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雪遲疑道：“這是想要就能做到的嗎？”

    “……反正他有病，就是喜歡‘1’?！弊T融恨恨地捉住一只小龍蝦，“當(dāng)年，我們?nèi)ネ饷孀夥孔?，可把我氣壞了?！?/br>
    當(dāng)時，陳寒丘三人在國外上學(xué)。

    他們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每年生活費都需要自己解決，更不提他們把錢都砸進(jìn)了項目里。

    學(xué)校宿舍太貴，于是他們?nèi)ネ饷嬲曳孔印?/br>
    頂著烈日跑了幾天，終于在一個不那么亂的街區(qū)找到了房子，十幾平，衛(wèi)生間在外面，周圍還算太平，幫派、搶劫之類的少。

    兩間房，一樣的條件，一個街頭一個街尾，租金差100刀。

    傻子都知道選哪個。

    譚融氣道：“從來不犯渾的人，那時候不說話。”

    阮夢雪睜大眼：“他想選貴的？”

    譚融故意提高聲音：“那個門牌帶1！”

    阮夢雪：“……最后不會選了貴的？”

    “這倒沒有，他向來理智?！弊T融想起過往，感嘆道，“那時候不能任性，所以選辦公樓的時候就隨他去了。”

    阮夢雪：“11層也不錯，電梯壞了不至于那么累?！?/br>
    他們聊了一陣，鍵盤聲漸漸停了。

    譚融轉(zhuǎn)頭去看，男人閉著眼，半躺在沙發(fā)上，整個人看起來疲憊又頹廢，隱隱可見下巴上的青色胡渣。

    筆記本電腦被他丟在一旁。

    譚融捧著飯碗，往他邊上湊，幸災(zāi)樂禍道：“同學(xué)會不開心?。磕奈荒敲创竽苣?，把你弄成這樣？”

    嘴里問是哪位，其實他們都知道。

    除了施翩，誰能把陳寒丘變成這副鬼模樣。

    陳寒丘揉了揉眉心，起身看他一眼，啞聲道：“我去睡一會兒，剩下幾行你寫完再走。”

    譚融：“？”

    “你瘋了？又幾天沒睡？”

    阮夢雪看譚融著急上火的模樣，忙道：“先讓老大睡會兒，我陪你加班行吧？”

    譚融氣得話都說不上來。

    這又不是剛創(chuàng)業(yè)那會兒，還這么糟踐自己的身體。

    陳寒丘走了幾步，手機(jī)震了一下。

    他垂眸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忽然停住腳步，定定地站在原地，屏幕的冷光映照著他淡漠的臉。

    看清內(nèi)容后，這張臉有了情緒變化。

    “你車呢？”陳寒丘轉(zhuǎn)身問譚融，“鑰匙給我?！?/br>
    譚融瞧著他黢黑的眼珠子，問：“你干什么去？”

    “回家。”

    這兩個字一出來，譚融心甘情愿地交出鑰匙。

    把鑰匙給他之前，他疑心道：“你確定明天不來公司？確定今晚老實在家呆著睡覺？”

    陳寒丘低嗯了聲，接過鑰匙就走。

    譚融對著他的背影喊：“你小心點！我新買的跑車！”

    -

    海上花境，1101室。

    陳興遠(yuǎn)有些局促地捧著水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施翩。

    他很久沒見到這個女孩子了，剛剛在門口她和他說話的時候，差點沒認(rèn)出來。后來她喊他陳叔叔，說她是施翩。

    陳興遠(yuǎn)記得這個女孩，以前來過他們家?guī)状巍?/br>
    他曾經(jīng)想問陳寒丘，是不是他喜歡的女孩子。但陳寒丘背對著他，站在房門口，注視著自己窄小、陳舊的房間。

    那樣耀眼的女孩子和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

    于是，陳興遠(yuǎn)懂了。

    后來陳寒丘高中畢業(yè)，他再沒見過那個笑起來很漂亮的女孩，他也沒問兒子。沒想到會在這里再見。

    一杯水過半，陳興遠(yuǎn)不安道：“他工作忙，是我不想打擾他?！?/br>
    施翩道：“現(xiàn)在是假期，不會有什么大事。下次您來，直接進(jìn)來就行，我和門衛(wèi)說了。”

    陳興遠(yuǎn)：“給你添麻煩了?！?/br>
    “不麻煩。”

    施翩看陳興遠(yuǎn)欲言又止的神色，想了想，道：“叔叔，我現(xiàn)在和他在合作項目，他挺好的，偶爾才加班，經(jīng)常回來住。我們同學(xué)還在他家聚會，他做飯給我們吃，味道特別好?！?/br>
    隨著她的話，拘謹(jǐn)?shù)闹心昴腥藵u漸放松下來。

    他笑道：“他從小做什么都利索，學(xué)習(xí)也好，生活也好，從來不讓我們cao心。現(xiàn)在日子比以前好，但我總是擔(dān)心他忙得顧不上吃飯，你說挺好的就好，那我就放心了?！?/br>
    施翩一想就知道，陳寒丘那個悶葫蘆性子，對家里一定是報喜不報憂，他爸會擔(dān)心很正常。

    話說到這里，一直沒吭聲的施富誠忽然出聲了。

    他在廚房切著水果，不忘陰陽怪氣道：“他這個年紀(jì)了，得找個女朋友管管。您在老家也不cao心了，回頭催催他去?！?/br>
    施翩：“……”

    她頭疼，這小老頭還挺記仇。

    陳興遠(yuǎn)嘆氣：“他小時候就有主見，我們說了沒用，而且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忙事業(yè)重要。”

    施富誠哼道：“我們家小乖都在相親了。”

    陳興遠(yuǎn)一愣，問施翩：“現(xiàn)在你們年輕人排斥相親嗎？”

    “……”施翩實話實說，“我還行，前陣子相親多交了個朋友，感覺還不錯。這事看運(yùn)氣?！?/br>
    陳興遠(yuǎn)琢磨了一下，決定回去試探一下陳寒丘。

    兩人聊了一陣，施富誠端著果盤過來。

    他在陳興遠(yuǎn)對面坐下，開口就道：“你家這孩子性格太冷，可不能找性格太乖的姑娘，人姑娘指定受委屈?！?/br>
    施翩戳了戳她爸的后背，示意他少說點。

    陳興遠(yuǎn)面帶憂慮：“我和他媽話也不多，他小時候……”

    他對上施富誠的臉，忽然愣住了。

    對面的男人還滔滔不絕地說著話，沒發(fā)現(xiàn)他的停頓。

    陳興遠(yuǎn)擦了擦眼睛，借著拿水的動作仔細(xì)看施富誠的臉，等看清楚了，他放下水杯，不安地捏了捏拳，反復(fù)幾次。

    施翩注意到陳興遠(yuǎn)不自在的模樣，捏了下施富誠。

    施富誠輕咳一聲：“這孩子也不錯，年紀(jì)輕輕的，在專業(yè)領(lǐng)域那么優(yōu)秀。一個人在東川打拼不容易?！?/br>
    陳興遠(yuǎn)勉強(qiáng)笑了一下。

    正尷尬著，家里門鈴響了。

    施翩按住施富誠，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施翩忍不住道：“你怎么回事，門衛(wèi)說你爸在門口等一天了，假期往公司跑什么……”

    她抬起頭，怔了一下。

    陳寒丘低著眼，眼下青黑很明顯，神情憔悴，看起來像是幾天幾夜沒睡。他盯著她，一時間沒說話。

    施翩?zhèn)乳_身，自然地問：“進(jìn)來坐會兒？”

    陳寒丘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視線落在門口大包小包的菜上，低聲道：“不用了，先帶他回家?！?/br>
    施翩想起他爸身上的舊衣服，說：“教你一招，你給你爸買衣服的時候，就說那些衣服褲子和你們公司有合作，穿著就是宣傳了?；仡^我給你帶幾件，有個品牌方和我有合作?！?/br>
    施翩這幾年到處采風(fēng)，遇到過不少人和事。

    時間久了，她漸漸知道怎么應(yīng)對各種人，但她懶，多數(shù)時候不肯花心思。

    陳寒丘看著她的眼睛，聽她的語氣。

    以前的躲閃和別扭不見了，她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他，他們兩人之間的往事似乎就此消散。

    他們是朋友了。

    他舔了下唇，干澀道：“謝謝?！?/br>
    施翩擺擺手：“不用，舉手之勞?！?/br>
    說話間，陳興遠(yuǎn)出來了，他看到陳寒丘，話咽了下去，對施翩道：“今晚謝謝你，給你和你爸爸添麻煩了?！?/br>
    施翩彎唇一笑：“不麻煩。”

    -

    回到1102室，陳寒丘將大包小包拎去廚房，放進(jìn)冰箱里。

    圓圓熟練地替他招待陳興遠(yuǎn)，它開心道：“陳爸爸，你六個月沒來看我，我很想你。”

    陳興遠(yuǎn)蹲下身，摸摸圓圓的腦袋，他小聲問：“陳寒丘怎么樣？”

    機(jī)器人不會說謊，但會為難。

    圓圓大大的腦袋往陳寒丘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陳爸爸，說：“他最近很開心?！?/br>
    這是實話，陳寒丘和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很開心。

    圓圓沒有說謊。

    陳興遠(yuǎn)松了口氣，都說他好，那應(yīng)該不差。

    陳寒丘泡了茶過來，輕聲道：“爸，下次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您。您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