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十年前，她差點(diǎn)餓死那個寒風(fēng)刺骨的冬天。如果不是他，她已經(jīng)死了。

    她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父親死了，繼母走了，沒有人管她。

    上學(xué)被同學(xué)欺侮，被嘲笑，經(jīng)常走在路上都能被頑皮的小孩扔石子，罵她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蜷縮在墻角，已經(jīng)餓到快要失去意識。

    當(dāng)家里那扇破敗的門被打開，外頭寒風(fēng)襲卷而來時，一個與她長得很像的少年，慌張將身上外套脫下，緊緊包裹住她。

    她聽到他微微發(fā)顫的聲音：“小晚，我是哥哥?！?/br>
    然后，有個慈祥的聲音響起：“小晚，我是外公。外公來接你回家了?！?/br>
    接你回家——

    這么些年，縱然他們的關(guān)系多么不親近，桑晚都沒懷疑過當(dāng)初她被接回來的原因。

    她以為是因?yàn)橛H情，是因?yàn)樗麄兪且患胰恕?/br>
    可是原來，“接你回家”這四個字，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第13章 chapter 13

    13

    “16號餐好了?！?/br>
    小吃店店主喊了一聲，在店里邊等待邊看手機(jī)的聞野反應(yīng)過來，走過去拎走打包好的外賣。

    這幾天他開始送外賣，電動車是跟陸紊借的。

    連綿雨天過后，姍姍而來的太陽有些猛烈，照得人睜不開眼。

    聞野取了餐，心思還在手機(jī)上面。他走出店門，打開微信對話框，猶豫過后，發(fā)了一條微信：

    【在哪里？】

    桑晚已經(jīng)快一個星期沒消息。

    他們交往之后并沒整天膩在一塊，也沒時不時的聯(lián)系，通常都是桑晚找他。

    但是這幾天，桑晚都沒出現(xiàn)。

    就算他給她發(fā)微信，她也沒回。

    打過一次電話，沒接。

    或許桑晚在忙。

    聞野這樣想。

    可他還是有不大好的預(yù)感，決定一會送完外賣去桑晚那里看一看。

    發(fā)完消息，聞野收好手機(jī)走到路旁停著的電動車旁邊，將取過來的外賣放到后座保溫箱里，剛準(zhǔn)備走時，抬頭看到不遠(yuǎn)處的人。

    他停下了動作，眼眸里浮上一絲警惕和敵意。

    聞嘉逸坐在車?yán)铮嚧鞍腴_，側(cè)著頭，與聞野對視著。

    ……

    聞野送完這一單餐，坐在咖啡館前面的遮陽傘下休息，擰開了一瓶礦泉水。

    看一眼手機(jī)，桑晚沒有回復(fù)。

    聞嘉逸主動走到他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隨手解開西服的一個紐扣。

    聞野沒有理會他，叔侄倆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聞野跟他也沒有什么話要說。

    但是聞嘉逸明顯是找聞野有事，否則不會特意等他送完外賣。

    “最近怎么樣？”聞嘉逸開口，用長輩的口吻問道。

    聞野沒有出聲，聞嘉逸又說：“聽說你又拿了獎學(xué)金，學(xué)習(xí)這么好，等畢業(yè)了，小叔給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

    “不用。”

    聞野語氣冷冰冰的，“你別在這里說這些惡心我?！?/br>
    聞嘉逸笑笑：“我知道你還在因?yàn)槟惆值乃蓝业臍?，你在怪我?dāng)時沒有幫他補(bǔ)上窟窿。如果一早知道你爸會自尋短見，那當(dāng)時我說什么都會幫?！?/br>
    “可以閉嘴么？”聞野極其厭惡聞嘉逸這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擰上水瓶蓋子起身欲走。

    可聞嘉逸喊住了他。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是到底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件事還是得告訴你。”

    聞野背對著聞嘉逸，用最后的耐心等聞嘉逸接下來的話。

    聞嘉逸不緊不慢的，勾著唇說：“下個月我結(jié)婚。”

    聞野身體驟然僵住。

    “過些天會安排兩家見面，你和大嫂都是聞家的一份子，希望你們都能來。到時時間地點(diǎn)定了，我再通知你們?！?/br>
    “……不用通知，”聞野也不知怎的，聲音有點(diǎn)發(fā)緊，他繃著臉：“我們不會去的?！?/br>
    “還是去一趟吧，難道你不想見一見你的嬸嬸？你不想知道她是誰？”

    聞嘉逸唇邊的笑意冷下幾分，令人捉摸不透。

    聞野右手攥緊礦泉水瓶，許久才丟下一句話：“我不想知道?！?/br>
    然后徑直離去。

    聞嘉逸的目光冷冷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騎著電動車消失在馬路盡頭。

    十字路口，綠燈只剩幾秒，一輛貨車爭分奪秒開過來。

    聞野恰好在路口轉(zhuǎn)彎，隨著刺耳的喇叭聲，他反應(yīng)過來，迅速往邊上開。

    他避開了大貨車，但是由于慣性，加上輪胎打滑，他摔在了馬路牙子上，人滾去好遠(yuǎn)。

    之后他爬起來，捂著摔傷的左手，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日光猛烈，梧桐樹葉遮不住什么光線，像是所有不能見光的東西，都被翻出來。

    逼他面對。

    -

    梁芮竹站在桑晚工作室門口，摁了半天門鈴。

    無人響應(yīng)，她再次給桑晚打電話，手機(jī)里響起的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

    梁芮竹有點(diǎn)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聯(lián)系不上了呢。

    她干脆輸入門鎖密碼，開門進(jìn)來。

    房子里靜悄悄的，一樓擺著的攝影器材有些亂，積了一層薄薄的灰，看起來有段時間沒整理了。

    梁芮竹估計(jì)應(yīng)該是因?yàn)樯蚶咸ナ?，桑晚沒多少時間和心思來整理打掃。

    梁芮竹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提進(jìn)來，關(guān)上門，踩著高跟鞋往里走了幾步。

    她剛下飛機(jī)，身上還穿著航空公司的空乘制服，都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

    “桑晚？”

    梁芮竹在房子里喊了一聲，依然沒人回應(yīng)。

    空氣里隱約有酒的味道，她的直覺告訴她，桑晚在家。

    于是梁芮竹走上樓，推開臥室的門，愣了一下。

    “你在家怎么不應(yīng)我一聲？”

    桑晚沒回答。

    她坐在床邊，蒼白的臉沒多少血色，眼神空空的，不知看著什么，目光不知聚焦在哪。

    床頭柜和地板上亂七八糟擺著空了的酒瓶，看起來喝了不少。

    梁芮竹走向桑晚，避開地板上的空酒瓶：“你怎么回事啊，手機(jī)關(guān)機(jī)聯(lián)系不上，還喝這么多酒?！?/br>
    桑晚這時才有所動作，閉了閉眼，抬手無力地順一下頭發(fā)，扯出個笑：“手機(jī)沒電了?！?/br>
    “你沒事吧？”梁芮竹覺得桑晚不對勁，“難道是分手了？失戀了借酒消愁？”

    “沒?！鄙Ｍ頁u頭。

    “沒分手就好，不然你讓我?guī)湍銕У臇|西我就白帶了?！?/br>
    梁芮竹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紙袋，遞給桑晚。

    “吶，你要的手表?！?/br>
    桑晚這才清醒一點(diǎn)，伸手接過。

    這是她給聞野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

    前段時間她在網(wǎng)上看到這款手表，很是喜歡，可惜國內(nèi)專柜暫時都沒貨。

    梁芮竹是空乘，剛好有次航班是飛歐洲的，她就特意讓梁芮竹幫忙買回來。

    梁芮竹說道：“緊趕慢趕可算是趕上了，一下飛機(jī)就給你送過來。你說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給他買五位數(shù)的禮物，他會接受嗎？”

    桑晚從小紙袋里拿出盒子，打開，里面的手表藍(lán)色表盤復(fù)古簡約，中間帶有紋理，低調(diào)又精致。

    她當(dāng)時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聞野。

    她合上蓋子，笑了一笑：“少說兩個零就好了?！?/br>
    真實(shí)的價格肯定不能告訴聞野，就他那個性格，百分百不會要。

    梁芮竹從桑晚的神色里察覺出什么，她跟桑晚認(rèn)識那么多年，實(shí)在是太熟悉了。

    “……你沒出什么事吧？我怎么感覺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br>
    “沒事，我就是累了?！?/br>
    “那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知道你急著要手表，我衣服沒換就跑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