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孤獨終老又何妨?
如天家人而言,徐子矜便是那心字底的一點。 去了,便是失了穩(wěn)。 自古,帝王之心難測,許是因為自幼生活在天家的緣故,徐落微并未覺得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可直至今日,當(dāng)徐啟政漫不經(jīng)心的將她喊到書桌前讓她來看這幅字時,徐落微深思了這句話的意思。 帝王之心,何其深沉。 何其深沉。 不能因為他是你的父親你就覺得這一切都不存在。 “看出什么來了?”身后,徐啟政端著杯子站在書架前,仰頭看著眼前整排整排的架上一排排掃過,那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問的好似不是徐子矜去留的問題,而是他此時此刻只是在單純的邀請自己女兒看字畫。 這其中,不包括任何的陰謀詭計,不包括任何的算計。 徐落微垂在身旁的手緩緩抬到桌面上來,掌心往下按了按,笑道:“您的字體依舊是那么蒼勁有力?!?/br> 這是一句夸獎的話語,但夸獎的成分有多少,有待商榷。 聞言,徐啟政背對這徐落微,輕輕扯了扯唇角,笑了笑。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那溫溫淡淡的模樣?。?/br> 如此閑適。 “葉子的去留,從不由自己決定,”他開口,意味深沉。 倘若徐子矜此時是樹上的一片葉子,她想落地,不是自己想去便去的。 若風(fēng)不動,她這輩子只怕得待在樹上枯死才行。 而徐子矜,明顯早已知曉這一點。 她是可悲的,可憐的。 這些年,徐家欠她那么多,可她依然留在這個家族里,心甘情愿的成為他們的棋子,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一個徐紹寒。 如果不是徐紹寒的那句承諾,誰能讓她心甘情愿的留在這個牢籠里。 誰能讓她留在這個屋子里寄人籬下二十余載? 誰能讓她原諒間接性害死自己全家的人? 自己父母兄長的死,徐家的人,哪一個能跑得掉? 她知曉這一切,但卻還在自欺欺人,為了那不去切實際的一句承諾。 為了一句不切實際的承諾,放棄了追尋自己父母兄長死亡的真相。 安隅說,那些明明勘破一切還在自欺欺人的人,該有多可悲? 若論可悲,誰能比的過徐子矜? 若論可悲,她首當(dāng)其沖。 此時,她想走,也得自己走的了。 安隅毅然決然的離開,可她能? 能如此嗎? 臥室內(nèi),徐子矜坐在沙上,望著漆黑的起居室,腦海中、眼前,呈現(xiàn)的都是那日的場景。 她明明知曉這一切,可無能為力,無法選擇。 徐家人,看似給了她榮華富貴,可這二十年,她穩(wěn)住的是天家人的朝臣之心。 良久,她微微彎身,將臉面埋在膝蓋里,默默的、悄無聲息的淌著淚水。 悲哀無聲,慘痛無奈。 徐落微滿身冷汗從徐啟政辦公室出來時,站在門口冷靜了許久才穩(wěn)住自己那顆顫栗的心。 而后,扶著墻面,緩緩的離開。 不自覺的去了徐子矜臥室門口,微微推開么,見這人坐在沙跟前,落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而后、、、默默的帶上門,轉(zhuǎn)身離開。 當(dāng)事實擺在眼前,那些前程過往的不喜都成了罪證。 她還有什么理由在去指責(zé)徐子矜? 還有什么理由去責(zé)怪她破壞徐紹寒的婚姻? 若歸根結(jié)底,是徐紹寒害死她全家在先?。?/br> 是??!為什么她全家都被解尸了,徐紹寒卻完好無損? 為什么? 如同徐子矜所說,她沒有報復(fù)徐家,已經(jīng)算好的了。 可徐家人是怎么對她的? 權(quán)力之下,誰都不是無辜者。 權(quán)利之下,誰都是無辜者。 就看你所處的位置如何。 就看你此生追求如何。 這夜,徐君珩歸來時,見徐落微靠在三樓過道上,那凄涼的身形看起來令人有些擔(dān)憂。 他邁步過去,伸手拍了拍人肩膀,徐落微嚇得一個激靈。 猛然回眸,見是徐君珩,松了口氣,伸手抱上了他的臂彎,額頭抵著他健碩的手臂緩緩蹭了蹭。 他淡笑道:“怎么了?” “不開心,”她道,話語悶悶。 徐家近日來的氣氛確實不大好。 那壓抑的氣氛及其令人不適。 徐君珩抬手,抹了蜜她的長,話語溫溫軟軟:“別想太多?!?/br> “老大、”徐落微輕喚。 “恩?” “安隅會回來嗎?”她問,仰著頭看著這人的面龐,帶著些許期盼之意。 “你希望她回來嗎?”徐君珩反問。 話語落地,徐落微低頭,想了幾秒,才道:“我不知道,但——紹寒沒有她會很傷心?!?/br> 徐君珩抿了抿唇,未言語,,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話語帶著溫溫的規(guī)勸:“別多想。” “天塌下來有我們,你安安心心搞你的藝術(shù)就行了?!?/br> 這個我們,是他,也是徐紹寒。 這夜,徐落微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而徐君珩,坐在起居室抽了許久的煙。 安隅的離去,給首都隱隱的帶來了一場動蕩,這場動蕩正在悄無聲息的進(jìn)行著。 豪門圈子里有什么東西正在以流感的姿態(tài)蔓延著。 不快不慢,但某些時候卻能一擊致命。 安隅離開的次日,胡穗聯(lián)系不上人,找到安和,撞見唐思和,后者對于胡穗,本該是以禮相待的,但前提是她對安隅足夠好的話。 可沒有。 這個女人,心狠手辣的葬送了自己女兒的一生。 卻還抱著圣母的姿態(tài)來要求她。 “趙夫人有何貴干?”唐思和筆挺的姿態(tài)站在胡穗跟前,那滿身的冷漠足以讓人窺探的一清二楚。 “我找安隅,”胡穗開口。 唐家公子對她的不喜不是一天兩天了,而胡穗,自也不會在這個曾經(jīng)和安隅有過一段過往的人跟前演什么客氣的戲碼。 “不在。” “唐公子沒資格阻擋我們母女見面吧?” “我的地盤,我有權(quán)決定誰進(jìn)誰出,”他反駁回去,冷漠的話語沒有半分的溫度可言。 唐思和在胡穗面前懶得虛偽。 他太清楚這個女人的為人了,也太清楚她的虛榮心了。 這樣一個能把親生女兒逼到絕境的人,他能有什么好口氣對待? 胡穗視線對上唐思和,后者的不退讓此時呈現(xiàn)在他跟前。 “唐少一定要這樣?” “私底下,我喊您一聲市長夫人,但并不代表您能到我公司來撒野,請——,”他說著,伸手指了指門外,那將人趕出門的姿態(tài)在此時是如此的帥氣。 如此的硬氣。 “唐思和?!?/br> “請——,”他果斷強(qiáng)勢的截斷了胡穗的話語。 “我很慶幸安隅沒跟你在一起?!?/br> 聞言,唐思和不怒反笑:“你是該慶幸,如果安隅跟我在一起我第一個便是讓她跟你斷絕母女關(guān)系?!?/br> “如果我是安隅的丈夫,你那么對待我老婆,我絕對會打得你連你祖宗都不認(rèn)識你?!?/br> “唐家出來的人就可以如此猖狂了?” “不及您,”唐思和開口,似是失去最后耐心,側(cè)眸望了眼一旁陳宇,后者面色沉沉,邁步過去站在胡穗跟前,一副要動手請她出去的架勢。 “虎毒不食子,在我眼里,您連畜生都不如,”胡穗氣呼呼轉(zhuǎn)身離去時,聽聞身后轉(zhuǎn)來如此一句話,氣的一口老血險些噴涌而出。 “唐思和,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 “我的教養(yǎng)不給畜生,”這話,應(yīng)當(dāng)是狠毒的了一旁的陳宇聽聞都不免多忘了唐思和一眼。 而后者呢? 依舊是秉著一身清冷高傲之氣站在胡穗跟前。 那松柏之氣,如果攔在兩座大山之間的參天樹木。 這日,胡穗離去,唐思和轉(zhuǎn)身進(jìn)辦公室。 尚未來得及帶上門,伸手從兜里掏出煙,微瞇著眼狠狠抽了兩口,才冷靜下來。 陳宇站在門口,伸手扣了扣門板,后者夾著煙轉(zhuǎn)身,見他,問道:“走了?” “走了,”后者回應(yīng)。 而后望著唐思和,似是響起什么,在道:“安總她?” “休假去了,”唐思和開口,用簡短的四個字大了陳宇的關(guān)心。 有些事情,不能提及。 提及便是錯誤。 這夜,唐思和歸家,唐自白端著花盆從后院進(jìn)來,淡黃色的雛菊在他掌心散出暖暖的光芒,唐思和看了眼,隨即將實現(xiàn)移開、往廚房而去,在出來,手中多了杯溫水。 “怎今天回來了?” “周三、”他答,話語硬邦邦的,沒有過多的情緒可言。 唐自白本是端著花盆在屋子里看著,放在那里好,聽聞他這生硬的話語,轉(zhuǎn)眸撩了這人一眼,僅是一秒之間,便移開了目光。 唐思和與羅薇關(guān)系在早年間破碎,而后,多方調(diào)節(jié)之下,才有所好轉(zhuǎn)。 而這好轉(zhuǎn),或許有一半是安隅的功勞。 他伸手,將雛菊放在了屋子?xùn)|南角的向陽之地,伸手接過傭人手中熱毛巾擦了擦掌心。 而后遞還回去,示意她去忙自己的。 茶幾上,茶杯微冷,上好的鐵觀音且還在壺里泡著,唐自白伸手觸了觸茶壺,話語間帶著些許淡淡的喜悅:“還沒涼?!?/br> 他端起杯子,給唐思和倒了杯茶,許是覺得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語會令人誤解,這個在隊里摸爬打滾與死亡擦肩而過數(shù)次的男人琢磨了又琢磨,想了又想,才溫著嗓子開口問道:“安隅出國了?” 唐思和本是落在一旁的目光倏然落到自家父親身上,那目光似是再問,你怎么知道。 而后想了想,唐自白很難不知道。 “恩、”他淺應(yīng)。 “徐家的事情,你遠(yuǎn)離些,別去參和,”這是一句規(guī)勸的話語,他不愿唐思和從政,這中間難免夾雜了些許私情。 “我能怎么參和?”他反問,話語淡淡然。 沒有唐自白想的那么劍拔弩張。 “事務(wù)所最近是不是很忙?” 唐家人只要在聊及安隅與唐思和的那段前程過往時,必定會掀起風(fēng)浪,可若是不聊。 那其樂融融的氣氛也不是沒有。 年幼時分的一段情,在成年之后成了某些人的朱砂痣,成了不可挽回的一部分。 這夜,唐思和留宿大院,站在臥室中央時,似是響起什么。 邁步朝窗邊而去。 猶記得多年前的雨夜,他就是站在這里,看著那個穿著單薄的女孩子被人趕出家門,站在寒風(fēng)中凍得瑟瑟抖,如同一個漂浮在水面上即將溺亡之人。 站定許久,憶起當(dāng)年往事,說不心酸難耐是假的。 旁人總說與世界握手言和,可哪有那么容易? 站定許久,身后房門被人推開,緩緩轉(zhuǎn)眸,見羅薇端著牛奶站在身后。 “在看什么?”她問。 “隨意看看,”他答,話語輕飄飄。 羅薇視線從他身后一掃而過,溫溫淡淡,未曾多問。 z國以南,靠沿海地區(qū)有一小島,環(huán)島面積25平方千米,不足首都半個城區(qū),亞熱帶地區(qū),此時正值春季,氣候極佳。 島上,交通不便,唯有輪船才能到達(dá)。 她來那日,艷陽高照,離開首都穿在身上的長款羽絨服在飛機(jī)落地時已經(jīng)去掉。 來時,宋棠安排好了一切。 這日午后,安隅坐在庭院的涼椅上,感受著春日及其溫暖的陽光,手中放著的是名宿老板家里一本有些年頭的英文書籍,講的是地理知識。 安隅靜靜的翻著,眉目間的溫暖是在首都不曾有過的, 春暖花開的庭院里,匍匐著一只正在打瞌睡的大白狗。 來時,老板介紹說,叫小二。 問及為何,那人笑了笑道:“懶得取名字了,開這店的時候只有我兩,我第一它就第二了?!?/br> 安隅聞言,笑了笑。 淡淡柔柔的,無波無瀾。 首都至這座小島四小時的飛行路程,兩小時的輪渡,額外加上其余通行時間,來一次,大抵八小時左右。 遠(yuǎn)嗎? 對于一個閑人來說,不遠(yuǎn)。 可對于一個瘸子來說,遠(yuǎn)。 對于一個事務(wù)繁忙,時間無比珍貴的商界大亨來說,也很遠(yuǎn)。 她不隱瞞自己的蹤跡,但也會讓那群人觸不可得。 只是未曾想到,這日午后,當(dāng)她將書本蓋在臉面上躺著曬太陽時,身旁悄無聲息的站了一人,微微掀開書籍,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人,僅是一秒之間,便又重新蓋了回去。 帶著冷漠之意。 來者倒也是不急,打量著這件院子。 庭院里春暖花開,墻頭上的薔薇開的正盛,紫紅色的花瓣將這個院子裝點的異常溫馨,因著院子占地高,所以此時,站在院子里,便能看見大海。 今日氣候極佳,男人著一身白襯衫立在院前觀著眼前美景,那景象,若是隨意落在首都那個富家女子眼里,都是一副美景。 “安姐認(rèn)識那人?”老板見她躺在椅子上拿著手機(jī)拍這人背影。 話語溫溫問了句。 安隅收了手機(jī),未曾回應(yīng),只是望著小二,笑問老板:“你那狗、咬人嗎?” 老板不明所以,搖了搖頭。 安隅聞言,眸中有些許失落,不咬人? 不好。 應(yīng)該養(yǎng)只咬人的狗才好。 許是身后聲響響起,臨海而立的男人微微回眸,望向躺在涼意上的女子。 原地站定數(shù)秒,目光落在老板身上,后者識相,退開。 “你放下一切悠然自得,紹寒卻在首都守著你們那段殘破不堪的婚姻生不如死?!?/br> “他可以放手,”安隅話語清淡,那縹緲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的徐君珩不由的多看了她兩眼。 “你何苦為難他。” “他又何苦為難我?” “離了他,你這輩子只能孤獨終老?!?/br> “我想要的便是孤獨終老?!币粊硪蝗ブg,早已清明。 安隅起了離婚的心思,便不會在收回,徐紹寒的生不如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死了正好,下去陪陪那個無辜的孩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