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很誠懇地道：“沒能請動?！?/br>
    楚歡渾身沉乏，起身困難，又蹙眉躺了回去，“那明日你不用來蹭飯了。”

    “嘿！見不著阿音姑娘就不管親弟弟的死活了！”

    “難道你會餓死？”楚歡睨了瑞王一眼，又疲倦地闔上雙眸，“罷了，阿音姑娘那邊，改日我登門道歉吧。她為我忙前忙后、盡心盡力，我不該疑心她在互穿之事上做手腳，是我不對，讓人家小姑娘受委屈了，她不肯見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br>
    瑞王在旁聽著，頗感慨地挑了挑眉。

    按理說，他的四哥親王之尊，想要什么都有人巴巴兒地捧到面前。就算是給四哥提鞋，殷勤之人都能從王府門口一直排到皇城根去。

    若放在靡靡腐朽的前朝，當(dāng)權(quán)皇子想要誰的項上人頭，都只是吩咐一句的工夫而已。

    四哥待阿音姑娘卻這般敬重，這是當(dāng)做共患難、共互穿的同袍了？

    “還登門呢？”瑞王嘆息，難得有幾分正形，“四哥，你毒發(fā)了知不知道？不是最初在北疆的那個剛猛劇毒，是一直潛伏著沒被發(fā)現(xiàn)的另一種毒，慢性的?！?/br>
    另一種毒？楚歡聞言看向瑞王，眸若寒星，“你糊弄我，阿音她已經(jīng)到了。”

    府上的醫(yī)者雖也技高，對于胡邦之毒卻毫無頭緒，他身邊能將狀況判斷得如此深入之人，唯有沈婳音。

    就知道逗弄不到四哥，瑞王只得投降，“阿音姑娘已給四哥切過脈，行了針，這會兒親自回渡蘭藥肆抓藥了。”

    “行過針了？”

    自己竟無知無覺，怎睡得這樣死？

    瑞王知道楚歡心里在想什么，安慰道：“沒關(guān)系啊，醒不過來只是毒發(fā)所致，等解了毒，四哥又是一條好漢?！?/br>
    “阿音姑娘推測，四哥體內(nèi)之毒本不該發(fā)作得這樣早，多半是入宮時遇到龍涎香，二者相互作用，這才提前發(fā)作了。”

    “這么說來，阿音姑娘早知我身上還有余毒未解？”

    瑞王重重咳了一聲，陰陽怪氣地笑道：“是呢，咱們昭王殿下事必躬親，自己去渡蘭藥肆換藥，人家姑娘便是再有什么話，也得見得著殿下才能說呀?！?/br>
    楚歡沒精神與他玩笑，“你明知我不方便頻繁與鎮(zhèn)北侯府往來。我與沈侯都是戍邊之將，統(tǒng)領(lǐng)著大涼北疆最重要的兩支武裝，朝野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我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就派馬車到鎮(zhèn)北侯的府上去？況且，親自去渡蘭藥肆只是為了在外走動，掩護(hù)著去見暗樁罷了?！?/br>
    “四哥與暗樁接頭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京兆尹府的那位想必也猜得著七八分，可是這些內(nèi)情四哥又沒法對阿音姑娘解釋，人家小姑娘自然就覺得，是你這高高在上的殿下疑心人家啦，不愿意人家再插手啦。四哥，聽老陸說，從前你和阿音姑娘不是聊得挺投機(jī)么？這會兒干嘛惹人家小姑娘生氣……”

    楚歡已經(jīng)暗自蹙眉。瑞王不是個一味插科打諢的，一直顧左右而言它，必有古怪。

    “五弟，你絕口不提中毒之事，是不是這毒有什么厲害之處？”

    瑞王自知瞞不過四哥，無奈道：“自然是厲害的，對方很是看重四哥呢，在北疆差點要你命的‘狼牙血’不就很稀奇么？那時若非遇到阿音姑娘，四哥這會兒……”

    ……都已下葬了吧？

    “你直說，這毒究竟怎么回事？”

    “阿音姑娘說，這種胡毒的原名已經(jīng)失傳了，倒有個中原記載，叫做玉人花。”

    “叫什么？”

    楚歡素來鎮(zhèn)定的面上竟神色微變。

    這名字聽起來怎么那么像……

    怎么那么像前朝后宮搜出來的那種……那種……

    瑞王瞧著楚歡的表情，哪能猜不出楚歡想到了什么，噗嗤樂了出來。

    “楚子孝，”楚歡登時拉下臉，“有什么好笑的？”

    “瑞王殿下笑點太低了?！标懠以渍崎T進(jìn)來送抄完的藥方，實在聽不下去屋里的話題走向，“二位殿下真是親兄弟，聽到毒名的反應(yīng)都是一樣的，都以為是春/藥?！?/br>
    還是陸家宰臉皮耐得住，直接就把二位文雅皇子避諱的名詞給說了出來。

    瑞王趕緊找補(bǔ)：“名字是娘了些，但不是那種東西，是西部突厥古時傳下來的一種毒，毒發(fā)起來癥狀不一，最普遍的便是使人軟若無骨，就如陰柔女子一般‘侍兒扶起嬌無力’，故名玉人花——阿音姑娘說的啊，我過耳不忘，只是轉(zhuǎn)述。”

    楚歡問：“最壞的結(jié)果是什么？”

    任何事，他都習(xí)慣做出最壞的準(zhǔn)備。

    瑞王適時扭頭打岔：“哎？阿音姑娘是不是回來了？我好像聽見下人打招呼呢?！?/br>
    楚歡便猜到這毒絕不是什么好東西，就算瑞王在屋里照樣嬉笑，這毒也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瑞王的笑從來不能做為判斷事態(tài)的依據(jù)。這個小二百五，肯定是練功時笑xue出了岔子，落到什么境地都不耽誤他樂。

    “阿音姑娘?！?/br>
    居然真有仆從在臥房外恭敬稱呼了一聲。

    真是她回來了。

    算起來，這還是小一個月來，楚歡第一次面對面見到沈婳音——真真正正的沈婳音，從靈魂到皮囊，從思想到舉止，完完全全的沈婳音。

    從這個意義上說，的確是許久不見了。

    她今日穿著一身尋常貴女的雙層掛里真絲襦裙，漸變的扎染水藍(lán)，從上到下由月白而濃碧，裙裾處的色彩璀璨得仿佛翡翠原石。烏發(fā)之間只插了一支細(xì)纏絹花，也是藍(lán)綠相融的明粹顏色，與裙擺遙相呼應(yīng)。頸上簡明的紅寶石瓔珞添上點睛一筆，在垂落的面紗下若隱若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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