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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24節(jié)

    第28章 守著

    “七……”李輕嬋下意識地就想張口回答“七千兩”, 剛說出口一個字,見鐘慕期不悅地瞇起了眼,急忙停住。

    “只給你一次機會,答錯了就自己回去?!?/br>
    李輕嬋原本很確定的答案突然不敢答了, 她手邊還放著剛買的那包蜜餞, 待會兒還要去量身形做新衣服鞋子, 萬一他把這個花費也算進去了呢?

    這么一想, 那她虧欠的可太多了,光是求醫(yī)解毒的情分就已經(jīng)還不清了。

    莫名的失落感將她包裹住, 李輕嬋精神一下子垮下來,渾身泛著灰撲撲的沮喪氣息。

    鐘慕期察覺到了,眉頭一皺,道:“現(xiàn)在不怕毒發(fā)了是吧?”

    那還是怕的,尤其是那么丑、那么慘的死法。

    李輕嬋急忙振作起來, 也不自己胡思亂想了,揪著他袖子問清楚,“表哥你說的是單今天的,還是全都算進去?”

    見鐘慕期皺起眉, 似乎是聽不懂, 她一股腦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要是只算今日的那就是七千兩, 要是全部都算著, 那把我賣了也還不清……”

    這時候鐘慕期忽然就明白了平陽公主的心情, 難怪知道荷包其實是給欣姑姑的時候她會那么生氣。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李輕嬋看了會兒,毫不留情道:“自己慢慢想, 但不管你選哪個, 不全部還清就不放你回姑蘇。”

    李輕嬋先是愣了一下, 仔細想了想,竟然覺得不回去了也不錯,喃喃道:“那就慢慢還好了……等我身子好了,可以去做刺繡和抄書賺銀錢……”

    鐘慕期無聲地冷笑了下,視線投向她還抓著自己衣袖的細白手指,將她手指一根根掰開,“等你好了再說吧?!?/br>
    李輕嬋還沒聽出他的異常,回神,眨巴著雙眼跟他確認:“我好好吃藥,也不生悶氣,很快就能好了。對吧表哥?”

    “也許吧?!辩娔狡谛睦镆延辛藙e的主意,敷衍了李輕嬋一句,把桌上的茶水推到她跟前,眼皮垂下,道,“真想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就自己去問孟梯?!?/br>
    李輕嬋是不敢獨自去那個濕冷的地下小屋的,隔著小桌瞅著鐘慕期,喊了一聲“表哥”,等他看過來,用討好地語氣問:“表哥,那我是答對了嗎?”

    鐘慕期沒理她這話,把桌上茶水又往她手邊推了推,“喝水?!?/br>
    “哦?!崩钶p嬋聽話地端起桌上的茶盞,在浮著嫩綠茶葉的水面上吹了吹,氤氳水汽升起,將她一張芙蓉面模糊起來。

    她先是小口抿了下,確定不燙了,才放心飲下。

    放下茶盞后,李輕嬋端坐著,繼續(xù)問:“表哥,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她雙唇沾上了水漬,將唇珠襯得十分明顯,濕潤柔軟泛著水光,一開一合間發(fā)出黏糊糊的聲音:“表哥你說話啊?!?/br>
    鐘慕期泰然自若地移開視線,也飲了一口茶水,動了動唇,道:“明日再說。”

    “啊……”李輕嬋不大滿意,但這答案比起方才那句“你回,我不回”好了許多,至少還是有希望的。

    于是她做乖道:“那明日再說吧?!?/br>
    怕待會兒沒了力氣,她又說:“我歇好了,咱們現(xiàn)在走嗎表哥?”

    出了雅間,掌柜的竟然還在外面守著,見了兩人低眉順眼地問好,在前面帶路。

    一直送到馬車旁,見李輕嬋要上馬車,掌柜的立馬上前去扶,尚未觸碰到李輕嬋的衣角,便被鐘慕期擒住手腕。

    掌柜的腕間一痛,差點喊出聲來,好在及時忍住,手腕顫動了幾下被放開了。

    轉(zhuǎn)頭對上鐘慕期寒潭般的雙眼,掌柜的心中一凜,急忙退開。

    這時李輕嬋一只腳剛踏上第一層腳凳,扶著車門扭頭往回看,有外人在沒法說話,就用另一只手小幅度地朝鐘慕期招了招。

    鐘慕期靠近,抬手給她抓著,微微一用力就將她送了上去。

    李輕嬋上了馬車坐好,鐘慕期也沒立刻跟上去,而是轉(zhuǎn)向掌柜的,簡單道:“再挑一套姑娘家的首飾送去公主府?!?/br>
    吩咐完他就上了馬車,車門合上,車夫揚鞭吆喝了一聲,便駛向了別處。

    門口的掌柜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揉著手腕細細回憶了下,忽地“哎呀”一聲朝馬車方向追了兩步,驚道:“原來是個姑娘!”

    難怪長得那么嬌小,還粘著世子不放。

    掌柜的恍悟,急忙回到鋪子里讓人把最新打造出來的精致首飾收起來。

    丫鬟疑惑,“不是才擺出來,怎么就要收起來了?方才還有個小姐看中了呢?!?/br>
    “不賣了,主人家要的,多少銀子也不賣!”

    “?。俊?/br>
    丫鬟疑惑,但掌柜的沒再解釋,只是在心里暗暗叮囑自己,以后不止要把公主的那份留著了,還得把年輕姑娘家的留一份。

    到別院時,侍女繡娘已經(jīng)候著了,顯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李輕嬋一下馬車就被迎了進去。

    別院倒也不小,亭臺樓閣該有的都有,就是下人少了些,李輕嬋一路到后院,除了身邊擁著的,幾乎沒見著別的什么人。

    被領(lǐng)進屋里之前,李輕嬋不大放心地停住,朝繡娘抱歉一笑,轉(zhuǎn)身小步跑回鐘慕期身邊,抓住他衣袖,仰著頭悄聲道:“表哥,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走了?!?/br>
    鐘慕期任由她做著小動作,反問:“誰丟下過你?”

    李輕嬋微怔,揪著他衣袖低下了頭,眼睫緩慢地上下扇動著,甕聲甕氣道:“以前出去踏青,小弟忽然生病,他們就把我丟在了城外,天都快黑了才想起來讓人去接我……”

    她拖著軟軟的嗓音,這話聽著可委屈了,“要不是身邊有秋云和旁的丫鬟在,我都要被嚇死了?!?/br>
    鐘慕期聽完未做什么表示,只是抽出被她揪得皺巴巴的衣袖,道:“我今日出來不就是特意陪著你的嗎?能丟下你去哪?”

    李輕嬋聽出他這是不會走的意思,但仍要他明說。

    “我不走,就去隔壁換個衣服?!?/br>
    鐘慕期保證完,李輕嬋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繡娘去了里間。

    里面正量著身形,外面有人尋來了,傳話的小廝道:“是八皇子與方息庭方大人,看樣子很急,應(yīng)當是聽人說見著世子了,特意趕來的?!?/br>
    鐘慕期本不想理會的,回去換衣服的時余光瞟了一眼緊閉著的門窗,改了主意,道:“讓他們等著?!?/br>
    他換了身衣服出來,聽侍女說李輕嬋那邊還沒好,便獨自去了前廳。

    八皇子名叫趙曙,母妃是外邦進獻的舞姬,在朝中沒什么勢力,慣常跟著四皇子趙曇站隊,跟誰都有點交情,又跟誰都不怎么親近。

    這回來找鐘慕期是為了做說客。

    “不過是個外來的丫頭,就算與公主有舊,那也過去多年了,何必為了外人傷了和氣?”趙曙笑著勸說著,只是這笑浮在表象,讓人看著覺得發(fā)膩。

    他身旁便是方息庭,胳膊折了一只用夾板固定著架在身前,躬身候在一旁,聞言未聽鐘慕期出聲,微微抬頭小心地朝他看去,謹小慎微道:“小女已知道錯了,也被公主關(guān)了幾日,請世子網(wǎng)開一面,繞了她吧?!?/br>
    “什么叫繞了她?她不是好好的待在家中嗎?”鐘慕期慢條斯理道,“聽聞昨日還發(fā)了火,摔了兩盒胭脂?!?/br>
    方息庭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方念自被放回家就被他牢牢關(guān)在后院,生怕她再出去撞進平陽公主手里。

    這姑娘脾性差,受了委屈就拿身邊人和東西撒氣,昨日被他訓斥了幾句,順手摔了梳妝臺上的胭脂,不多不少,正好是兩盒。

    只是這是大晚上發(fā)生在他府中的事,又是姑娘家的閨房里,鐘慕期是怎么知道的?

    方息庭這么想著,手臂泛起雞皮疙瘩,連頭也疼了起來。

    見他白著臉沒了話,趙曙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打岔道:“姑姑向來不忍氣,要教訓誰都得弄得人盡皆知,子晏表兄你可就不一樣了,向來是懶得說話直接動手……”

    他朝方息庭手臂上看了一眼,“方小姐也就推了那姑娘一下,現(xiàn)在方大人與方公子的手臂都折了,表兄也算是出了口氣,就繞了人家吧?!?/br>
    “你想多了。”鐘慕期淡淡道,對方家父子倆胳膊的事雖不承認,但也沒有明確否認。

    趙曙打量著他細微的表情,心知他這是沒懲治到方念身上還是不肯作罷,側(cè)目看向方息庭。

    后者在心中長嘆一聲,低聲下氣道:“聽聞李家小姐身子骨弱,下官府上正好有延年益壽、增強體魄的千年靈芝,世子若是不嫌棄,下官便將這靈芝送來,就當是給小姐養(yǎng)身子的?!?/br>
    “靈芝……”鐘慕期默念了念,低笑一聲,道,“你去問我母親,她若是消了氣我就沒什么意見?!?/br>
    方息庭聽出他這是松了口的意思,忙作揖道:“是,多謝世子高抬貴手?!?/br>
    只是他依然高興不起來,靈芝本身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但他說的那根靈芝是先帝賜給方家老誥命夫人的靈藥,方老夫人看得很重。

    方念自己丟人也就罷了,如今因為這事要將靈芝送出去,那就累到了方老夫人身上。

    因為當年榮??ぶ骷捱M來得不光彩,方老夫人一直就對她有微詞,連帶著不怎么喜歡方念,要是知曉這事怕是更不待見這母女兩個了。

    在后宅待了多年的老夫人折磨人的手段多了,榮??ぶ鬟€好一點,方念是真的要慘了。

    但平陽公主與鐘慕期的態(tài)度很明顯了,人家想要教訓的人就是方念,方府護著她一日,就讓整個方家一起倒霉。

    想要平息這事,又要護住方念,也只能這樣了。

    趙曙與方息庭這一趟就是為了這事,談完了便要離開,只是離開時,方息庭走得很慢,似有話想問又不敢開口,最終在踏出正廳時停住了腳。

    他與趙曙告了聲罪,轉(zhuǎn)身重新踏進廳中,一臉絕決,拱手道:“敢問世子那李家小姐現(xiàn)在情況如何?可有蘇醒?她母親去的早,孤苦一人實在可憐,若是有什么需求,世子盡管告知,下官定竭盡所能……”

    他越說聲音越是凄切,頗有些疼惜的意思在里面。

    鐘慕期眼角微挑,神色莫測地掃視著他,緩緩開口道:“還真有一事只能由方大人來做。”

    “何事?”方息庭面上一陣喜悅,急忙上前兩步,殷切切道,“只要能幫上李家姑娘,什么事都行,世子盡管吩咐?!?/br>
    “我表妹身子不適,受不得刺激,還請大人……”鐘慕期拂了拂袖口,踱步從他跟前走過,目不斜視,語氣淡漠道,“請大人管好自家妻女,還有,不要再擺出這副讓人作嘔的模樣。只要你們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引她不快,就是最大的幫助了?!?/br>
    方息庭的臉驟然失去血色,仿佛遭受巨大打擊一般搖搖欲墜。

    鐘慕期視而不見,這時恰好有侍女尋來,低聲與他說了兩句話,他便快步向外去。

    行至門口時也未多看趙曙一眼,徑直去了后院。

    趙曙一張笑臉落了個空,緩緩收起,看了看鐘慕期離開的方向,又朝著失魂落魄的方息庭嘆息道:“方大人真是至情至深,馮姑娘泉下有知必然十分動容。”

    他特意稱馮嫻為馮姑娘,而非李夫人,方息庭心口一痛,搖頭未回話了。

    兩人出了別院,府門口臨別時,趙曙突然想起似的,又道:“說起來李銘致大人似乎離京十余年了,前些日子我偶然聽到些風聲,有人動了手腳想要這位李大人回京呢……”

    方息庭怔愣了下,神色似哭似怒,半天沒說出什么話來,最終喟然一嘆,掩面與趙曙告辭了。

    李輕嬋被繡娘拉進房間圍住,衣裳褪下,被從頭量到腳,好不容易量完,又被拖著挑錦緞。

    金絲楠木桌上擺滿了各色絲帛綢緞,她看得眼花繚亂,覺得只是做個小衣用不著這么多。

    但是方才繡娘是給她全身都量了的,她也不知道鐘慕期是怎么吩咐繡娘的,沒好意思說只需要做小衣。

    “這匹水面銀花雪緞小姐可喜歡?摸著可軟了,可以做中衣貼身穿著,還有那個碧青提花織錦……”

    “奴婢瞧著都是上好的緞子,怎么做都合適,小姐可有喜歡的款式?正好連著春衫一起裁了,年后天暖了就能穿了?!?/br>
    “小姐今日是扮男子裝束來的,可要再做幾身男衫?”

    李輕嬋被圍著,繡娘嘴里說著的東西她根本就對不上號,胡亂點著頭,又覺得不對,于是搖頭低聲道:“……去問表哥?!?/br>
    幾個繡娘對視了一眼,笑道:“聽小姐的,回頭咱們就去問世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