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

    澄藍的天空與茫茫大海相接，海浪一層層沖上沙灘，在潔白的沙子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

    棧橋上，一艘過路的客船正緩緩離去，將那些使盡解數(shù)也無法通過法障，終于心灰意冷的道友們帶走，留下一匹躍躍欲試的新人。

    自在居的堂上，如往常一般熱鬧。

    天南海北來的人們會聚一堂，說著各地的見聞，笑聲爭論聲此起彼伏。

    曹福忙得不亦樂乎，一邊端著菜一邊大聲喚道：“阿嬈！阿嬈！”說著，罵一聲，“這小妖，定然又瘋玩去了……”

    “來了來了！”這邊正抱怨，阿嬈笑嘻嘻地從門外走進來，上前將曹福手里的盤子接過。

    曹福正要訓斥，忽而看到她身后的荼靡，臉上旋即堆起笑容：“荼靡來了，近來可好？”

    荼靡如往常一樣，沒有穿仙翁弟子的道袍，只穿著尋常布衣，頭發(fā)簡單梳起來，插根簪子，看上去就像個伏龍村里的尋常少年。

    “甚好甚好，曹掌柜發(fā)財。”荼靡也滿臉笑容，向他拱拱手。

    寒暄了兩句，曹福讓阿嬈招呼荼靡，轉(zhuǎn)身又忙去了。

    順著阿嬈的目光，荼靡轉(zhuǎn)頭看向角落。

    一個青年離群索居，正獨自在窗邊喝酒。他對旁邊的喧囂似乎毫不感興趣，只倚著憑幾望著窗外的景色，似十分愜意。

    他露出半邊側(cè)臉，荼靡看著，雖然覺得有些微眼熟，卻怎么看也不像昊海。

    她狐疑地瞥了瞥阿嬈。

    “就是他?！卑菩÷暤溃皇疽馑^去，而后，端著盤子走開。

    青年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發(fā)現(xiàn)有人走過來，轉(zhuǎn)過頭。

    那是一張十分普通的臉，全然不是昊海的長相。

    不過當他看到荼靡，并無一點詫異之色，反而在唇角勾出笑意來。

    “你來了。”他說。

    那聲音也并不像昊海的，但一瞬間，荼靡已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正是昊海無疑。

    “很意外么？”見荼靡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昊海不緊不慢道，“我既然早知道你在此處，如今來找你，亦是理所當然?！?/br>
    荼靡沒答話，只隔著食案在他面前坐下來。

    “我見過你?！彼淅涞?，“你曾假扮來訪仙的道士，來這自在居里喝酒?！?/br>
    昊海微笑：“好記性?！?/br>
    說罷，他忽而抬抬手指。

    周圍的聲音登時消失不見。

    荼靡知道，這是入密之術(shù)。江湖上的人若要在大庭廣眾之中密謀，大多會施展此術(shù)，讓別人聽不到自己在說什么。

    “堂堂魔頭昊海，原來也知道怕?！陛泵抑S刺道，“你以為換一張臉，就不是你了？”

    “這也是無法?！标缓Ｈ允悄歉倍つ槪翢o慍色，“躲追殺躲得多了，自然是要小心些。我還要糾正一事。我本名沈戢，不叫昊海，從此以后，你可用本名稱呼我?！?/br>
    荼靡有些啼笑皆非，賊人就是套路多。

    “哦？”她問，“為何要用回本名？”

    “不為何?！标缓５溃爸徊贿^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做回從前的自己更有意思?！?/br>
    說著，他又露出那欠揍的笑容：“當下在這凡間，除了你和阿嬈，無人知曉。你可仔細看清楚，我不會為這個滅你們的口?！?/br>
    荼靡嗤之以鼻。

    她對他的過往并不關(guān)心，繼續(xù)問：“為何到此處來？”

    “自是來投奔你?！标缓２痪o不慢，“我被魔族追殺，又被天庭追殺，外頭已經(jīng)沒有了我容身之所。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遠離凡塵的伏龍仙山能將我收留了。”

    聽得這話，荼靡只覺可笑。

    “我為何要收留你？”她說，“再說了，我?guī)煾笍膩碇皇涨灏字?。這山下雖也是伏龍仙山地界，卻與凡間無異，想拿你的人來到伏龍村里，也會一樣拿你?！?/br>
    “可至少此處是南海仙翁管轄，不許外人在此生事?！标缓５溃坝谖叶?，這已是足夠?！?/br>
    荼靡不為所動：“我不會留你。再不走，我就報知師父，被他逐出去還是被他鎖了交給天庭，你選。”

    昊海仍淡笑，繼續(xù)往酒杯里添酒，道：“那么你為何不直接報知南海仙翁，卻下山來見我？”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我猜，南海仙翁還不知道你和白凜的事，對么？”

    荼靡的目光冷下。

    “你要挾我？”她說。

    “豈敢，不過是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恰好知道你的罷了。”

    荼靡并不退讓：“你要挾我也無用，我方才說了，無論是魔族還是天庭，他們能在外面追殺你，在這里也一樣。看到這堂上了么？無論什么人都能到伏龍村里來，但凡有魔族或天庭的耳目認出了你的魂相，你就算百般變化也無用?！?/br>
    所謂魂相，乃是凡間萬物的本相。

    對于修煉出法術(shù)的精怪凡人而言，變化之術(shù)，乃是他們的入門本事。無論是精怪們變成人，還是人變成其他的東西，起本質(zhì)，都是用皮相偽裝。而哪怕掌握了千種變化之術(shù)，他們都有一樣不變，那就是魂相。

    能識破魂相的人，任何變化都不能將他們欺瞞。故而，就算是昊海這樣道行極深的魔頭，也仍然會被那叫萼羅的魔女察覺出破綻，繼而認了出來。

    第二十八章 辰元珠

    “是啊，魂相?！标缓５纳裆朴行└锌?，未幾，卻忽而瞥了瞥荼靡，“還是你們半仙好，雖無天生的法力，卻不受天條約束，百般變化也不會被人識破魂相。怪不得天庭想要查清誰人在幫忙渡雷劫，卻怎么查也查不出來，最后逼得白凜來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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