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柔柔看向長桌后的池心。

    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但雙手依然死死捂住耳朵。

    但這顯然無濟于事。

    她依舊可以透過池柔柔，聽到外面的一切。

    池家父親也嘆了口氣：“池心啊，你這次真的有點太不懂事了，這種事你應該跟我們說，我們自然會為你討回公道，上次韓敬不是也說了，再也不會犯了，還給你買了那么貴的包。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孩子，你把事情鬧成這樣，多多以后怎么見人，他要怎么看待他的父親？怎么看待他的母親？”

    池心搖著頭。

    “你好好想想吧，這件事，現(xiàn)在怎么收場?！?/br>
    池柔柔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看著她身體從緊繃到顫抖，然后忽然嘶聲沖她：“你毀了我！池柔柔，你毀了我的家庭，毀了我的人生，我孩子也要被你毀了！?。　?/br>
    “事已至此。”池柔柔一點都不慌張：“你準備怎么辦呢。”

    “我要回去。”她含著淚道：“我要回去，我要守住我的家庭，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這一瞬間，她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康時。

    “這就是你寫下他的原因嗎。”

    池心看向她：“我就知道你會報復我，我就知道……”

    “那你呢?！背厝崛嵴f：“你報復的是誰。”

    “他是虛構的！”

    “對你來說是虛構的?！背厝崛嵴f：“但對于我來說，他是全部的真實?！?/br>
    “我從一開始沒有想過這些?！彼龁÷暤溃骸拔覜]有想過你會進去書里，我也沒有想過他會在你的影響下活過來……我沒有想過那么多。”

    “你什么時候知道我進去的?！?/br>
    “……你穿平底鞋的時候?！背匦恼f：“設定這些的時候，我的確是基于之前對你的了解，你愛穿高跟鞋，從來不穿平底鞋，那次，我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文檔里，你為他換上了平底鞋，這個劇情，本來是不該存在的?！?/br>
    池柔柔想到了那些涂黑的文字，道：“你在設定里都寫了什么。”

    “沒有什么?！背匦挠行┗煦绲氐溃骸爱敃r我在康晗的暗示下意識到也許可以把自己的情緒發(fā)泄到書里，我想到了你，你是我想要成為的人，但我的道德不允許我成為這樣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怎么做，所以我借用了你的名字，還有……你的康時。”

    “我的康時?！?/br>
    “你忘記了嗎?！彼溃骸澳愕弥矣幸粋€心理醫(yī)生的時候，就鬧著說自己以后也要有一個，你還給他取了名字，但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真的會活過來。”

    她垂下睫毛，道：“他是受你的影響覺醒的，但我的設定，跟你本性太像了，你根本分不出來什么是你的本心，什么是劇情?！?/br>
    “他說……”池柔柔捏著手指，道：“我們在海上的時候，遇到了一些事情?！?/br>
    “你池柔柔也有想不通的事情嗎?！彼ο胍獋窝b的平衡，努力想要保護的一切，努力維持的那個岌岌可危的家庭，那一層膜被池柔柔毫無顧忌地掀開。

    她忽然意識到，她的世界已經(jīng)一片惡臭。

    只是她之前努力捏緊了自己的鼻子，微笑著假裝沒有聞到過。

    這一刻，站在惡臭熏天的世界里。

    也許是因為事情已經(jīng)不會更加糟糕了。

    她忽然無畏了起來。

    看著她的眼神里，也少見地出現(xiàn)了幾分譏諷：“就像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好人，在危難來臨之際，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會爆發(fā)出怎么樣與往日完全相反的人性來?！?/br>
    “你池柔柔就是這樣啊?！彼χf：“你就是那個，一直以惡毒自居，和大部分時間都是好人的人一樣，你大部分時間下都是個壞蛋……可是，也和那些深以為然的好人一樣，不到最后的關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與往日完全相反的一面。”

    “池柔柔啊。”她有些悲憫地道：“你說我是個懦夫，可是你呢，你又比我好到了哪里去。不敢直面自己善的一面，和不敢直視自己惡的一面的我又有什么區(qū)別?！?/br>
    池柔柔沒有說話。

    池心捂住了臉，道：“你真是個煞星……我的生活，現(xiàn)在一團糟了?！?/br>
    “但也不會更糟了。”池柔柔道：“至少，不會糟到，需要通過一個……虛擬角色才能排解了。”

    池心已經(jīng)被逼到了不得不做決定的時候。

    她退了一步又一步，被逼入懸崖鎖入深淵，以為只要這樣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就可以當做從未發(fā)生過。

    她欺騙了自己的心理醫(yī)生，她怯弱地告訴他，自己澆了太多的水，植物還是沒有活過來。

    可其實，她的心早就被封死了。

    她一次都沒有澆過水。

    植物是干死的。

    她繼續(xù)去看心理醫(yī)生，告訴自己，我病了，我已經(jīng)這樣了，我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病，因為我的病所以我才不快樂的。

    于是，她就可以一直這樣不快樂下去。

    是她自己沒有勇氣捅破那一切，是她自己選擇了不快樂。

    所以，康晗也拿她沒有辦法。

    世間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其實快樂與痛苦一樣，都是被選擇的詞匯，從來都只有人能主導詞匯，而不是由詞匯來主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