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誰知道呢，突然就消失不見了，應(yīng)該是死了吧？聽說咱們這里死過一個人，應(yīng)該就是她。不過現(xiàn)在誰也不讓提姜小美，是個秘密啦。”

    女兒，的確是曾經(jīng)到過這里，消失在這里。以及，她可能真的已經(jīng)死了。

    一年來，老程抱著微茫的希望不斷在組織里暗中搜查。如果還活著，他要救出她；如果已經(jīng)死了，那他要帶她落葉歸根。一直到他被歸還手機、被紀(jì)律主任叫過去要他暗中監(jiān)視阿玉和其他人并及時匯報，他都在隱忍地打探。只是所有人對于姜小美的事情都守口如瓶，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直到有一天，家庭里來了一個叫凌逍的女娃娃，是柔柔弱弱的女高中生。

    還年輕呢，怕是又一個家庭被毀了。老程漠然想到。

    當(dāng)天晚上，她就因為去阿玉房間偷手機，被關(guān)到了自從他來就未被啟用過的學(xué)習(xí)房。

    “下一個，老程，你去教育教育她。”

    老程起身去了。他并不打算多說什么，也沒有能力再去解救其他人。目前他活著唯一的動力就是親手找出女兒的下落，除此之外，都無所謂。

    “女娃娃，你覺得這里是傳銷，想要一個人逃跑？”他按部就班地按照紀(jì)律主任的指示試探著。

    女娃娃全身流著汗，被關(guān)在暗無天日、環(huán)境比房間還要惡劣百倍的儲物間里，一副隨時快要死去的虛弱模樣。

    他心中突然一痛。

    女兒會不會也曾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種地方，遭受這樣的苦難？

    卻聽女娃娃突然向他提出幾個問題，老程一時間只覺得是在部隊里被問話一樣，那渾身氣息極像自己的老領(lǐng)導(dǎo)，喜歡說俏皮話，同時又有著無法抵抗的威壓。

    “我之前和大家聊了聊，他們好心地提供我一些信息……之前在這里死亡的那個人，是不是前任的組長？”

    “你與死去的那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自己用了許久才打聽到的消息，她怎么會在幾小時內(nèi)就知道的！

    她這樣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女娃娃似乎看出他的猶豫與懷疑，氣定神閑地要求與自己做一筆交易。

    “很簡單，我?guī)湍阏业浇∶肋z骨的下落、殺害她的真兇以及證據(jù)，你呢，幫我報警?！?/br>
    老程心動了一瞬，轉(zhuǎn)而搖頭。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死了？以及要是報警，打草驚蛇的話，你還怎么有機會去找這些？我又憑什么相信你一個小孩子的話？”

    他語氣嚴(yán)厲又惡劣，但她也不惱，而是掰著手指和自己算。

    “第一，在你之前進來的幾個人里面，有兩個對于姜小美死亡的事情是知情的，只是一直裝聾作啞而已。在這里一對一單獨問話，你不覺得很像審訊室嘛？所以隨便審問幾句就知道啦。”

    “第二，目前的信息來看，阿玉是兇手的可能性最高，但這絕不是全部真相，因為這種組織中死亡的事情是會層層上報的，按照我的想法是最好一網(wǎng)打盡……我已經(jīng)找到了部分還未被銷毀的證據(jù)，對于尸體下落也有了些猜測，不過作為脫身的籌碼，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哦。如果你報警的話，并不會打草驚蛇，反而會更有效率地與警方一同查出真相。”

    “第三，就更簡單了……我能說出一和二，難道不就是完全可以相信我的憑證嗎？”

    老程找了太久，已經(jīng)快要絕望了，意志力也很快就要耗盡了。聽到此話，就像是見到沙漠中的清泉一樣。

    然而他遲疑片刻，還是微微搖頭。

    “我不會報警的，我不相信他們?！?/br>
    女娃娃嘆了口氣，略苦惱地想了想。

    “嗯……難道是之前他們一直沒找姜小美的緣故？你要知道，國家對于傳銷的打擊是十分嚴(yán)格的，警方也是一直全力尋找消滅，只是傳銷窩點過于分散隱蔽的緣故，這是犯罪者的錯，絕不是他們的錯。如果不能相信他們，那么這個社會上還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嗎？”

    “好吧，那這樣。我呢，打算和我弟弟演一出戲。如果他報警成功了，你什么也不需要做，我照舊會告訴你姜小美的信息。但萬一我倆失敗了……

    “嗯，我看看，按照傻小子的心理素質(zhì)來說，大概有30%失敗可能性吧。到時候，你立刻幫我報警，將整個海城窩點、包括直總這條大魚一起消滅，好嗎？當(dāng)然，在警方到來前，我保證會拖延時間，同時問出關(guān)于姜小美的最后一些關(guān)鍵信息?！?/br>
    “反正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在明天之前把這件事情解決掉，還急著回去高考呢。這對你來說，是一筆很劃算的交易，不是么？如果你還不同意……那就把這次，僅僅當(dāng)做是一種救贖吧?！?/br>
    她沒說是什么的救贖，可老程聽懂了。

    是的，他最痛恨的其實一直是自己。

    作為一個父親，沒能在最后的時候，給予女兒一絲保護，這是他永遠(yuǎn)無法原諒自己、卻又永生無法彌補的痛。

    如果他早點發(fā)現(xiàn)女兒的異常，早點來到這里，早點尋求警方的幫助……

    幸好，這一次他沒有做出錯誤的選擇。

    “是誰報的警？”全副武裝的特警控制住所有人，厲聲喝道。見他舉手站起，不禁又豎起大拇指，給了一個大大的贊。

    “是我?！?/br>
    老程也終于露出了一個滄桑的笑。

    他算著那片荒林，離得不算很遠(yuǎn)，早點帶女兒回家，也許還趕得及今年夏天的煙火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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