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她誰也不認(rèn)識(shí)。

    萬一遇到人來同她說話，她也不知道對(duì)方是哪位大臣家的妻女。

    古藺蘭不安穩(wěn)地皺起眉頭，看著那道厚重的大門打開，穿黑色勁裝的府兵提著刀，排列在門口，包圍著馬車。

    周遺昉在她身后輕輕推了一把。

    她抬頭望他。

    周遺昉笑道：“別怕，我在呢。”

    他叫來青雉和紅葉。

    叫他們一左一右站在古藺蘭身后。

    “紅葉機(jī)靈，我有事時(shí)可以陪同你在宴席上，青雉可以陪你進(jìn)內(nèi)庭，她熟悉各府女眷，不必害怕不認(rèn)識(shí)人?！?/br>
    他摸了摸古藺蘭的腦袋：“若覺得累，不想搭理她們，就將他們冷著?！?/br>
    古藺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松了口氣。

    出了府，周遺昉將她抱上馬車，府里的幾個(gè)侍女不能進(jìn)宮，站在門口笑著看她。

    古藺蘭不好意思地把臉縮到周遺昉肩膀后：“叫她們不允許看呀。”

    周遺昉低低地笑，帶著她躲進(jìn)馬車?yán)铮瑢⒍∠闵暮熥永茫骸盀槭裁床荒芸?，嗯？?/br>
    古藺蘭朝他招手，讓他低下腦袋，把耳朵遞過來。

    周遺昉照做。

    甜甜的氣息在腮邊拂過來，周遺昉耳朵癢癢地，但他忍著沒躲。

    “她們笑我?！?/br>
    周遺昉冷淡“嗯”了一聲：“然后呢？”

    “然后都怪你啊?！彼槐菊?jīng)道。

    “怪我?！敝苓z昉點(diǎn)頭。

    車窗紗簾被風(fēng)吹起，街市上一片熱鬧。

    天忽然撕裂一道口子，雨柱從九天落到芭蕉葉上，再?gòu)陌沤度~尖滑到窗下的青石板。

    噼里啪啦……

    清涼氤氳的水汽蔓延開來，不遠(yuǎn)處的街市上，有大人豎著抱起孩童就往屋檐下跑。

    小孩兒屁股坐在男子手臂上，不知愁地哈哈大笑。

    古藺蘭用腳尖碰了碰他：“我又不是小寶寶，你這樣抱我，她們就笑我了?！?/br>
    周遺昉看著她，半晌，摸了一把她平坦的小腹：“這樣抱更安全，小朋友喜歡?！?/br>
    古藺蘭低頭看著他輕輕撫摸自己肚皮的手：“哈？”

    她鼓起肚皮去頂他手掌，肚子里的小食和糕點(diǎn)快消化完了：“什么小朋友??？”

    周遺昉握著她的手：“晚上再告訴你?！?/br>
    -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周遺昉牽著她下馬車。

    還沒到開席時(shí)間，男女賓客要分開去不同的地方。

    古藺蘭被一個(gè)圓臉的宮人請(qǐng)走。

    有青雉跟著，周遺昉不太擔(dān)心。

    小花妖是愛熱鬧的，現(xiàn)在也不想要她跟著。

    他站在池邊看水里的鯉魚。

    有大臣過來與他攀談：“周郎喜歡魚？我那得了幾只……”

    周遺昉嘴皮子輕碰：“不喜歡?！?/br>
    “……聽說圣人有意將懷珍公主許配給您?！?/br>
    周遺昉打斷：“沒聽說?！?/br>
    大臣：“額……”

    一下午就慢慢過去。

    直到快開席的時(shí)候，小花妖還沒過來。

    他怕她因?yàn)槭裁丛蚝颓囡糇邅G然后迷路了，特地叫宮人去尋她。

    這時(shí)青雉揉著后頸從一處草叢里爬起來，匆匆回到周遺昉身邊，低著頭道：“夫人被懷珍公主帶走了。”

    周遺昉立于夾竹桃樹下，伸手扯了一瓣粉色夾竹桃，看向皇帝表弟。

    皇帝面色鐵青。

    一場(chǎng)宮宴，還沒開始就要宣告結(jié)束了。

    -

    古藺蘭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白皙精致的足從榻上伸出來，腳衣已經(jīng)在她熟睡時(shí)蹭掉了一只，另一只松松垮垮地掛在腳腕上。

    白嫩剔透的腳指頭剛剛貼到足榻上，窗外的冷風(fēng)吹到足背上，她馬上又把足縮了回來。

    有風(fēng)，冷。

    小花妖抬手用裙子裹住自己，懷疑是有人開窗或著是宮人根本沒關(guān)。

    半敞的小窗外泛起魚肚白，雨已經(jīng)開始小了，濕漉漉的金花茶掛著雨珠，被晨光一照，嬌嫩可愛，她被金花茶前迎著光輝的纖細(xì)身影吸引過去。

    那人眉目低垂，眼神冷清，見她視線過來，微微側(cè)頭會(huì)撇了她一眼，又淡漠地移開。

    古藺蘭好奇地打量她。

    她不知道這人為什么要擄走她，但她留自己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還有用，不會(huì)殺她。

    而且，她能在皇宮里當(dāng)著青雉的面光明正大地?fù)镒咚?/br>
    應(yīng)當(dāng)身份不凡。

    可身份不凡的人為什么偏偏要擄走她，若說出身，她只是益州都督府不受寵的女郎，算上母親那邊的血緣關(guān)系，也只是李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遠(yuǎn)方表親，不存在擄走她和益州談什么好處。

    不是為她身后的古家，那只能是沖著周遺昉來的。

    古藺蘭松了口氣，摸到身上鼓囊囊的荷包，食物的重量稍微撫慰了她不平靜的內(nèi)心。

    周遺昉是世上最厲害的人。

    他肯定會(huì)找到她的。

    -

    昨日的一場(chǎng)雨下得足，到早晨才停。

    那人正握著小剪子在修剪花枝，花葉上的水珠隨著她減掉的枝椏抖落。

    古藺蘭歪頭看了她一會(huì)兒，她很美。

    并不是長(zhǎng)相多美，而是周身氣韻很美。

    一舉一動(dòng)都帶著說不出的韻律。

    倒是有些像那日跟周遺昉一起去大理寺獄見到的京安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