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許小寶好幾次都想帶著人直闖寧王府,只是如今身份有別,到底寧王府也不是小貝說了算的。別的不說,此事報(bào)到后院寧王妃處,誰知道又是什么態(tài)度。 他思考再三,悄悄兒往寧王府投了一封信給小貝,只道全家業(yè)已進(jìn)京,不久之后自有相見之期。 武小貝拿到信,總算松了一口氣。 從云南往長安他已經(jīng)走過兩回了,算來算去路上所用的時(shí)間都是有限,怎么著按著許家人的腳程,也應(yīng)該到京了。卻左右等不來消息,由不得他著急。 他特意跟寧王稟過了,只道自己要去見許家人。 寧王整日在宮里,回來也是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壓根不知道許清嘉已經(jīng)回京述職,聽得此話便留了心,改日進(jìn)宮,見到吏部尚書,便似無意般問了一句:“聽說云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了?” 那吏部尚書原就是個騎墻派,如今也還沒明確要站在那一邊。似他一般在各派系的夾縫之中生存,每次官員委派,除了品級太低的,品級略高一點(diǎn)的必定要幾方人馬爭執(zhí),因此他做官做的十分油滑謹(jǐn)慎,回去便問下面的侍郎,“云南郡可有官員回京述職?”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寧王殿下既然問起云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那這官員多半就與他有些交情了。 哪知道待得下面侍郎將云南郡守及通判皆回京述職報(bào)上來,吏部尚書拿著官員名錄研究了半日,最后卻猶豫了。 很顯然,云南郡守與通判這兩人其中必然有一位能夠引起寧王殿下的關(guān)注。 傅開朗乃是國舅嫡次子,而皇后一系歷來與寧王殿下不和,傅開朗回京,他在圣上面前向來是個受器重的,這卻是于寧王不利了。 而通判許清嘉說來說去就是個寒門官員,而且并沒什么背景,唯一的靠山乃是座師許棠,可惜這一位從許清嘉高中之后發(fā)現(xiàn)他沒背景之后就不太待見這一位。外界傳聞,許棠待這位門生十分冷淡,當(dāng)年許清嘉被冤枉罷官,他都不曾伸出援手。 這樣一位毫無背景的官員,想也同寧王殿下扯不上關(guān)系吧?! 吏部尚書房衍之被自己的猜測給弄的心里不安穩(wěn),只覺七上八下,一夜未曾好睡。 他記得自己在寧王殿下面前十分恭敬,但未曾投誠啊。如今可不愿意做個先鋒,在傅開朗的職位上做什么手腳。說句不好聽的話,傅開朗的職位還真輪不到他這位吏部尚書來cao心,自有傅國舅在上面壓著。 寧王殿下話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改日他再次在宮里碰上寧王,頗有幾分心虛,“殿下早!” 寧王依舊是昨日那副模樣,似乎壓根沒瞧見房衍之眼底的黑青之色,又問了一句:“云南郡述職的官員都回京了吧?” 直問的房尚書除了點(diǎn)頭,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話。 同樣的話題,寧王殿下問一句,那還可以裝傻蒙混過去,再問一句……那就是意有所指了。 他要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 等到下朝之后,房尚書急忙趕往吏部,在自己公事房里靜坐半晌,終于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寧王殿下既然暗示他要在云南郡官員的身上動手腳,那多半是沖著傅開朗去的,而傅開朗頭上有國舅傅溫這尊大佛保著,他不好動,那索性就朝云南通判許清嘉身上動一動主意。 到時(shí)候就當(dāng)他領(lǐng)會錯了寧王的意思,卻不是沒有行動。就算寧王怪也不好怪到他身上,只能怨自己的指示太過含蓄委婉了。 改日他就將許清嘉述職之事上奏,只道自御史中丞蔣文生從正四品被貶為正八品的監(jiān)察御史,后來的御史中丞一年里倒是有八個月都告病,最近正好致仕,倒可以讓云南通判前來出任。 此道折子上去,經(jīng)過三省,最后直抵天子案前,竟然順利的批了下來。 房衍之的意思就是在寧王殿下的暗示下有所行動,表明自己是個有眼色的官員 ,但是具體批下來批不下來,他這個吏部尚書就不在意了。說到底許清嘉沒有背景,一切全看氣運(yùn)。 哪知道竟然真的批下來了,比之傅開朗的官職都早了一步。 許清嘉得到吏部通知,半月之后上任御史中丞,都有幾分傻了。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能留任京官。況且京官與外官如果是同級的,那么京官定然是要比外官高半級的。他此次出任御史中丞,說雖然聽著跟通判同級,但其實(shí)是升官了。 當(dāng)日房衍之的折子遞到天子案前,今上看到這折子頓時(shí)一笑:“房衍之倒是個促狹的,當(dāng)初蔣文生因?yàn)闃?gòu)陷許清嘉而被貶,沒想到今日卻讓許清嘉去坐當(dāng)初蔣文生坐過的位子?!?/br> 寧王見今上似乎心情不錯,也笑道:“父皇可記得,許清嘉在云南最后一任的前任又是哪一位?” 今上一想,更是笑了出來:“這位許清嘉倒是……”倒是什么,今上未再說,只是提起朱筆批復(fù)。 御史中丞說起來只是個言官,并無實(shí)權(quán),這在幾方權(quán)利較量下,倒沒那么引人注目了。不少官員如今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傅開朗身上,都想瞧一瞧溫國舅要將這個嫡次子放在哪個位子上。 就連今上,也對此極有興趣。 因太過隆重注目,反是許清嘉比之早了一步先走馬上任了。 許家這里,一聽到許清嘉留任京官,胡嬌立刻就買下了一座二進(jìn)的宅子,舉家搬了進(jìn)去。 京中房價(jià)比之邊陲自然要高上許多,她們家如今能買得起二進(jìn)的宅子,也還多是因著胡厚福在外做生意,對妹夫一家多有關(guān)照,每年都拿些分紅,而胡嬌這些年手里又積攢了一筆銀子,也算過的寬裕。真有那兩袖清風(fēng)品品級不高的官員在京中日子過的還是十分拮據(jù)的。 許家新買了宅子,住進(jìn)去之后就開始收拾,胡嬌的審美向來都比較務(wù)實(shí),若是不礙著旁人笑話,說不定她都要將后院里種滿了蔬菜了。只不過想著萬一許清嘉有同僚前來拜訪,看到許家過的這寒酸日子,令他面上無關(guān),這才作罷。 換了新家,孩子們都各分得了一間房子。 許小寶與許珠兒年紀(jì)都不小了,胡嬌索性讓他們住在了主院兩旁的小跨院里,而許小寧則搬進(jìn)了主院的廂房,由乳娘丫環(huán)照看。 她這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收拾房子,只想著收拾好了便將小貝請了家里來玩,而武小貝卻從寧王那里第一時(shí)間得知了許清嘉留京。 “這么說,我以后可以常去看小寶跟珠兒他們了?” 寧王想起這小子五歲來長安之后哭的驚天動地的架勢,后來到底是大了許多,這兩年頗為省心,在家里讀書習(xí)武,閑了去逛街,如今還帶著宏哥兒,兄弟倆十分友愛。有時(shí)候也去王家玩,這些都不禁的。 說到底武小貝比他當(dāng)初在宮里可要自由多了,王府也不拘著他出門玩。想當(dāng)初寧王這么大的時(shí)候,哪里能隨便跑到外面玩,出宮的次數(shù)都是有數(shù)的。 如今更好,許家一家回來了,而武小貝就又多了一處玩的去處。 寧王殿下回想一下,他離開云南郡也有兩年了,聽說許清嘉又添了一子,回頭便吩咐長隨去備了一份禮,讓武小貝去許府的時(shí)候帶上。 武小貝既得了寧王許諾,又將宏哥兒丟在府里,改日就坐了馬車去許家。 許清嘉還沒上任,官服還在趕制中,而他今日不巧,去了尚書令府上去拜謁座師,該走的禮節(jié)還是要走一遍的。雖然他萬分不情愿再見到自己這位座師。沒想到武小貝就在這日來了。 門上來報(bào)的時(shí)候,胡嬌還在房里,立刻讓丫環(huán)們前去喚許小寶與許珠兒,自己迎了出去,還沒到二門便瞧見武小貝大步而來,兩年未見,昔日的小家伙已經(jīng)長成了個小少年,身量撥高不少,氣色也不錯,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不是郡王服色,但那面料瞧著也不菲。 胡厚福也做綢緞生意,每年總要往云南郡運(yùn)幾批瓷器綢緞,胡嬌在這方面還算有點(diǎn)見識,知道他過的不錯,她就放心了。 小少年到得近前便要行禮,被胡嬌一把拉了起來,似乎要往懷里攬,但考慮到他如今的年紀(jì),還是忍下來了,只拉著他的手不放。 久別重逢,母子二人都瞧著對方,武小貝甚至方才還在想,娘親這個動作十分的熟悉,莫名讓他覺得似外祖母的動作,接下來是不是娘親就要摟著他大哭,心肝啊rou的,不過這只是小少年在喜悅之時(shí)多出來的念頭。事實(shí)上他們這位娘親十分剛強(qiáng),也只是拉著他的手使勁拍了兩下,又在他的肩上拍了兩記:“身子骨兒結(jié)實(shí),氣色也好,真好!真好!” 當(dāng)娘的沒哭,武小貝卻瞬間淚崩了。 這兩年,他在寧王府是過的不錯,不曾缺衣少穿,也不曾被人虐待,但真正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他習(xí)慣了在許家被人時(shí)常關(guān)注,管著他的衣食住行,管著他偶爾調(diào)皮搗蛋,哪怕有時(shí)候被責(zé)罵,那也是出于真正的關(guān)心。 現(xiàn)在一聽到胡嬌張口便是他的身子骨兒,閉口便是他的氣色如何,也不曾問寧王府有沒有人待他不好,只是反復(fù)摸著他的手,反復(fù)在他肩上拍了又拍,似乎想將他當(dāng)做小孩兒一般摟在懷里,這種克制而又隱忍的關(guān)切,瞬間就觸動了他的淚點(diǎn)。 許小寶與許珠兒從小跨院跑過來的時(shí)候,正瞧見武小貝站在胡嬌面前流淚,而他們那彪悍的娘親正一臉溫柔的給武小貝擦淚,畫面溫馨的讓這倆小家伙瞬間都覺得自己平日的待遇還是及不上武小貝這久不相見的,倆小孩子瞬間在心里思考了一番離家出走的可行性。 ——說不定離家出走一段日子,再回來就能得到娘親溫柔以待了呢! “小貝,你多大個人了看到娘親還要哭鼻子!” 許小寶大咧咧跑過去,站在武小貝面前,一面瞧著他慌忙擦眼淚,一面細(xì)細(xì)打量他的身高氣色,最后氣餒的發(fā)現(xiàn)……似乎是繼承了寧王的高大,武小貝竟然比他高出了半寸,站在他面前立刻就能看出個人的身高差。 到底誰才是哥哥???! 許小珠這小丫頭從來不曾給倆哥哥留面子,立刻就來了一刀:“大哥你比小貝哥哥矮好多啊!你是怎么長的?!” 許小寶:“……” 你是我親妹嗎?! 武小貝這會兒已經(jīng)將眼淚拭干,轉(zhuǎn)頭去瞧說話的小丫頭,發(fā)現(xiàn)兩年沒見,這小丫頭也竄的飛快,況且又在身高上壓制了許小寶,心中很是有了幾分得意,轉(zhuǎn)頭喚了永喜將外面的禮物送到這里來。 永喜帶著武小貝在寧王府的兩名護(hù)衛(wèi)押送禮物進(jìn)了府,自有永祿接了過去,哥倆還親熱了幾句,再趕到后院來給胡嬌磕頭,接了這個令就立刻又顛顛的跑到前院去帶禮物了。 胡嬌牽了武小貝的手進(jìn)屋,身邊左右跟著許小寶與許珠兒,再次重逢,孩子們喜悅非常,許珠兒跟前跟后去瞧武小貝,她還沒到害羞的年紀(jì),只記得小貝哥哥離開家里的時(shí)候,娘親傷心了好長一段時(shí)間。那段時(shí)間她與許小寶的情緒都不高,后來還是有了許小寧大家都漸漸淡忘了離別的傷感。 武小貝進(jìn)去之后,還未落座,便有一個胖娃娃朝著他沖了過來,似乎十分生氣:“放開我娘!”然后那個胖娃娃就沖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小胖胳膊用力抱著他,似乎準(zhǔn)備將他拖拽開來,用了十分的力氣,小臉兒憋的通紅,見武小貝還沒反應(yīng),與自家娘親牽著手兒,頓時(shí)更不忿了,埋頭就在他的腿上一口咬了下去。 武小貝:“……” 這真是個別致的歡迎儀式! 他被這小娃娃的兇悍程度給驚的笑了起來,松開了胡嬌的手,彎腰將小胖子抱了起來,在懷里掂了掂,“真不是輕嘛!”小胖子方才隔著袍服咬他的大腿,這會兒大腿上便有個濕濕的口水印子。而小胖子似乎沒想到他自己的敵視情緒卻換來了武小貝的友好微笑,一瞬間臉都紅了,扭頭去向胡嬌求助。 許珠兒立刻落井下石:“該!讓你平日覺得娘親是你一個人的!”這小子自從會走路之后,便十分霸占,家里爹爹是他的,娘親是他的,哥哥jiejie一概不許靠到爹娘懷里來。 許小寶倒罷了,他是男孩子,原本這個年紀(jì)就不再貪戀爹娘的懷抱,早就去外面的廣闊天地與自己的小伙伴了門玩去了。而許珠兒卻不同,她是女孩子,大部分時(shí)間除了讀書在前院,或者偶爾跟小姐妹相聚,其余時(shí)間都在后院。偏偏她也喜歡撒嬌,有時(shí)候就想賴在胡嬌懷里。 對于唯一的閨女,胡嬌表面上比較嚴(yán)厲,但當(dāng)閨女香香軟軟的身子往自己懷里使勁拱,猴兒一般往她懷里鉆,她也自然只有投降的份兒,抱著閨女安撫一番。 自從許小寧懂得了霸占之后,看到j(luò)iejie在娘親懷里,就開始了姐弟大戰(zhàn),令得胡嬌也十分頭疼。 讓閨女讓一讓,閨女扁著小嘴:“娘親只有一個,又不是兩三個,怎么可以讓?” 跟許小寧說,那就更講不通了,小胖子堅(jiān)決認(rèn)為爹娘都是他的,哥哥jiejie叫可以,但往懷里蹭就是堅(jiān)決不允許的! 沒想到今日倒是遇上了克星。 武小貝將小胖子摟在懷里,去捏他的胖臉,就是死活不肯放他下來,小胖子試圖從他的懷抱里脫身出來,未果。 許小寧這小子在熟人面前十分霸道無賴,但在生人面前還是有幾分怯意的,特別是武小貝面前,剛才……還咬了這個哥哥一口呢! 胡嬌索性也不管小胖子,只問武小貝:“小寧可咬疼你了?” 武小貝笑著搖頭,將小胖子舉高一點(diǎn),板著臉審問:“娘親是誰的?” 許小寧慌了,準(zhǔn)備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肋下被這個哥哥舉著,四肢都空懸,聲音里頓時(shí)帶了哭腔:“娘……”可惜胡嬌在旁看戲看的正熱鬧,壓根沒想解救這個小胖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許清嘉對自己這位座師許棠其實(shí)并無多少好感。不過他如今也不是天真少年,官場又是個名利場,就算他心懷天下,也沒傻到與座師做出決裂之事,招來不好的罵名。 時(shí)人遵師重道,待座師皆十分敬重,就算心里如何,面上也要過得去。許清嘉身在官場,就不能夠例外。 好歹許棠就算不喜歡他不愿意提拔他,只要在關(guān)鍵時(shí)刻不要落井下石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尚書令府上的仆人聽到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許清嘉又隨手給了他們賞銀,跑起來速度飛快,還請了他在門房里坐著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