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已密密圍了好幾圈人，嘈雜不休。有人對里頭指指點點，有人低聲論說不停, 還有人掩帕而泣, 激起周遭一片憤憤。

    莫輕輕剛停步子, 就被一個婦人拉住，紅腫著眼憔悴問她：“莫家丫頭，你快說, 真的是里頭那人拐走我家蓮兒嗎？”

    心碎和痛悔中哭熬數(shù)月的婦人, 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松手。莫輕輕垂眸，看著手心細(xì)布慢慢印出的血絲, 額角也沁出些許汗, 卻還是輕拍了拍婦人的手。

    “您先別急, 我所知一定悉數(shù)道出，若是他干的，知縣大人絕不會放過。”

    安撫過婦人，她便應(yīng)傳喚入了公堂。

    里頭正跪著兩人，卻都是男子，其中一人聞動靜回頭，與莫輕輕對視上，皆是大驚。

    “怎么又是你？”

    周聰趕忙又轉(zhuǎn)回去，垂下臉，收起雙肩縮得低矮，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顯眼。

    陸知縣高坐堂上，將此番盡收眼底，拂了拂長須，凜肅出聲：“莫小娘子，你認(rèn)得此人？”

    “認(rèn)得?！蹦p輕恭敬回話，“此人曾來民女的食肆謀求廚子一活，不過未被聘用。且在數(shù)月前，食肆里有人鬧事，當(dāng)時還是周公子和陸姑娘替民女解圍。后來，陸姑娘說，經(jīng)大人您明查，鬧事人竟也是他和其雇主，就是聚福樓的掌柜一起謀劃的。”

    候在堂內(nèi)的陸文嫣和周意立即點頭。

    “啪！”

    驚堂木停留半空須臾，猛然落下，聲音響亮，震懾人心。舉座皆驚，垂首，大氣不敢出。

    周聰伏地辯道：“大人明鑒！小娘子所說確實不假，可、可當(dāng)時小人已受過懲處、挨過板子了。之后與掌柜的再未生過事，今日事更是與小人無關(guān)吶。”

    “你說無關(guān)，那他又怎會在你家？”陸知縣示意了眼同樣跪在堂下的另一男子。

    “大人，這真的與小人無關(guān)！是年初，他找上小人，說要租賃住處談生意，食肆人雜不便。小人想著，聚福樓供食宿，自家那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他又出手闊綽，于是就應(yīng)下了?！?/br>
    “哦？那既是租賃，可有契書為證？”

    “這、大人，他多給銀子，說無需這樣麻煩，小人見了錢就沒想這么多，便沒立下契書。”

    陸知縣拂須冷笑：“那就是沒證據(jù)了？”

    這一說可把周聰嚇得不輕，邊后悔當(dāng)初見錢眼開，邊惱恨身旁人拖累自己。一個沒忍住，沖旁邊大吼道：“有大人在，你還不快認(rèn)罪！別把我給連累了！”

    原本那男子只是瞪著莫輕輕，聞聲轉(zhuǎn)過臉，看向周聰，戾氣似是要從眼里迸出般。嚇得后者一屁股坐在地，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驚堂木又是一震。

    “堂下何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何來此，速速稟來！”

    男子倒是配合，“張德，清江縣人，來這做茶葉生意?！?/br>
    “茶商？”陸知縣頓時有些明了。

    長洛縣雖地偏，可生意往來不少，其中茶葉生意尤盛，光論一個南區(qū)，每日也有幾十上百的茶商出沒，販賣散茶的居多。流動性大，故而并非全部登記在冊，難怪找不見這人的登載。

    “本縣四起女童失蹤案件，可是你所為？”

    “草民冤枉，草民向來老實本分，哪有這個膽子……”

    話音未落，堂內(nèi)便響起冷笑。

    莫輕輕恨恨盯過去，“老實本分？就別玷污這兩個詞了，我可是差點死在你手里?！?/br>
    張德譏笑。

    “小娘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你說我差點殺了你，證據(jù)呢？”

    “證據(jù)不就在你手上？”白他一眼，莫輕輕轉(zhuǎn)而看堂上，“回大人，昨日犯人欲害民女，民女反抗時用木簪扎傷他的右手，一驗便知?！?/br>
    “來人！”

    兩個衙差上前，摁住張德，扒開他右手纏的細(xì)布，回道：“大人，確有傷口?！?/br>
    不過一夜，儼然還看得出上面的窟窿，又是新傷。

    陸知縣登時一拍桌案。

    “張德，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大人明查！這傷是昨夜草民不甚摔倒，撞到一根刺木上，這才留下?！睆埖虏换挪幻?，“何況，她有何證據(jù)說這偏是簪子扎的？”

    說罷挑釁地一瞥，瞧見姑娘黯然的神色，更是得意。他自然要得意，因為簪子早在昨夜就被他扔進灶膛內(nèi)，這會兒怕是燒得灰都不剩。

    他嘲諷道：“你若沒證據(jù)，那可是誣陷，大人定……”

    “有證據(jù)！”

    一道清脆嗓音驟然打斷張德的話。

    陸文嫣走出，小手微揚，便見衙差端著證物上來，赫然就是根帶血的木簪，在堂內(nèi)格外刺眼。

    張德面色一白。

    “大人，這是抓捕張德時，從他屋子里搜出的。我認(rèn)得是掌柜的平日所戴，若掌柜的所言有假，簪子怎會出現(xiàn)在他屋子里？”

    “不可能！我明明……大人，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假的？”陸文嫣冷哼，“你的意思是我們縣衙，乃至我們大人作偽證了？”

    “我、我并非這意思?！?/br>
    木簪還未呈到知縣跟前，陸文嫣便一把截獲。

    “嫣兒！”

    她絲毫不理會堂上人，拿起簪子仔細(xì)看，又到張德跟前瞅瞅傷口。

    “我看這傷就是簪子扎的，毫無二致。蕭大夫，你見的傷口無數(shù)，來看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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