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帶著一干從人大步離開了蓮?fù)【印?/br>
    幾個強壯的婆子將婳珠從地上拉起來，不由分說地帶走了。

    沈婳音被月麟和紅藥攙起來，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這都艷陽高照了，她還沒吃上早飯呢。

    快如鬼魅的影子滑過昭王府高高的墻，仿佛只是艷陽高照下的眼神一晃。

    楚歡難得沒有訪客和要緊的公務(wù)，穿回自己身體后，就一直側(cè)倚著隱囊靜靜養(yǎng)神。四方盒蓋在掌心，縷縷的幽香飄出來，就像三月前的北疆那樣悠遠(yuǎn)。

    自北疆一戰(zhàn)的那支冷箭射穿肩胛，已有三個月了，他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三個月不死不活的日子，再沒有挽過弓、習(xí)過拳，唯有日復(fù)一日地養(yǎng)傷、養(yǎng)病?？煲胂牡臅r節(jié)，明明搭著錦絲單被，卻還是覺得冷，冷從每一道骨縫里鉆出來，順著血管蔓延全身，冷。

    “咔”的一聲，抓著四方盒的手指太過用力，竟將金屬焊接的盒蓋生生掰了下來，指尖滲出的血迅速沿著盒身蜿蜒到錦絲單被上，染得淡鵝黃的被面斑斑駁駁，楚歡卻渾然不覺。

    “骨rou相殘，同室cao戈，兄弟鬩墻……”唇齒微動，暗啞如沙，只是低低的自語，“四哥也曾手把手教過你騎射，面對面教過你對弈，你竟布下連環(huán)計，不擇手段地要取四哥的命嗎？”

    室內(nèi)有一瞬間的晦暗，僅僅剎那后即恢復(fù)如常。

    楚歡眼睫微微一眨，獵鷹般犀利的眸子瞥向窗口，通身殺氣陡起，右手已然探向枕下摸到了匕首的短柄。

    旋即，他周身的殺氣忽地消散，唇角勾起，右手撤回，笑道：“你來了，不走尋常路啊?！?/br>
    他這一聲落下，窗子才輕輕打開，一個頎長的身影翻身躍入，靜悄悄的竟沒半點聲響。

    “就知道會被四哥察覺的。是不是才從阿音姑娘那邊換回身體？她就喜歡讓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獨留自個兒一個人待著?！?/br>
    瑞王笑嘻嘻見禮，雙臂在半空掄了個渾圓，以掌風(fēng)合上了窗子，轉(zhuǎn)臉就抱怨道：“我就不一樣，不單受不了一個人在房間里待著，連一個人在府邸都快住不下去了，悶死了！阿音姑娘去了棲霞山，城里就變得更沒意思，四哥你是不知道，我都快長蘑菇了！”

    “她昨日才出城，你今日就開始念叨？”

    楚歡不由好笑。

    “四哥別誤會啊，我對阿音姑娘可不是那種想，而是那種想……”

    瑞王忽然瞥見楚歡手里的東西，還有流血的手指。

    “咦？這不是阿音姑娘送四哥的香膏盒嗎，怎么把它掰了？”

    “噢……”楚歡張臂將盒身和脫落的蓋子放到床邊高幾上，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指尖的小傷口止血，“不留神弄壞了，一會兒叫人去修。”

    “唉，回頭我送四哥一個好點的盒子吧，這種地攤貨，不結(jié)實不說，根本也配不上阿音姑娘制的香，是不是？”

    說著，瑞王從懷里掏出一條朱砂色的繡花帕子，坐到四哥床邊，拉起四哥的手，準(zhǔn)備為他擦去指尖的血。

    楚歡頗為驚悚地把手抽回，“干嘛？”

    瑞王無辜，“四哥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樣子嗎？”

    “我什么樣子？”

    楚歡嫌棄地盯著瑞王那條朱砂帕子。

    瑞王又要上前去抓楚歡的手指來擦，一邊還語重心長地感慨：“四哥，你現(xiàn)在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臉色也不怎么好。四哥，這男人啊，也需要貼心人來澆灌滋養(yǎng)……”

    “那也用不著你?！?/br>
    楚歡抬著胳膊躲來躲去躲煩了，一把推開瑞王的帕子，耐著性子才沒把這家伙踹下床沿。

    “這是你哪個紅粉知己的信物？自己留著吧！擦臟了當(dāng)心人家姑娘要你以身相賠?！?/br>
    瑞王一臉“你終于上道了”的欣慰，“四哥也知我身邊佳人無數(shù)，可你還比我大兩歲呢，準(zhǔn)確地說是大兩歲零三個月，仍是孤家寡人呢?！?/br>
    他賊兮兮地把高幾上的香膏盒子拿過來，深深吸了一口。

    “四哥四哥，方才我看見有人向謝鳴回話，好像在說沈叔在宋州城外就脫離了大部隊，只帶了兩三隨從先行快馬回京，昨晚就到了城外，今早進宮去了。四哥，天賜良機啊?！?/br>
    “沈叔已經(jīng)回來了？”

    這消息有點意思，楚歡眼光一亮。

    “嗨呀！誰在乎沈叔一個老頭子啦？”瑞王嘆氣，“四哥當(dāng)真不知小弟說的重點？”

    楚歡蹙眉，“怎么，請沈叔旁證我不曾暗通突厥？這點小事本王自己便能解決，不必勞煩他?！?/br>
    瑞王扶額，無奈地舔了舔唇。他的傻四哥啊，平日瞧著挺聰明的，怎么傻起來的時候這么可愛呢？只好挑明道：“既然阿音姑娘原是沈叔的骨rou，正巧沈叔回了京，四哥不進宮請圣人賜婚么？”

    “咳咳咳咳——”

    楚歡猛然欠身一陣大咳，咳得死去活來。

    瑞王嚇了一跳，趕緊撫背順氣，又起身親自倒了一杯清水來。

    楚歡抬手，示意不忙端水，有氣無力地道：“只是嗓子癢，無礙?！?/br>
    瑞王這才放了心，“那四哥何時進宮？我陪四哥一起去，雖然在圣人面前說話沒分量，好歹也能從旁幫襯……”

    “等等，等等，你先等等?！背g無語地攔住好弟弟的異想天開，深覺疲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瑞王一臉天真無辜，“四哥你連睡覺都要摟著阿音姑娘送你的香膏盒子，直接把本人娶回來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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