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31節(jié)
鐘慕期松開她腰上的手,將她身上的斗篷扯了扯,把她的小臂也蓋住,然后重新取回臘梅樹上的油紙傘,撐在她頭頂?shù)溃骸榜R車在外面等著了?!?/br> 李輕嬋被從窗子里“偷”了出來,外間守著的侍女一個都沒察覺,這讓她覺得有點刺激,心咚咚地跳著,又有點小愧疚,怕待會兒侍女找不著她會著急。 可當身邊人朝她看來,示意她往外去的時候,她還是緊挨著鐘慕期抬了步子。 第34章 紅梅 大雪下這么久, 府中早已是銀裝素裹、處處積雪。侍女下人大多沿著游廊走動,庭中小路上的積雪只有幾道不甚明顯的腳印,或深或淺,都在逐漸被新雪覆蓋。 因為李輕嬋傷了風寒, 侍女特意找出了偏大些的斗篷, 幾乎與她腳底平齊, 在屋里不走動還好, 到了外面,斗篷時不時就會擦過地上積雪。 怕把衣裳弄臟, 李輕嬋一手揣著暖手爐,一手從里面提著,因此走得很慢,口中說道:“昨日姨母問我去不去侯府,我說要去的?!?/br> “嗯?!辩娔狡诖鸬暮芎喡? 沒說就算李輕嬋不想去,他也打算把人騙過去。 李輕嬋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提著衣擺盯著地面,專挑沒被人踩過的雪面走, 兩腳前后交替, 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腳印。 走了兩步她又說:“表哥,姨母讓你保護好我, 不能讓別人欺負我?!?/br> “好?!?/br> 李輕嬋聽他說話太簡短, 接著問:“表哥, 姨母知道你要帶我去看病嗎?” “知道,和她說過了?!?/br> 李輕嬋放了心, 嘴角微微翹著, 低頭再走了幾步, 聲音里多了些羞澀,“姨母送了我胭脂。” 她邊說邊往前走,忽然發(fā)現(xiàn)雪花悠悠落在了身上,一抬頭,看見灰蒙蒙的天,她頭頂上的傘沒了。 李輕嬋轉(zhuǎn)身往回兩步,跑回到傘下,把發(fā)梢上的幾片雪花晃落,琥珀色的眼眸對著鐘慕期,認真道:“表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還病著呢?我是不能淋雪的?!?/br> 聲音有點啞,帶著點小小的指責,話里話外都是自然而然的親昵。 鐘慕期聽著就笑了,道:“是表哥粗心了,請阿嬋見諒?!?/br> 他把傘偏向李輕嬋,道:“難怪我總覺得你今日有哪里不一樣,過來讓我看看是不是比前幾日好看了?!?/br> 原本以為下雪天不用出去了,加上收到了胭脂,李輕嬋今日特意裝扮了一下,抹了胭脂的臉頰嬌嫩泛著緋紅,眼波流轉(zhuǎn),唇紅齒白,跟前幾日病怏怏的模樣迥然不同。 她時不時會犯暈倒,侍女就未給她戴朱釵步搖,只在如云鬢發(fā)間點綴了些鵝黃臘梅花,如今上面落了幾片雪花,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似的。 李輕嬋羞答答的,任由衣擺垂到了雪地上,兩只手捧著暖手爐,在傘下抬了頭。 而后“哎呀”一聲,皺起了臉,“我忘了要換成男人的衣服了?!?/br> 她低下頭去看自己斗篷里朱紅衣裙,咕噥道:“表哥,都怪你一聲不吭把我偷出來,我才沒想起來要換的?!?/br> 鐘慕期又笑,他是在李輕嬋偷摸團雪球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想看她要做什么,才裝作沒看見。 把她直接從窗子里抱出來,是想逗她玩,也是看她今日嬌俏得很,想抱就抱了。怎么到她嘴里成了“偷”? “笑什么啊?”李輕嬋不滿意他這反應(yīng),腳尖在地上踢了下,不小心將積雪踢到了他靴面上,見他沒發(fā)現(xiàn),心虛地別開了眼。 “不用換衣服,這樣就行,孟梯現(xiàn)在在別院里。” “哦。”李輕嬋高興了,相比較男裝她還是更喜歡穿自己的衣裳,輕咳了咳道,“那走吧?!?/br> 兩人傘下并行,鐘慕期稍落后小半步,跟著她一步步走著。 他們是抄著園中小路過去的,到前院時,方才那個侍衛(wèi)不知道從哪兒又冒了出來,喊住了鐘慕期,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表哥你去吧,我就在這等著?!崩钶p嬋指了指不遠處的四方小亭道,“我坐在這里等,有點渴,想喝點茶水。” 附近正好有侍女走過,鐘慕期朝著對方招手,見人過來了才離去。 而李輕嬋一個人在亭子里喝了盞熱水就讓侍女忙去了,她獨自在檐下看著落雪,聞見清幽梅花香時,覺得這邊的梅花比自己窗外開的好。 見周圍沒人,她小步到了梅樹下,好似渾然不記得方才自己才說過不能淋雪的事,任由雪花悠悠落在頭上。 踮著腳折了一枝梅花下來,轉(zhuǎn)身要跑進亭子里時,發(fā)現(xiàn)斗篷被低處的樹杈勾住了。 李輕嬋彎腰想去解救斗篷,結(jié)果身子一低,抱在懷里的暖手爐掉了下來,在雪地里砸出一個坑。 “哎!”李輕嬋望著暖手爐扯了扯衣擺,還是決定先把斗篷拽出來。 這時聽見不遠處傳來侍女的聲音傳來:“老夫人稍待?!?/br> 李輕嬋循著聲音轉(zhuǎn)頭看過去,見不遠處有一行人,有男有女,最前面的是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臉色看著不是很好,有些強顏歡笑的感覺。 其余人還沒看清,幾個侍女已快步到了跟前。 “小姐怎么一個人在這?” 一個侍女趕緊把傘給她撐上了,輕手輕腳去拍她身上的雪花,另一個撿起了暖手爐,掏出帕子擦干凈重新遞給她,再去提她的衣擺。 “我等表哥呢?!崩钶p嬋見著了陌生人,下意識轉(zhuǎn)身避開,但還是覺得身上落了幾道視線,很不舒服,她偏過臉小聲問道,“這是方家的人嗎?” 侍女點頭同樣低聲回她:“是呢,方老夫人親自上門賠禮來了,方念也在呢。小姐不想理就假裝沒看見好了?!?/br> 李輕嬋“哦”了一聲,跟著侍女回了亭子下。 其中一個侍女又折了兩支梅花遞給她,道:“那奴婢陪小姐在這等,省得待會兒小姐有事找不著人?!?/br> 李輕嬋點了頭,一眼都沒再往方家?guī)兹四强础?/br> 她不去看,可是那邊幾人卻是一直盯著她的,有好奇的,有遺憾的,還有氣憤的。 李輕嬋全然不知,等了片刻,鐘慕期回來了,兩人并行出了府。 他們前腳剛離開,后腳侍女就去告知了平陽公主。 暖閣里青煙繚繞,平陽公主斜依在美人榻上,聽侍女道:“世子與阿嬋小姐單獨出去的,除了車夫一個人都沒帶。奴婢瞧著小姐似乎是習慣了,心情也挺好,還折了花。” “世子自己肩上都落了雪,小姐身上幾乎是沒有的……” 聽侍女說完,平陽公主面露疑惑,回憶了下,猶疑道:“先前他倆還沒這么好吧?我記著我進宮前,他們話都沒說過幾句……” “是,那會兒阿嬋小姐怯生生的,看都不敢看世子一眼?!毙拦霉脩?yīng)道,“許是這段時日世子帶小姐看病,熟絡(luò)了起來?” “那可不止是熟絡(luò),還送了東西呢?!逼疥柟飨肫鹱蛉漳莻€小匣子先是輕哼,再是惱怒,“昨日他還幫著阿嬋氣我呢。” 李輕嬋昨日雖難過,但也沒主動說要走,都是鐘慕期誘導的。借著李輕嬋的病和外面的大雪,逼著平陽公主先認了錯。 欣姑姑想幫鐘慕期說幾句話,被平陽公主擺手打斷,“讓我想一會兒?!?/br> 沒等她想出個什么,挽月慌張趕來求見,到了屋里就跪下謝罪:“阿嬋小姐……不見了!” 平陽公主和屋子里的侍女都神色怪異地朝她看去,但挽月人還在驚慌中,匆匆道:“小姐不愿意躺著休息,就在窗前看起了雪。奴婢們想著她一個人待會兒,很快該困了,就都在外面守著了。誰知道隔了會兒進去一看,小姐人就不見了!” “那么多人都沒見過小姐的蹤影,聽月齋每個角落都找遍了,沒有人……” 挽月人都快哭了,平陽公主笑出了聲。 欣姑姑看不過去了,拉她起來道:“你們小姐好好的,是跟世子看病去了?!?/br> 挽月愣住。 “行了,回去吧?!逼疥柟鞔虬l(fā)她出去,好笑道,“怎么還是偷偷跑的?” 欣姑姑道:“就是貪玩吧,小姐小時候不就經(jīng)常悄悄跑出院子嗎?專惹人著急?!?/br> 平陽公主用鼻子哼了一聲,撐著下頜琢磨片刻,若有所思道:“這么說,我不插手反而更好……” 她想了會兒,慢悠悠道:“這還得多謝謝方念呢。行,也晾了這么長時間了,我見見去方老太太?!?/br> 聽她提及方家人,侍女忙又道:“方才奴婢領(lǐng)著方家人進來時碰見了阿嬋小姐……” 平陽公主臉色一冷看了過去,侍女忙垂首,聲音低下來,“沒直接撞上,就是遠遠看了一眼,只是那方家公子……” 侍女猶猶豫豫,“奴婢見那方家公子一直回頭看就多注意了些,聽見他跟旁邊人打聽說‘方才那簪花姑娘是誰家小姐?’,似乎是有什么想法……” 平陽公主聽完,臉色奇差無比,怒道:“還真跟他爹一個樣,就黏著人母女兩個糾纏上了是不是!” “男方厚顏無恥地糾纏,受損的可都是姑娘家的名聲,當初嫻姑娘就沒少遭受流言,若是方延真跟方息庭當年那樣,不管是真心還是歹意……”欣姑姑停頓了下,“阿嬋小姐性子可比嫻姑娘軟多了……” “我看他敢!”平陽公主滿面怒色,火氣涌到了頭頂,都想讓人直接把方延拿下了。 欣姑姑急忙勸道:“他還什么都沒做,公主現(xiàn)在動手,不是師出無名嗎” “那就讓他去做?!逼疥柟骼湫σ宦暎裆甙羻?,“世子帶阿嬋去了哪?” 問清楚了之后,她陰沉著臉道:“找人把方延引過去,他要是什么都不做便罷,但凡他敢上前多跟阿嬋說一個字,我看他還能不能好好地回來!” “方念才惹了阿嬋小姐發(fā)病,若是這方延也……” 平陽公主明白欣姑姑顧慮,嘲道:“你當子晏跟李銘致一樣是個軟骨頭?我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他骨子里的霸道可不比我少,豈能讓阿嬋在他身旁吃了虧?” 欣姑姑一想也是,照她說的做去了。 那廂李輕嬋跟著鐘慕期到了別院,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個被木板釘?shù)妹懿煌腹獾男》孔?,孟梯就在這里。 他一看見李輕嬋就煩得慌,不情不愿地把了脈,說只是簡單的小風寒,開了個藥方就不想理人了。 李輕嬋還想問身上的毒的事情,孟梯焦躁地使勁搖晃腦袋:“別問我!問你表哥去!” 李輕嬋知道是自己先前隱瞞用藥的事讓他不順眼,不敢多招惹他,忙斂聲退出來。離開時奇怪問:“他怎么換了地方?” “地牢里太冷了受不住,你也不好總是過去,就趁著夜里用箱子抬了過來?!辩娔狡诮忉?。 “用箱子抬?那多難受?!崩钶p嬋代入了下自己被關(guān)在箱子里,搓了搓胳膊,“真嚇人?!?/br> 鐘慕期看著她的反應(yīng)微微揚了嘴角,低著嗓音道:“阿嬋可是要讓人精心照料著的,肯定不能像孟梯那樣。” 需要被精心照料的李輕嬋很快就證實了他說的是對的,因為她沒走多遠就攀上了鐘慕期胳膊,無力道:“表哥,站不住了,有點暈……” 第35章 喂水 李輕嬋上次來住過的房間還留著, 她一說了頭暈,立刻就被鐘慕期抱回了床上。 鐘慕期接了侍女遞過來的溫水,讓其退下。 轉(zhuǎn)頭見李輕嬋軟弱無力地躺著,雙手搭在錦被的邊角, 只露出一小截手指, 而雙目緊緊闔著, 眉梢微皺, 臉上和唇上只剩下淡淡的胭脂色,看著有些怪異, 也讓人心頭發(fā)軟。 “阿嬋?”鐘慕期喊了她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他伸手撫了撫躺著的人的頰側(cè),然后端著茶水飲了一口,想要低頭渡給她時,見李輕嬋眼睫顫動著睜開了眼。 鐘慕期身軀微僵, 眼眸一低,若無其事地將茶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