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外那里已經(jīng)等不及了：“你若是不喜姚家女，那便找媒人來重新相看，總歸這幾日便要把你的親事定下來。”

    “不行！”陳霖淮急忙反對。

    “兒子的意思是既然父親有命，兒子不敢不從。不用再找媒人相看了，就照父親說的辦就是?！?/br>
    陳員外呵呵一笑：“我兒何時(shí)竟如此懂事聽話了？你若不愿意，不必勉強(qiáng)。為父雖著急為你娶妻，但還是心疼你的，要依著你的意愿才是?！?/br>
    “哎呀！爹……”陳霖淮急得直瞪眼。

    “您老辦事一向果斷，今日怎么這般啰嗦。不就是娶妻嗎，娶誰都一樣。您去姚家給兒子提親便是！”

    陳霖淮說完這番話，面上已經(jīng)紅透了，他佯裝鎮(zhèn)定道：“兒子不打擾爹休息了，就先回房了！”

    目送著陳霖淮遠(yuǎn)去，成伯的神情嚴(yán)肅起來。

    “老爺，是縣城出了什么變故嗎？怎么會突然想到給少爺娶妻了？”

    剛剛還在陳霖淮面前輕笑調(diào)侃的陳員外，臉色再次黑沉下來。

    “日前京中有消息傳出，秋后朝廷要在全國--------------麗嘉選秀，不少人家聽聞此信都忙著嫁女。今日高縣丞召我入縣衙，就是來保媒的，他欲將濟(jì)州江同知的庶女說與淮哥兒?！?/br>
    成伯一聽立刻便怒了，“江同知是張首輔原配夫人的族親，一直攀附張家，極盡阿諛奉承之事。他在濟(jì)州為官這幾年只顧斂財(cái)，貪婪無度，不少商號深受其害。這樣的人，哪配和我們家結(jié)親。”

    “不錯(cuò)，我絕對不會讓淮哥兒娶這樣人家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更何況還只是個(gè)庶女?！?/br>
    成伯深知以江同知的為人，若是被他盯上，少爺定不會那么容易脫身。

    “所以老爺便想讓少爺定親，只是姚家的家世也有些低了，倒是委屈了少爺。”

    陳老爺面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成伯，我們家如今不過是個(gè)土財(cái)主，世人眼中淮哥兒還是個(gè)不成器的，哪有資格嫌棄別人。況且，姚思禮此人還是頗有幾分抱負(fù)的，他在順天府安縣為官那幾年，政事清明，為百姓所稱道。只可惜，如今朝堂上，天子昏聵，jian佞當(dāng)權(quán)，他這樣毫無背景的寒門子弟注定不能有所作為。”

    陳員外倒是佩服姚思禮憤然辭官歸鄉(xiāng)的志氣，要知道多少人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跳出農(nóng)門，光宗耀祖。

    成伯還是有幾分擔(dān)心，皺眉道：“也不知那姚家姑娘品性到底如何，少爺純善，至情至性，若是日后夫妻不和，怕是……”

    這一點(diǎn)陳員外絲毫不擔(dān)心：“姚思禮之妻周氏，其父曾任禮部侍郎，其兄如今在都察院為官也能獨(dú)善其身。她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料想是不差的。況且，此時(shí)給淮哥兒娶妻，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我觀淮哥兒對情愛之事尚未開竅，若是日后姚家女同他能夫妻和美最好不過。若是二人無法共處，無非是折損些淮哥兒的名聲，多補(bǔ)償她一些銀錢，讓他二人分開便是?！?/br>
    姚家女已經(jīng)是陳員外匆促之下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選了，他在縣城聽聞姚家還曾拒了高縣丞家的親事，但顯然高家并不打算放棄。

    陳員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成伯，你去準(zhǔn)備一份壽禮，到時(shí)我?guī)е锤鐑喝ヒ野菰L?！?/br>
    成伯答應(yīng)下來，自去忙活了。陳員外抬眼看了看院外的天空，一片黑云壓頂，山雨欲來。

    連日幾場大雨過后，天色澄碧如洗，就連盛夏的燥熱都消退了不少。

    今日的姚家，張燈結(jié)彩，到處喜氣洋洋，上門來拜壽的人絡(luò)繹不絕。

    姚老爺子一身新衣端坐在正堂之上，滿面紅光地等著族里的子侄來拜壽。他今年整六十歲，也算是高壽之人，故而此次姚家特意大擺筵席為他賀壽。

    明蓁姐弟幾人一早就已經(jīng)給姚老爺子行過禮了，明蓁還特意為祖父縫制了一套衣衫作為壽禮獻(xiàn)上。

    拜過壽，明蓁便先回了后院。今日姚家前院招待男客，后院專為女客設(shè)宴?？墒谴謇锏呐硬]有那么講究，此時(shí)還未開席，便有不少婦人留在前院看熱鬧，并不往后院來。

    桂香和她的家人也是早早就來的，她陪著明蓁在房中說話。

    “明蓁姐，我聽說……”

    桂香瞥了眼明蓁，欲言又止，面上又幾分擔(dān)憂之色。

    明蓁知道她說的是何事，這幾日，村中的傳聞，無非是明珠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惠，強(qiáng)過她這個(gè)jiejie甚多。明珠被孟秀才家看重，定下親事。而她這個(gè)做jiejie的，親事怕是要更加困難了。

    明蓁輕笑：“別人想說什么，隨他們說就是，我并不在意的?！?/br>
    “可是，我在縣城聽說秋后就要選秀了，明蓁姐，你的親事要是還不能定下的話，到時(shí)候不就麻煩了。”

    桂香知道自己容貌普通，根本不用擔(dān)心選秀之事?？墒敲鬏杞悴灰粯?，她這么美，萬一被選入宮中，以后她們想見一面就難了。

    在桂香面前，明蓁難得愣怔了片刻，她苦笑道：“放心吧，若是到那一天再想法子就是，爹娘也在終日為我籌謀呢。”

    院中傳來一道尖厲的呵斥聲：“你到底會不會做事？倒杯茶都倒不好，燙死我了。”

    是明珠在教訓(xùn)新買來的丫頭，明蓁皺眉走了出去。

    “明珠，今日是祖父壽誕，你如此大呼小叫，被外人聽到了總歸是不好，還是收斂一些吧！”

    明珠不服氣，“我在教訓(xùn)自己的貼身丫鬟，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自從和孟玉堂定親后，明珠就攛掇著祖母給她配一個(gè)丫鬟，畢竟明蓁就有自己的貼身丫鬟。明珠想到上輩子，她嫁入陳家后，便被拘在后院。給她配的兩個(gè)丫鬟，還是陳家買來的。

    那兩個(gè)小丫鬟和她根本不是一條心，除了照顧她平日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事一概不聽她的命令，事事都要先請示陳家的大管家。

    這一世，明珠早早就求著祖母讓大伯娘給她買了一個(gè)丫鬟來。她早日□□好，日后帶著嫁到孟家也能多幫幫她。

    小丫鬟今年也不過十三四歲，瘦瘦小小的，明珠給她取名做杏兒。此時(shí)被明珠訓(xùn)斥，杏兒低著頭在那里不敢多說什么。

    “二小姐，奴婢這就去重新給你倒一杯?！?/br>
    “去吧，要是再做不好，我就把你賣了，重新?lián)Q個(gè)丫鬟?！?/br>
    明蓁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她。前院又有新的客人來到，前院有族中的小子在那里高聲通報(bào)。

    “宜山書院林山長，攜夫人前來拜壽！”

    明蓁心中一喜，忙到月洞門處等候，過了片刻，果真就見母親陪著林伯母往后院來。

    “蓁蓁見過伯母！”

    林夫人雖已年過四十，但保養(yǎng)得很好。她的面容端莊秀麗、身材勻稱，著一身絳紅色寶相紋褙子，華貴又不失清雅。

    林夫人一見明蓁，面上就露出來笑容。

    “好孩子，天這么熱，快些進(jìn)屋去，小心曬著了！”

    明珠也忙跟著上前請安，她可是知道這位林夫人和林山長伉儷情深。孟玉堂在書院讀書，她以后和林夫人處好關(guān)系，也能幫襯著孟玉堂不是？

    林夫人只是輕笑著夸了明珠幾句，態(tài)度并沒有像對明蓁那樣親近。

    明蓁陪著林夫人進(jìn)了正廳，明珠忙把杏兒端來的茶水奉上。

    “林夫人請用茶，剛剛沏好的！”

    林夫人笑著應(yīng)下，“你們姐妹年幼愛熱鬧，不用拘在我們身邊，都出去玩吧！”

    明珠還想多和林夫人說幾句，親近一些。但見明蓁告退出去了，沒法子，她也只能跟著離開。

    眼見著廳堂里沒了外人，林夫人這才面色焦急地和周氏說起正事。

    “我這幾日給明蓁挑了幾家家世人品還過得去的人家，邀了他們家女眷上門提起明蓁。這才聽說高家的小兒子猶不死心，誓要娶明蓁為妻。這些人家礙于高家都不敢應(yīng)承親事，此事怕是難辦了！”

    周氏一臉怒容，直氣得心口疼。

    “這高家真是無恥！他們來提親，我已經(jīng)好言拒了，他們怎能在外壞明蓁的名聲?！?/br>
    林夫人一樣氣憤：“誰說不是呢，高家這無賴之舉，分明就是看你們不想女兒進(jìn)宮急于嫁女。若是被他們再拖下去，如何是好！”

    正當(dāng)兩人氣憤的時(shí)候，前院那里又有人通報(bào)。

    “臺縣縣丞高大人、高公子前來賀壽！”

    “清溪村陳員外、陳少爺前來拜壽！”

    周氏面色大變，不用說高家是沖著明蓁來的，她焦心女兒的親事，反倒忽略了和姚家并沒有太多深交的陳家父子為何會前來。

    明珠就躲在月洞門處偷偷注意著前院的動靜，剛剛孟玉堂已經(jīng)來給祖父拜壽了，更是送上了一幅他自己繪制的書畫。

    明珠聽到前院不少人都在夸贊孟玉堂的才華，畫好、詩好、字更好！就連林山長對那字畫都是愛不釋手呢。

    族中的小姐妹都在像她道賀，羨慕她找了一個(gè)秀才做夫婿。日后等夫婿金榜題名，就能跟著享福了。

    明珠很是得意，直到聽聞高家和陳家的人都來了，她才下意識地看了明蓁一眼。

    明蓁還坐在桂花樹下的石桌旁，笑容清淺，一派從容。明珠忍不住冷笑，明蓁大概還不知道，陳家那個(gè)除了有錢，其他一無是處的陳少爺快要成為她的夫婿了。

    高家和姚家素?zé)o往來，但高縣丞前來賀壽，姚思禮只能以禮相待。一番禮讓之后，高縣丞和姚老爺子一起被請到了上首落座。

    高縣丞抿了口茶，才笑嘻嘻地說起自己來的目的。

    “思禮兄，本官今日前來，除了給姚老爺子賀壽，還有一樁喜事要與你同享！”

    姚思禮心里一沉，隨即笑道：“姚某倒還真不知有何喜事？不過，大人能來給家父賀壽，我們?nèi)揖鸵巡粍俑屑ち??！?/br>
    “思禮兄無需客氣，咱們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言了。小兒文杰仰慕令愛已久，今日本官前來，就是想向思禮兄求娶令愛，我們兩家結(jié)為姻親豈不是大喜事?！?/br>
    姚思禮沒想到高縣丞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話，一股怒氣涌上心頭，他的臉色黑了下來。

    “高大人請慎言……”

    陳霖淮聽到高文杰這個(gè)卑鄙小人居然也敢向明蓁提親，更是氣壞了，他擼起袖子，險(xiǎn)些要沖出去打高文杰。

    陳員外忙把兒子攔住，起身笑呵呵道：“高大人，您今日怕是要失望了！”

    高縣丞皺眉，“陳老弟，本官和思禮兄談?wù)搩号H事，你這話是何意？”

    陳員外步出，至廳中站定，拱手施禮。

    “大人，只因小兒霖淮和思禮兄的長女自小就定有親事，前幾日我已向大人稟明，我們兩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正式過六禮成親了！”

    高縣丞這才想起前幾日在縣衙，陳員外推辭和江家的親事時(shí)確實(shí)說過，他兒子早已定親，且是村中農(nóng)家之女?？稍趺催@么巧，偏偏就是姚家。

    高縣丞不信，“你如此說有何憑證，況且，我看思禮兄的神情，好似并不知道這門親事?！?/br>
    姚思禮眉頭緊皺，一臉疑惑。這親事自然是假，自家女兒從小有沒有定親，他還能不知道嗎？

    高縣丞冷笑，“陳老弟，雖你我二人有些交情，可婚事不是兒戲，你若哄騙本官，本官可是能治你大不敬之罪的。”

    陳員外并不著急，“高大人，思禮兄不知此事也有可能，因?yàn)檫@門親事是陳某和姚老太爺定下的?！?/br>
    這下，就連姚老爺子也一齊愣住了，就聽陳員外繼續(xù)往下說起舊事。

    “當(dāng)年，陳某帶著犬子流落到臺縣。當(dāng)時(shí)犬子生了一場大病，郎中看過之后，開出藥方，需用百年人參做引。陳某遍尋不著，后來幸得老太爺大義相助，贈了人參入藥。犬子病好之后，陳某便用一對同心玉佩做信物同老太爺定下了犬子和姚家大小姐的親事?！?/br>
    陳員外說的如此詳細(xì)，廳堂中所有人都聽傻了，還是姚老爺子先反應(yīng)過來。

    “不錯(cuò)，確有此事。當(dāng)日我們兩家雖定下親事，但陳家在清溪村落戶之后，便日漸富裕，家財(cái)甚豐，到如今我們兩家更是相差甚遠(yuǎn)。怕惹人非議，說姚家挾恩圖報(bào)，老夫更不好提起此事。既然今日陳員外說起，眾位便等等，老夫去取了玉佩來……”

    等到前院的這些事，被人一五一十傳到后院的時(shí)候，明蓁和陳霖淮的親事已經(jīng)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正式定下了。

    第22章

    直到宴席結(jié)束，賀壽的人都散去了，姚家人才有空閑坐在一起說一說明蓁的親事。

    周氏這半日心急如焚，但還不得不在后院強(qiáng)撐著笑臉應(yīng)酬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