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現(xiàn)在的她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省得他不自在。 相蘊和離開偏殿。 “????” 你就這么走了?! 商溯回神。 轉(zhuǎn)身去抓相蘊和的衣袖,那人卻像是著急離開,寸縷寸金的云錦料子滑過他掌心,他什么都沒有抓到。 商溯愣了愣。 他該做什么? 去追上她?然后說自己愿意?愿意做她的入幕之賓? 可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仿佛只需她招招手,他便立刻去湊到她面前似的,顯得極為沒有男子氣概。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自尊心極嚴(yán)極有男子氣概的商溯蕩袖轉(zhuǎn)身,跨過門檻,大步去追相蘊和。 相蘊和走得很急,不過是他愣神的功夫,她已走出長廊,只在宮門處留下一個淺淺的身影。 大抵是怕她吃多了酒,周圍的宮女們簇擁著她,生怕她一個走不穩(wěn),便摔在冬夜的路上。 宮殿里燒了地龍,外面卻沒有燒。 殿內(nèi)暖烘烘,外面卻是冰天雪地。 如此惡劣的天氣,若吃多了酒,摔在了地上,只怕沒個三五日的修養(yǎng)是起不開身的。 宮女們極為小心,追隨著相蘊和的腳步。 而彼時正在追相蘊和的商溯,也快步趕了上來。 “相蘊和,等一下!” 看到相蘊和即將出宮門,他再也忍不住,大聲向相蘊和的背影喊道。 “咚——” 與他聲音一同響起的,是鐘樓傳來的敲鐘聲。 這是禁衛(wèi)們在盡忠職守當(dāng)著勤,鐘聲敲向之后,再過三刻鐘功夫,便是宮門落鎖的時間。 敲鐘是為了提醒在仍在宮中逗留的朝臣或者宗親,催促他們盡快離開,否則便要在禁衛(wèi)們的監(jiān)守下熬一夜。 商溯的聲音混合在鐘里,如一滴水混入大海,頃刻間消失不見。 相蘊和耳朵微動。 ——她仿佛聽到商溯在喊她? “你們聽到三郎的聲音嗎?” 她問周圍宮女。 宮女齊齊搖頭,“回世女的話,不曾聽到?!?/br> 果然是她的錯覺? 不是商溯在喊她,而是她臆想商溯在喚她? 相蘊和笑了一下,但還是轉(zhuǎn)過身,去看身后的偏殿。 ——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05章 第 與道聽途說相比, 她更相信眼見為實,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才是真實的。 所以當(dāng)她有所懷疑時,她便轉(zhuǎn)過身, 向“臆想”中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 看那里是否有清雋身影向她走來。 很遺憾,并沒有。 那里只有成排的松柏聳立著, 上面壓著一層厚厚的積雪, 那是前幾日剛下的,因?qū)m中人手不足,所以只清掃了地面上的積雪, 而松柏上的積雪去無人問津。 畢竟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冬日的嚴(yán)寒與雪的重量, 對于松柏們來講不值一提。 相蘊和實現(xiàn)在松柏盡頭停留,在長廊盡頭停留。 那里遲遲沒有人過來, 她便笑了一下,收回視線。 無所謂, 只是回頭看一下的事情。 無論結(jié)果是哪一種, 她都能接受。 如果回頭的確看到了商溯的身影, 那便是好事一樁, 意味著她不需要再尋找新的男人。 如果看不到, 那便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她與商溯回歸君臣知己,給后世留一段千古佳話。 很顯然, 結(jié)果是后者。 商溯對她是千里馬遇伯樂, 是黑暗人生中突然窺見了天光。 他很開心, 也很感激,所以士為知己者死, 他愿意為她征戰(zhàn)天下,佐助她定江山。 但也僅限于此,他對她從無男女之情,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后更不會有。 男女之情是他不曾涉及過的領(lǐng)域,他不想為任何人去涉及,也不想為了她而赴險。 對他來講,幼年父母決裂是他心中永遠不會愈合的一道疤,與其重蹈父母的覆轍,不如敬而遠之,不去觸碰,他一個人便能活得很精彩,又何必再添上一個人湊熱鬧? 他不需要。 相蘊和笑了笑。 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頭,在宮婢們的帶領(lǐng)下繼續(xù)往自己的寢殿走。 瑞雪無聲落下。 地面上染上一層淺淺的白,枝頭屋頂繼續(xù)添加兆豐年的好兆頭。 九曲長廊處,落下一個又一個急促的腳步印。 玄色的靴子踩了雪,沾了水,將那以金銀線交織繡著云氣紋的邊緣上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泥濘,沾上又被踩下,踩下又被沾上,輪回重復(fù)著,直到靴子的主任陡然停下,那上面的泥點子才倏地甩在靴子上,像是蘊開的燭痕。 停下腳步的商溯胸口微微起伏。 視線里的相蘊和越走越遠,眨眼間,已踏出宮門,走進另一座宮苑。 她的速度很快,仿佛是為了躲避突然而至的大雪,所以她沒有片刻的停留,徑直向她自己的寢殿走去。 商溯張了張嘴,但這一次,他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沒必要。 他喚過她的名字,但她沒有回頭。 他追得很急,但她卻沒有為他停留片刻時間。 她的確問了他想不想做她的入幕之賓,但那更像一句玩笑話。 她的話更像是吃醉了酒,笑眼彎彎與他說笑,問他想不想做她的入幕之賓,問完之后,她便轉(zhuǎn)身離開,連給他反應(yīng)與回應(yīng)的時間都不曾留。 既然是玩笑話,待酒醒之后,便不會一切都做不得數(shù)。 所以她才會那般急匆匆便離開,只給他留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而不是等待他說出他愿意。 商溯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身后的老仆挑了挑眉,瞧瞧連背影都透著凄風(fēng)苦雨的小主人,再看看已瞧不到背影但連影子都透著幾分溫柔的瀟灑豁達的相蘊和,怎么看怎么有種天意弄人活該錯過的既視感。 小主人與世女雖都習(xí)武,但彼此都只習(xí)個皮毛,小主人會花拳繡腿,世女懂一些簡單的防御,莫說遇到石都蘭月那種高手,遇到張奎葛越這種級別的人都活不下來。 這種情況下,指望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很不現(xiàn)實的事情,所以直接導(dǎo)致當(dāng)排成排的松柏們聳立著時,一人走在這一邊,一人走在那一邊,兩人誰也看不到誰,根本看不到松柏后的彼此。 但他就不一樣了,他不僅看到了世女回了頭,還回頭的時間頗長,可惜那個時候他家小主人在被擋在樹影后,世女看到空蕩蕩的長廊,只輕笑一聲,慢慢轉(zhuǎn)過了頭。 到底是被兩王委以重用的繼承人,拿得起,放得下,絕不會因為沒有意義的事情消耗自己的時間與精力。 抬眉再瞧他家小主人,此時的表情已經(jīng)不能叫表情,眸色如化不開的墨,陰郁頹廢又乖戾,一如從前老主人死后只剩他自己時的模樣,厭世的情緒能從眼角眉梢泛出來。 老仆眼皮跳了跳。 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把剛才的事情和盤托出。 “三郎,方才世女回頭了?!?/br> 老仆聲音如古井般無波。 但卻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商溯頹廢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相蘊方才和怎么了?” 商溯瞬間回頭,昳麗鳳目看著老仆,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 “......” 挺商家人。 三郎的母親也是這般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早早夭亡,死在愛情破滅之后的絕望中。 老仆見怪不怪,看著面前眉眼艷麗但也純粹的男人,不急不緩說出自己的話,“我說,方才世女在找你?!?/br> “只是你在松柏后,而她在松柏前,所以你們兩個誰也沒有看到誰?” “她在找我?!” 商溯眼睛稍稍睜大,“她方才聽到了我的聲音?!她在停下來等我?!”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確可以這么講,于是老仆點點頭,三兩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 “正常來講,她應(yīng)當(dāng)聽不到你的話?!?/br> 老仆道:“她只所以回頭,是因為她想回頭,她想再看一看,你有沒有追出來?!?/br> 看一看她是否真的會錯了心思,你對她沒有半點男女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