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執(zhí)長手長腳地躺在沙發(fā)上，高大的身體蜷在這張小床上多少有點憋屈，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季書言莫名被看得有點心軟

    現(xiàn)在的段執(zhí)，比白天那個具有攻擊性的他要乖巧得多，像個無害的大金毛。

    他還沒有說話，段執(zhí)卻已經(jīng)先找了臺階的，“我開玩笑的，季叔叔你別放在心上。”

    但季書言沒接過這個臺階，他放下了玻璃杯，低聲道，“沒有，我說不上討厭你。”

    段執(zhí)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季書言抿了抿唇，想著要怎么解釋。

    其實早在段執(zhí)跟季圓來家里之前，他就已經(jīng)見過段執(zhí)一次了，在某個昏暗的巷子里。

    路燈壞得半明半滅，段執(zhí)一臉戾氣地站在燈下，年輕俊美的臉宛如修羅般可怕，手上還抓著一個人的衣領，惡狠狠地盯著對方，而對方也全然不反抗，像癱爛泥一樣倒在墻上。

    他當時只是路過，看見這情況悚然一驚，迅速上前阻攔，那個人也就趁機掙脫跑了。而段執(zhí)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拿他出氣，一言不發(fā)地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這件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來在家里見到段執(zhí)，看清那俊美到艷麗的五官，他一下就想起來了。

    但段執(zhí)大概是不記得他了，畢竟他那天剛從醫(yī)院回來，頭發(fā)凌亂，戴著口罩，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別說段執(zhí)，季圓來了都認不出。

    所以他對段執(zhí)的起始印象，那真是相當惡劣。

    季書言看了段執(zhí)一眼，又說道，“其實在季圓帶著你回來前，我就見過你了，當時你就在跟人打架，很兇。”

    段執(zhí)一驚，“什么時候？”

    但他隨即又想起來，自己打過的架還真不少，真不好說是哪一場，立刻又跟鵪鶉一樣縮了回去。

    他郁悶地想，他又不欺負弱小，揍得都是活該的人。

    季書言看他這樣，倒是覺得有點好笑。

    “后來你來得多了，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確實很能惹事，朋友多，麻煩也多，今天飆車明天逛酒吧，私生活好像也挺復雜，身邊黏著一幫子鶯鶯燕燕，還有男有女。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對你保留態(tài)度？”

    段執(zhí)這下子憋不住了，非常想替自己辯解幾句，“不是，我沒有……”

    他真不是亂搞的人，別的可以不解釋，這個必須說清。

    “但是，我也不瞎，” 季書言打斷了他的話 ，“跟你接觸了這半年，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雖然惹是生非，但心不壞，做事還算光明磊落，也沒少見義勇為，對季圓也挺好?！?/br>
    季書言望向段執(zhí)，清冷的眼眸比白天多了點溫度，“整體來說，你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個壞人。我承認我對你不夠親切，也覺得跟你性格不合，但這不代表我討厭你?！?/br>
    他還是覺得那天巷子里的段執(zhí)很可怕，但以他對段執(zhí)的了解，他不覺得段執(zhí)是會無緣無故欺壓別人的人。

    只是他從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好學生，長大以后也冷靜自律。段執(zhí)卻跟他完全不一樣，平時笑嘻嘻的看著很好相處，發(fā)怒的時候卻又像雄獅一樣可怕，令人捉摸不透。

    所以他們不適合當朋友。

    季書言按了按鼻梁，“好了，別在那兒想東想西。我只是你朋友的家長，我對你的想法決定不了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br>
    段執(zhí)瞇了瞇眼，沒想到自己在季書言這兒還能得到這樣一副評價。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季書言。

    季書言半閉著眼，坐在床頭也腰桿筆直，確實像深宅大戶里養(yǎng)出來的嬌貴公子，天生就適合拿起手術(shù)刀，去救死扶傷。

    半晌，他笑了一聲，“季叔叔，你說錯了一點。你的對我的看法很重要?！?/br>
    季書言挑了挑眉，并不怎么信。

    不過他也懶得管段執(zhí)想什么，喝完水就又鉆進了被子。

    他剛打算培養(yǎng)睡意，繼續(xù)入睡，但是段執(zhí)卻好像存心不讓他好過，又來sao擾他。

    “季叔叔，有一點我得糾正你，你作為醫(yī)生要將講究嚴謹吧，你怎么就覺得我私生活混亂呢，我連初吻都還在呢，可純情了，我還沒談過戀愛，守身如玉到現(xiàn)在了。”

    季書言：“……”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

    誰信?。?/br>
    當他是小學生嗎？

    就段執(zhí)那業(yè)務繁忙的手機，動不動就有人在對面熱情地喊段哥，段執(zhí)要是能算純情，他名字都倒過來寫。

    他不想搭理，段執(zhí)卻不肯放棄，還在喋喋不休，“反正睡不著，我們聊聊天吧，季叔叔，你談過幾個對象?。俊?/br>
    季書言不甚其擾，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你問這個干嘛？”

    “好奇啊，” 段執(zhí)拖長了聲音，一米九的人，撒起嬌來卻不讓人討厭，“季叔叔你看上去一本正經(jīng)的，一看就是個好人，跟你戀愛應該很幸福吧?！?/br>
    段執(zhí)說這話的時候閉著眼睛。

    其實他聽季圓提過一點季書言的感情狀況，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還想聽季書言自己說。

    自虐一樣，卻又從心底滋生出羨慕。

    “沒什么好說的，” 季書言干巴巴道，“第一個是學校里談的，那時候我jiejie姐夫剛?cè)ナ?，我要帶侄子又要處理家事，不想耽誤人家，分了。工作后又談了一個，也是醫(yī)生，兩人都太忙了，又分了。后來就是相親，去過幾次都沒遇見合適的，就干脆單到現(xiàn)在了。”

    段執(zhí)：“……”

    還真是言簡意賅，一點繾綣旖旎都沒聽出來，像在做工作報告。

    他無奈地側(cè)頭看了季書言一眼，這么漂亮的臉，這么招人喜歡，卻又這么不解風情。

    不愧是季書言。

    “季叔叔，” 段執(zhí)低消了一聲，“你這戀愛，怎么和工作一樣認真簡潔?！?/br>
    季書言不覺得自己這平鋪直敘的戀愛史有什么問題。

    他對感情的態(tài)度一直很負責，但他并沒有過電視劇里那種浪漫的，抵死纏綿的愛情，他認為生活應該平淡溫柔，伴侶之間攜手度過幾十年，最后都會歸于親情。

    可惜，其他人好像不這樣想，所以兩任女朋友都把他甩了。

    他看了看睡在沙發(fā)上的段執(zhí)，心里又有點好奇，不知道段執(zhí)有沒有喜歡過誰。

    雖然他總想跟段執(zhí)保持距離，卻也不得不承認段執(zhí)實在英俊得令人側(cè)目，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懶性感，輕輕一個挑眉就可以攪亂一池春水。

    這樣的段執(zhí)總是受到無數(shù)人的追捧，只要他想，一天換一個對象大概也能排到明年。

    但段執(zhí)又好像對誰都是泛泛，沒見他把誰放在心上。

    季書言沒忍住問了出來，“你問我這種問題，是你喜歡上誰了嗎？”

    眾所周知，陷入感情漩渦的人才最喜歡問戀愛問題。

    雖然表面上冷靜克制，但堂堂季醫(yī)生，品學兼優(yōu)的好青年，其實是很愛聽八卦的。

    段執(zhí)被問得呼吸一窒。

    他抬頭看了季書言一眼。

    季書言正好奇地看著他，頭發(fā)軟軟地貼在臉上，皮膚柔白，嘴唇紅潤，很好親的樣子，不同于白日的嚴肅正經(jīng)，露出了一點懵懂的可愛。

    他光是看著這樣的季書言，心臟就快得像要跳出來了。

    “有啊，” 他眨了眨眼，輕聲道，“我很喜歡他，喜歡得連我自己都吃驚?！?/br>
    哦豁？

    季書言的耳朵豎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段執(zhí)，“是誰啊，你告白了嗎，被拒絕了？”

    就很幸災樂禍。

    段執(zhí)無奈地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神卻溫柔繾綣。

    “不告訴你?！?/br>
    第3章 飯團

    八卦欲沒得到解決，季書言抓心撓肺的。

    但段執(zhí)顯然不準備繼續(xù)了，翻了個身把被子蓋好，躺直，抬頭沖他一笑，“晚安，季先生?！?/br>
    然后就閉上了眼。

    嘖。

    季書言想，段執(zhí)果然還是不討人喜歡。

    他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也只能默默睡覺去了。

    這一次大概是沒人打擾，他睡得很快。

    .

    第二天早上，良好的生物鐘讓季書言在八點前醒了過來。他難受地皺了皺眉頭，手摸索著拿起床邊的手機，睜開一條眼縫掃了一眼。

    七點五十五，離他的鬧鐘還有五分鐘。

    季書言嘆了口氣，人為什么要工作呢，又不是他自己想接手醫(yī)院的。

    最開始他只是為了好好養(yǎng)季圓才拼盡全力，如今季圓也長大了，他為什么還沒退休？

    他痛苦地思索了五秒，還是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擼了一把頭發(fā)，準備去浴室洗漱。

    等他路過沙發(fā)旁，看見空空如也的沙發(fā)，被子整整齊齊疊成豆腐塊，他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昨天他的房間里還睡了一個人。

    人呢？

    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床疊好的被子，沒想到段執(zhí)看著懶懶散散，居然起得這么早。

    .

    季書言洗漱完，穿好衣服走下來，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剛才掙扎起床的樣子，藍底白色細紋的襯衫襯得他格外清爽。

    他走到廚房，發(fā)現(xiàn)段執(zhí)果然又很自來熟地站在里面，正在煎蛋和烤面包，一米九的個子，把他家的cao作臺都襯得袖珍了。

    看見他進來，段執(zhí)舉起鍋鏟打了個招呼，“早安，季叔叔?！?/br>
    “早?！?nbsp;季書言往流理臺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上面還放著剛買的小籠包，麻團，豆花和油條，真是中西結(jié)合，種類繁多，生怕人餓著。

    他看了段執(zhí)一眼。

    段執(zhí)翻著煎蛋解釋道，“我聽季圓說你喜歡中式早餐，又喜歡煎蛋和牛奶，所以干脆都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