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慢慢翻閱道：“當(dāng)年你父親就很喜歡這本書，求著朕在藏書樓抄了去。……這是給誰抄寫的？”

    徐樹屏不敢瞞著, 抖著嗓子回答：“給揆敘大人抄寫的。”聲音因為頭埋在稻草里, 模糊不清。

    “揆敘也要開始藏書了。”皇上冷笑，“朕以為，他家里的藏書已經(jīng)夠多了?！?/br>
    明珠當(dāng)年和索額圖權(quán)傾朝野, 更有早逝的長子納蘭容若這個文壇巨匠, 家里的藏書真夠多的, 更不可能沒有《照世杯》，為何要徐樹屏抄寫？徐樹屏更不敢瞞著：“揆敘大人本來要去侄兒家里抄寫一些書籍，卻是因為一些問題叔侄兩個吵了起來……”

    皇上默然。

    明珠一系倒下了，明珠如今在家里養(yǎng)老；長子容若去世了，兒女們安穩(wěn)度日寂寂無名。卻是次子揆敘起來了。

    大治園亭，賓客滿門下、勢焰薰灼。且交游既廣，尤工結(jié)納。揆敘的福晉是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兒，和八貝勒福晉一樣的身份。而安親王的第三個正室福晉是赫舍里家的女子，和太子的母親是堂姐妹……滿漢蒙24旗的各家都有聯(lián)姻，這不足怪，可是皇上知道揆敘不會和太子、大郡王關(guān)系好，卻沒想到他會和八貝勒關(guān)系好著。

    如今揆敘因為要幫八貝勒，和只想安靜度日的侄子們也關(guān)系不和睦了。

    皇上感嘆：“同根生的兄弟兩個，容若一身才華，兒女親家都是漢軍旗文臣，如今在翰林院修書安靜度日，卻是揆敘啊，……朕記得，容若是你父親的學(xué)生，還有一個女兒嫁給年遐齡的幼子年羹堯？”

    徐樹屏的身體抖動的更厲害，上下牙齒一起打顫，咯吱咯吱的滲人。

    “……回皇上，是?！?/br>
    皇上合上書本，放好，慢悠悠地說道：“八旗婚事都是有朕指婚，可朕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容忍有大才華，更有大智慧，臨終之際求著朕，要兒女們離開這官場，過安生日子，朕答應(yīng)了。”

    徐樹屏宛若被一道天雷擊中，渾身冰涼。

    “可是朕也沒想到，年羹堯才氣凌厲、能文能武、且有忠心，朕正要啟用他。不過也連不到容若的兒女了。容若的孩子都隨了他的體弱，這個姑娘嫁人生了一個兒子，就去世了?！?/br>
    “皇上！”

    徐樹屏熬不住哭了出來：“皇上，是罪臣不對，是罪臣糊涂。家人去求親友們，都沒有人敢見面。家里人沒有辦法，就去求了揆敘大人。揆敘大人要吾等幫忙拉攏江南文人，幫助八貝勒，我……正好八貝勒前段時間派人去江南買書，罪臣就……”

    皇上很理解地點頭：“朕明白，太子已經(jīng)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跟著太子從龍之功是不用想了，太子性格也不弱，將來也不是那么好擺弄的。

    大郡王是武將，脾氣更暴躁。老三、老四……誰的性格都沒有老八好，沒有妻族沒有母族的，有賢名兒性格又弱，如今地位又低適合提前投資……對于大臣們來說，多好的人選?！?/br>
    皇上的聲音低沉沉地響在牢房里，宛若來自地府煉獄。

    安布祿嚇得面色發(fā)白，縮成一團。

    幾個侍衛(wèi)站成木頭。

    徐樹屏的人跪不住了，趴在稻草上，牢房里傳出來一股子刺鼻的尿味，這是嚇尿了。

    皇上怒目圓睜，大喝一聲：“科舉舞弊之事是不是真？”

    “……是?！?/br>
    “你父親是怎么死的？”

    “……中毒。”

    “將你知道的，都說來?！?/br>
    “皇上……”徐樹屏渾身抽搐地哭著：“皇上，這都是罪臣的錯。是罪臣，罪臣兒時跟著舅爺爺顧炎武先生參加詩社，見到一個世外高人，認(rèn)識南海神尼的徒弟昭華姑娘……”徐樹屏哭得說不下去。

    皇上聽得，心里泛起驚濤駭浪。

    南海神尼是十九阿哥的師父之一。

    “昭華姑娘要你做了什么？”

    “……要我?guī)兔Γ瑢⑺瓦M去南巡隊伍，汪貴人的身邊。”一句話出來，徐樹屏整個人仿若抽掉最后一口氣的稻草人，明顯神志不清的樣子，居然有膽子抬頭望著皇上。他的目光呆滯渙散，恍恍惚惚?！盎噬?，罪臣答應(yīng)她了，皇上，罪臣不信她會謀害汪貴人，罪臣也不信，她會毒殺父親和兩位叔父?！?/br>
    “皇上，她很善良，不懂世事?！毙鞓淦怜偵档匦χ??！盎噬希锍歼@幾年也一直在找她?；噬夏业剿?，不要殺她，要罪臣見她一面，好不好？”

    皇上的目光凌厲，渾身緊繃，語氣冷漠無情。

    “你一個人的能力不能做成這樣的事情。誰幫了你？你父親？你父親為什么會幫你？”

    “皇上，我不知道?；噬?，我不想幫她的，她長得那樣好看，我想娶她?？墒俏腋赣H不同意，她也不同意。”

    “她是什么身份到了汪貴人的身邊？”

    徐樹屏笑了出來，居然有幾分孩子氣的驕傲：“皇上，我偷偷打聽了，她扮成膳房做點心的人?！?/br>
    皇上狠狠地一閉眼。

    汪貴人的懷孕反應(yīng)出來后，口味很叼，每天就喜歡吃一個稀奇的味道，想的夜里有時候睡不著地鬧騰，太醫(yī)們說這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皇上又不能打胎兒一頓，只能答應(yīng)。

    外頭人進來很亂，不比宮里的御廚?；噬厦看味疾榈暮車?yán)格，食物進口萬分謹(jǐn)慎?；噬洗丝滩虐l(fā)覺他防范的方向完全錯了，若這個昭華姑娘混進南巡隊伍，不是為了害人，只是為了要抱走十九阿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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