅速趕到她身邊接住，兩個人同時嚇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