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晚麗在看到來人時有些意外，她以為唐棠也會出現(xiàn)，但事實上，只有陳女士一人。

    陳女士帶著眼鏡，坐下來時便跟鐘晚麗形成了完全不同的感覺，一個是風(fēng)韻猶存，一個是書香雅致。

    “喝什么？”鐘晚麗摘下墨鏡。

    陳女士：“喝茶就好。”

    點完后，鐘晚麗靠著沙發(fā)，交疊著雙腿，“我其實不太明白你叫我出來見面，是因為唐棠的委托？”

    “不是，是我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跟你談一談。”

    鐘晚麗對母親這個詞陌生又覺得帶著嘲諷，她點頭卻道：“如果你是要跟我談唐棠認(rèn)不認(rèn)我這個母親的事，我想你就不用費口舌了，我跟她在這一件事之后就不會有交際，我不是來跟你搶女兒的。”

    “我知道?！标惻匡@得尤為淡定。

    鐘晚麗挑眉，“你倒是讓我看不太懂了，那我就不太知道你約我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那鐘女士就當(dāng)是一個母親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所做的這種缺乏理智的事情好了?！辩娕可瞄L泡茶，有條不紊的燙壺。

    鐘晚麗無動于衷的看著，陸英也喜歡這么個東西，所以她被迫也學(xué)了點皮毛，不過這些東西在她看來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而已，“你要保護的是我的女兒，我生的?！?/br>
    她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是陳女士在嘲諷她，所以她反刺了回去。

    一個女人領(lǐng)養(yǎng)另一個女人的孩子，無非是這個女人無法生育，從這一點上，她就有足夠的優(yōu)越感。

    陳女士已經(jīng)做到了分茶，茶的色澤很漂亮，空氣里彌漫清雅的茶香，她抬起頭，對鐘晚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鐘晚麗去拿了杯嘗了下。

    “你不配做一個母親。”陳女士聲音跟這茶一樣，溫柔醇厚。

    鐘晚麗嘗了一口就停止了，她看著這個沒什么攻擊性的女人，這話從她嘴里出來竟然并不違和，“我從來就沒有像要做一個母親?！?/br>
    “鐘女士，你真是我鮮少見到的自私，你只愛你自己，所以怎么糟蹋自己女兒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你過的好就好了?！标惻靠粗暗斓垒喕?，你也是要遭報應(yīng)的?！?/br>
    “如果你只想要說這些，那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辩娡睇悷o聊的打了個呵欠，如果她被這句話就刺痛了良心，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子。

    陳女士放下茶盞。

    “我領(lǐng)養(yǎng)唐棠的時候她瘦的就像一個麻桿，只剩下兩雙圓圓的大眼睛，空洞的看著我，她身上很多傷，被藤條打的，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孩子在被送到這里時就已經(jīng)吃了許多苦?！标惻恳矝]有想要煽情，她只是陳述事實。

    “當(dāng)年那群綁匪很聰明，綁架了小孩就直接送到了深山里落后的賣掉，然后再用留下的照片影像向小孩父母勒索，沒有實際的綁架人，這樣做就增大了案件的偵破難度?！?/br>
    “農(nóng)村很少要女孩，但因為唐棠長的漂亮又年紀(jì)小，適合養(yǎng)了做童養(yǎng)媳，所以被買下，不吃飯會挨打，哭會挨打，跑會被打的半死，有一個都被活活打死了！”

    “唐棠能出來，也只是因為案情偵破后被救出來的，在不同村子里獲救有幾個小孩，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被認(rèn)領(lǐng)?！?/br>
    “我當(dāng)時問她你愿意跟我走嗎？她盯著我看了很久，問我，‘如果我跟你走了，你能做到不拋棄我嗎？’我捂著臉點頭，她才答應(yīng)跟我走的?！?/br>
    “……”

    回憶起當(dāng)年，陳女士總覺得唐棠太坎坷，卻又乖的令人心疼。

    陳女士也沒打算說完這件事就能激起鐘晚麗一點憐憫心，她一向平靜的臉上出現(xiàn)慍色，“這是我呵護了十幾年才養(yǎng)出來的寶貝女兒，誰要是還想讓她受一點苦，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我沒什么本事，但也還有一條命能夠豁出去！”

    鐘晚麗低著頭喝完了那杯茶，她抬起頭，“行了，茶我喝了，你說的我也聽了，這件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我會讓小錦離開圈子，以后她們也不會見面?！?/br>
    “你最好說到做到。”陳女士并不是很相信鐘晚麗說的話。

    鐘晚麗這時候已經(jīng)站起身，“當(dāng)然?！?/br>
    鐘晚麗看到了唐棠時有些意外，她看了眼陳女士，陳女士顯然并不知道唐棠會出現(xiàn)，但看唐棠這樣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到了剛才的對話內(nèi)容。

    她也不打算掩飾，隔著墨鏡，她看著唐棠，“我不欠你。”

    這句話她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唐棠對著鐘晚麗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表情，一個陌生人，再多一個表情都是浪費。

    她突然想喝酒了。

    *

    到了晚上，唐棠沒回來。

    方靜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她著急下又不敢驚動老唐跟陳女士，只好向陳遇求救。

    陳遇問了幾句后就掛了電話，最后，陳遇是在一間酒吧找到唐棠。

    已經(jīng)喝的爛醉，周圍圍著一圈狗。

    陳遇走過去，沒什么耐心的處理完了狗，低下身來問：“唐棠，你都喝成什么樣子了，你知道喝成你這樣又一個人很容易出事嗎？想喝酒也不能一個人來這種地方你知不知道？”

    唐棠趴在吧臺上，一動不動，只剩下眼睛里滿是氤氳的水汽，像星星一樣，干凈璀璨。

    陳遇憋著的氣散了大半。

    唐棠看著他，一雙眼睛被酒精熏的緋紅，看著他也沒說話，倒像不認(rèn)識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