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18節(jié)
“后來兩人各有嫁娶,方息庭卻在一次宮宴上酒后失儀,當眾喊你娘的小名,還打了榮??ぶ??!彼琅f不疾不徐地說著,仿佛是在說什么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時你一歲大?!?/br> 他駐足看向聽呆了的李輕嬋,平靜道:“你娘去世的消息傳回京城后,方息庭醉了三日,給榮裕郡主下了休書。雖最終未能休棄,但這夫妻關系已名存實亡?!?/br> 李輕嬋懵懂地聽完,呆愣許久才理清其中關系。白皙鵝蛋臉慢慢漲紅,雙唇顫動著,半晌,帶著哭腔惱聲道:“不要臉!” 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屈辱與不甘,是在罵榮??ぶ鳎彩窃诹R方息庭。 第22章 悶氣 “明明是他們自己家的事,和我娘有什么關系?憑什么罵我娘!”李輕嬋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母親的往事,一股悶氣從心底升起,卡在心口不上不下。 她吸了下鼻子,氣惱地重復道,“不要臉!” 鐘慕期垂目望著她。 她在京城時還未記事,去了姑蘇之后遠離了這些紛爭,馮嫻當然不會主動與她提起。 如今她孤身來了京城,對京城事一竅不通,若非機緣巧合城外相遇被送到了公主府,運氣好些,她或許還能拖個病弱身子茍延殘喘;運氣差點遇上了方家?guī)兹?,怕是要被人踩在腳底磋磨。 哪一種都不應該。 他未對李輕嬋的話做出什么反應,只是重新抬步,道:“去找孟梯?!?/br> 李輕嬋用鼻子輕“哼”了一聲,耷拉著腦袋跟上了他。 她心里難受得緊,路過一處小小的積水坑時,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沒注意到,直接一腳踏了上去,霎時間污水四濺。 看見鐘慕期衣角上的臟水漬,李輕嬋猛然清醒,急忙撤回腳去,慌了神地連連擺手,“表哥,我不是有意的!” 鐘慕期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無波瀾,“回去換衣服和鞋子?!?/br> 見李輕嬋垂頭喪氣中帶著懊惱,他又加了句:“你小時候也愛踩水坑,習慣了?!?/br> 說完他先一步往回走去,李輕嬋愣了一愣,紅暈慢慢爬上耳后。 她小時候因為這事被馮嫻訓過許多次,說哪有大家小姐這么粗魯?shù)?,不許她踩,到了六七歲才給她糾了過來。她可不知道鐘慕期連這事都知道。 原地站了會兒,眼看鐘慕期走得遠了一些,李輕嬋沾了水的那只腳蜷縮著在地上摳了幾下,紅著臉跟上去了。 換了衣服再去找孟梯,白日的地牢與夜晚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依舊昏暗一片。只是那張木桌上此時堆滿了紙張,裹得嚴嚴實實的孟梯正抓耳撓腮地一頁頁翻閱。 李輕嬋好奇瞅了一眼,見有一小部分是她以前用過的藥方,還有一些是陳舊的病癥記載,密密麻麻,她看不懂。 孟梯從宗卷中抬頭,瞟了她一眼,道:“手腕?!?/br> 李輕嬋依言抬手,在他搭脈上來時低呼一聲。 是孟梯右手手背上多了一片潰爛,像是烈火灼燒出來的,鮮紅血rou翻滾,未包扎,只在上面粗粗灑了一層藥粉。 李輕嬋喊出聲后才察覺這樣不禮貌,忙捂住了嘴。 “中午出去被光照出來的。”鐘慕期立在她側后方解釋道,“他體質異于常人,過幾日就好了?!?/br> 這話讓李輕嬋想起她半睡半醒間聽見的聲音,是中午出去給她把脈了嗎? 她這么想著,就問了出來,緊接著就被孟梯焦躁打斷:“別出聲、別亂動!” 李輕嬋立馬抿著唇不動了,只有眼皮子悄悄掀了掀,看見他藏在寬大兜帽下的臉上似乎也有一片燒傷。 狹隘的小房間靜下來,只偶爾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是孟梯一手搭脈,一手泛著陳舊的典籍,或沉思,或皺眉。 過了片刻,他突然自言自語道:“這心疾好得也太快了吧……” 李輕嬋心突地一跳,心虛地垂下了眼。 孟梯這一把脈用了近半刻鐘,松了手之后道:“兩個時辰后再來一趟,要是昏睡過去了就讓世子抱你過來,反正我是不出去了?!?/br> 李輕嬋臉唰地紅透了,也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去的了,支支吾吾沒有說話,倒是鐘慕期應了一聲。 怕李輕嬋受不住濕寒,把了脈,鐘慕期就將人送了回去。 回到住處,李輕嬋臉上熱度已被風吹了下去,她努力將孟梯說的話忘記,趕在鐘慕期離開前喊住了他,問:“表哥,什么時候回去???” “再等兩日。”鐘慕期劍眉微舒,似乎剛從別的事情中回過神,但還是耐心回她,“在這里不自在?” 李輕嬋搖頭,也不是不自在,她本就很少出門,現(xiàn)在又整日暈沉,在哪其實并沒有太多區(qū)別,她只是怕平陽公主回去了找不著人。 “母親那邊我去說,況且她人還在宮中?!?/br> 李輕嬋吐血那日直接暈了過去,自然也就不知道平陽公主大發(fā)雷霆,命人將方念抓起來關了三日。 還是榮??ぶ髑笕チ藢m中,太后發(fā)話了,才將人弄出來。 但平陽公主怒氣不僅未消,反而更盛,揚言要剁了方念那喜好推人的手。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李輕嬋昏迷那幾日,方家人來了數(shù)次請鐘慕期出面勸勸平陽公主,全都被拒之門外。 李輕嬋剛醒過來,就被鐘慕期連夜帶到刑獄司,到現(xiàn)在除了自己府中的人,誰都以為她還在昏迷。 李輕嬋知道的不多,但也能猜到平陽公主是因為她的事情震怒,心里十分愧疚。 踟躕了會兒,她暗暗吸了幾口氣,故作輕松道:“算了吧,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身子不好,與方念沒什么關系,讓姨母別生氣了,回來吧。” 鐘慕期眉梢微動,“你說真的?她那么說你娘,你也不氣了?” 李輕嬋眼神飄忽,張口欲言,違心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去,最終泄氣地垂下腦袋,沉悶道:“我自己生氣就好了?!?/br> “你自己生悶氣,不需要別人幫你,是這個意思?” 李輕嬋聽他聲音低沉下來,沒多想,因為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平陽公主都與馮嫻鬧翻了,現(xiàn)在還愿意幫著自己,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再多的,李輕嬋怕還不起。 屋內(nèi)氣氛低壓壓的,讓她不敢大聲說話,小聲道:“我先記著,以后自己出氣?!?/br> “多久以后?”鐘慕期語氣平淡的不帶任何情緒。 李輕嬋沒說話了,以后身處何處她都不確定,哪能有法子出氣? 鐘慕期眉眼冷下來,想著她先前的病情,面無表情地恐嚇道:“你愿意自己生悶氣,就隨你吧。只是你這病易受情緒影響,心里沉悶久了就會吐血,然后昏迷,接著四肢不靈光,從指尖開始潰爛,就跟孟梯那樣……但人不會死,只能親眼看著自己的身軀慢慢爛掉?!?/br> “???”李輕嬋懵了,眨著琥珀色的眼眸發(fā)出疑問的聲音。 “你自己想想,上次吐血是不是因為生氣?吐血后昏迷了幾日?醒來后是不是常常手腳冰冷?” 鐘慕期這么問著,直直注視著李輕嬋的雙眸,步步逼近。 壓迫氣息撲面而來,李輕嬋被逼得退后半步,順著他的話回憶了下,神色驚詫,慌張起來。 “你再想想,是不是時常突然就散了勁?今日昏睡時間是不是比昨日久?醒來后有沒有手腳無力?”他說的句句屬實,李輕嬋被嚇得又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驚恐地睜大了眼。 鐘慕期俯下身,雙臂撐在她兩側,神色冷峻,接著道:“先前不想你害怕,我沒讓孟梯與你說實話,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直接與你說了?!?/br> “你手腳無力且冰冷,是四肢腐爛的征兆。若是真的不想我與我母親多管閑事,那就隨你吧。我只問你,等你全身潰爛后,想用什么棺材斂尸?是葬在京城荒地,還是運回姑蘇?” “我、我不想死!”李輕嬋眼中蘊起了水霧,打著哆嗦抓住鐘慕期的手臂,凄聲道,“我不想死,表哥,你幫我!” 鐘慕期掰開她細白冰涼的手指,起身退開,冷漠道:“幫你什么?” “幫我出氣!”李輕嬋驚駭萬分,實在是那死法太嚇人了,全身都爛掉了,就是到了陰曹地府,她娘也認不出她了! 慌慌張張站起來,動作急了,眩暈了一瞬,雖然很快恢復過來,但李輕嬋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不適。 哭哭啼啼去拉鐘慕期胳膊,更是覺得手腳也不靈活了,似乎已經(jīng)開始失去知覺。 “表哥,你和姨母幫我出氣!方念她罵我娘,她不講理還推我……”李輕嬋雙手攀著他胳臂,眼淚簌簌落下,“我心里難受,表哥……我心口好悶……” 第23章 迅速 鐘慕期目光從她抓著自己的手移到她閃著淚花的水潤雙眸,與她確認道:“不忍氣吞聲了?” “不忍了!”怕他不信,李輕嬋說得急切,“她要是上門就把她趕出去,再見了她我還要罵她,還要推回去!” “記住你說的?!?/br> 李輕嬋聽他語氣松軟,迎著他的視線眼巴巴點頭。 鐘慕期神色緩和下來,抓下她手腕把她往里間帶,道:“心口悶就先不想了,洗洗臉喝點湯藥,表哥有點事,晚點回來帶你去找孟梯。” 李輕嬋淚眼朦朧地被他牽進里屋,由飛鳶伺候著洗漱。 鬧了這一會兒她已經(jīng)沒什么精神了,腳下輕飄飄的,被扶到床上,紅著眼眶問:“表哥,我會不會明天手腳就爛掉了?” “沒那么快,只要你不憋悶氣,有什么不舒服、不滿意直接說,心情好了,就不會再加重了?!辩娔狡诼曇魷睾蛨远?,聽著很有信服力。 李輕嬋乖順點頭,又委屈道:“那我要先換雙鞋子?!?/br> “那就換?!辩娔狡诋斔菂捔舜┠凶右挛?,道,“換回自己的衣服也行,我讓人回去取,可還要別的什么?” 周圍除了飛鳶全是男子,換回姑娘家妝扮太顯眼,李輕嬋覺得還是男裝合適一些,于是甕聲甕氣道:“只要換鞋子,要大一點的?!?/br> 鐘慕期心下了然,問:“鞋子不合腳,當時怎么不說?” 到京城之后,平陽公主雖讓人給李輕嬋做了新服飾,但用的都是舊尺寸,從未聽她說過哪里不合身。 就連這身男裝都是挽月讓人按她的尺寸買來的新衣,按理說是不該不合適的。 李輕嬋蔫頭耷腦,眼皮子下沉,還未說什么,外面有侍衛(wèi)敲了門,道:“世子,侯爺來了?!?/br> 鐘慕期眸光一閃,起了身,“好好歇著,有事就和飛鳶說?!?/br> 李輕嬋乖乖點頭,目送他離開,強撐著睡意問飛鳶:“侯爺說的是譽恩侯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復,李輕嬋意識模糊間想起當初送去譽恩侯的那封信和被趕出的小廝,含糊不清問:“他是不是來喊表哥回侯府的?還是來……” 飛鳶聽著聽著沒了后半句,探身一看,人已合上了眼,但她還是答了:“侯爺是巴不得世子不回去,這回應當是來添亂的?!?/br> 沒得到回應,飛鳶輕手輕腳放下了簾帳,去外間守著了。 前廳里譽恩侯鐘遠函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人,他先是在公主府吃了個閉門羹,好不容易打聽到鐘慕期在刑獄司,便急慌慌趕來。 鐘遠函年過四十,面貌尚能見年輕時的英俊,此時焦急地來回踱步,想讓人去催鐘慕期又不敢。 畢竟他雖有爵位,卻沒有官職在身,在刑獄司這種地方是萬不敢亂來的。 又等一刻鐘,實在忍不住了,鐘遠函咳了一聲,擺著架子問外面的侍衛(wèi):“世子怎么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