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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死對頭向我求親了 第41節(jié)

    他瞧上去依舊如高山雪般冷淡,卻在對謝歸慈的時候,使不動聲色的溫柔成了常態(tài)。

    謝歸慈頭一次產(chǎn)生了荒謬無比的念頭,假如當(dāng)年他窺見自己天命情劫時,看見的人是薛照微,也許他會選擇順應(yīng)自己的命運。

    這樣的念頭一升起,就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容不得他再逃避。甚至越是抗拒,就越是清晰。

    最后謝歸慈打開房門,避開睡夢中的薛照微,在月色下沉默地站了一晚。銀白月光落滿他的肩頭,如水般吞噬他的長發(fā)。

    曙光微熹的時候,他才終于回神,轉(zhuǎn)過身想要進(jìn)屋去,卻一眼望見了如挺拔松柏站在門口的薛照微。

    他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

    漫長的時間里,只要謝歸慈一回頭就能看見他。

    天際忽然開始飄下第一朵雪花。

    謝歸慈走近他,薛照微伸手,將一頂晶瑩剔透的冰雪雕刻而成的花冠戴在了他的頭上。每一片花瓣晶瑩剔透,栩栩如生。

    是薛照微在靈蛇族族地雕刻出來的那一頂,也不知什么時候完工的。

    為什么會突然給他戴上這頂花冠?靈蛇族的風(fēng)俗里贈花的意義,薛照微應(yīng)該清楚?為什么要送這個?和穆圖蘭雅當(dāng)時送給他的花環(huán)有關(guān)嗎?他又是什么時候想起來的?

    “………”

    各種各樣的繁雜念頭頃刻間沖擊著他的腦海,卻又在片刻之后都被壓下去,另外一個荒謬無比、令他不可置信的念頭升起,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思維——如果有薛照微,即使被困在這幻境囚籠中,直到羽化,仿佛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

    而在這念頭升起的一剎那間,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清晰“咔嚓”的破碎聲。

    幻境結(jié)束了。

    周圍的世界開始扭曲,光怪陸離,碎成無數(shù)片,一切都在天旋地轉(zhuǎn),唯有薛照微始終平靜,宛如結(jié)冰的湖面。

    他們遙遙相望,謝歸慈看見了那枚不知何時套在了薛照微尾指上,猶如一抹緋紅流光的鳳凰骨戒指。

    而破碎的虛空幻境中無數(shù)光點徒然凝結(jié),編織出了一枚與薛照微手上那一枚一模一樣的鳳凰骨戒指。

    謝歸慈忽然想起,他當(dāng)初做的,仿佛就是一對戒指。

    流光閃過,戒指穩(wěn)穩(wěn)落入他手中。謝歸慈將它輕輕攏在手心,好似握住了過往遺失的一切記憶。

    吉光片羽,紛至沓來。

    漫長的流離后,終究歸于掌心。

    也終究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第50章 千帳燈01

    雪原上朔風(fēng)呼嘯,  雪片紛紛揚揚,很快落滿薛照微的衣襟。

    謝歸慈將戒指小心收好,朝薛照微走過去。薛照微的神情仍舊有些怔忪,  似是未從幻境中徹底脫身。

    難怪說幻境如美夢,萬千人愿意長夢不醒。

    謝歸慈看著他,抿了下唇角,  不知道此刻第一句該開口說句什么。

    于是他喊了他的名字。

    “薛照微?!?/br>
    像是要確定什么。

    “我在?!彼穆曇粢琅f堅定,暗鐫溫柔。

    讓謝歸慈忽然莫名的安心下來。

    再走近一分,  薛照微伸手將他擁入懷中,  動作輕柔又透著幾分小心翼翼,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謝歸慈沒有掙扎地將臉貼在他肩頭,大雪落下時冷而冰,  但薛照微的身上卻溫暖干燥。

    風(fēng)雪之地,  兩人寂靜相擁。

    良久后,  謝歸慈才輕聲開口說:“我在想,我或許一直以來都搞錯了一些事情。”

    “沒有關(guān)系,  只要還來得及改正?!毖φ瘴⒌吐暤馈K鋵嵤遣粫参咳说?,便連寬慰的話都說的如此平淡無趣,  可對謝歸慈來說已經(jīng)足夠。

    幻境破碎的那一刻,  他終于想明白,這幻境既然拉了他們兩人進(jìn)來,  又豈會是只考驗謝歸慈一人。

    在婚典上,  屬于薛照微的那份執(zhí)念映射出的種種便已經(jīng)結(jié)束,剩下的,都是由他自己而生的執(zhí)念。

    他在叩問自己——你對薛照微所做的一切當(dāng)真只是出自一個為了走出幻境的謊言嗎?你當(dāng)真敢直視自己的內(nèi)心嗎?

    你又真的敢在“情”字面前坦然認(rèn)輸嗎?

    所以當(dāng)謝歸慈終于愿意直視那些被他所恐懼著的感情時,  幻境才轟然破碎。

    謝歸慈無聲笑了笑,  終于伸手環(huán)住了薛照微的脖頸,  幾乎是親密無間的相貼著,感受著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在幻境里,你是什么時候想起來的?!?/br>
    “婚典之后?!毖φ瘴㈩D了頓,答道。

    謝歸慈對這個答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婚典后薛照微的心愿已經(jīng)滿足,剩下的困境,是屬于謝歸慈自己的。

    “我居然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敝x歸慈低聲輕笑,旋即又覺得恍然。他為什么會沒有發(fā)現(xiàn)薛照微恢復(fù)記憶?因為無論有沒有那些記憶,薛照微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如一,堅定如初。何曾像他,徘徊不定。

    薛照微只是安靜地?fù)碇?,謝歸慈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安心,良久開口道:“我們回中原吧。”

    “你的記憶,拿回來了嗎?”薛照微聲音里藏著幾不可察的擔(dān)憂。

    “有沒有它,都不重要了?!敝x歸慈說道,“因為我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br>
    謝歸慈感到薛照微身體一僵,片刻后攏住他的力道微微收緊,他放輕了聲音,對薛照微說出自己的決定。

    “當(dāng)日你上渡越山向我求婚,可我并非真心應(yīng)答,你也不是真心求娶,如此婚約便作罷?!?/br>
    薛照微這一次良久才回答,聲音冷澀:“……好?!?/br>
    謝歸慈像是沒有察覺到繼續(xù)說:“我曾刻下兩枚鳳凰骨戒指,許給我欲定下一生之人?!?/br>
    薛照微另一只手手指搭上鳳凰骨戒指的邊緣,只等謝歸慈下一句話說出,他便將這枚不屬于他的戒指歸還——

    謝歸慈卻忽的尾音一轉(zhuǎn),帶了點輕而淡、不易察覺的的笑意:“雖說是陰差陽錯,但我的戒指既然已落到了藏雪君手中,藏雪君便該按我定下的規(guī)矩,許我一生。”

    “………”

    薛照微抬眼,摩挲戒指的動作一滯,像是下一步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歸慈眼尾含笑,與他對視,漆黑的眼睛深處有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期待。

    薛照微握緊了手,宛如許下什么鄭重的諾言,聲音短促有力。

    “好?!?/br>
    謝歸慈這才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他其實心底還是有著些許擔(dān)心,擔(dān)心薛照微會拒絕他。

    但好在沒有。

    他將手心攤開,露出那枚周身隱約泛著緋紅流光的鳳凰骨戒指。與薛照微手指上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不需要再多說,薛照微取過戒指將它輕輕套在謝歸慈的尾指上,下一刻,謝歸慈的尾指微屈,勾住了薛照微的。

    他垂眼微笑著,“我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我什么要編造出江燈年的身份。”

    薛照微抬眼望著他。

    “不會有影響嗎?”

    江燈年的身份是謝歸慈最大的秘密,謝歸慈從未將它主動告知任何人——至于鳳凰得知,那是因為謝歸慈的手段沒有瞞過那只從上古中誕生、在天道影響下長大的神獸。

    這個秘密對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大概是不會了?!敝x歸慈輕聲嘆了口氣,在心底猶疑了一下措辭才繼續(xù)道:“在我剛?cè)攵稍缴降哪菐啄辏覍Χ稍缴降牡浼胤ㄊ指信d趣,幾乎渡越山上的藏書,無論是不是禁書,我都讀過。”

    而在這些書中,有一本非常特殊。它灰撲撲地藏在角落里,謝歸慈一時好奇,按照書上教導(dǎo)的方式學(xué)習(xí)了所謂的窺命之術(shù)——不過這秘術(shù)是殘缺的,謝歸慈學(xué)的是那部分是如何窺伺己身的命運。

    他那時候太無知無畏,并不知道看見自己的宿命,往往沒有什么用處,反倒更可能是一場災(zāi)難。

    總之,他看見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劫難——情劫。因情而起,他將會為一人將生死拋之度外。

    在吉光片羽的畫面里,他望見了自己的死相。

    因情劫而死,那便是他的宿命。但謝歸慈并不甘心,于是他想出來了一個瞞天過海的計劃,于是便有了江燈年的出現(xiàn)。他將江燈年與謝歸慈感情深厚的謊言傳遍仙門百家,最后讓“江燈年”這個假身份因“情”而死,屆時消息傳遍天下。

    ——一個所有人都相信了的謊言,想來足以騙過天道。

    畢竟“情”與“愛”本就是人世給予它的定義,天道去評判這些它不懂的世俗情感,自然要從世人的情緒中抽取感知,來做出評判。

    “但是在這個計劃的最后關(guān)頭,出現(xiàn)了一點問題?!敝x歸慈神情無奈。

    他遇見了他這一生中最大的、最不可預(yù)料的變數(shù),那位他從未想過會有任何交集的天之驕子,藏雪君薛照微。

    在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中,一點變數(shù)就足以撼動全局。

    謝歸慈將個中曲折一筆帶過,輕描淡寫,沒有對薛照微細(xì)談。

    薛照微眉梢輕輕蹙起:“那你的情劫……”

    謝歸慈微微地笑了,有種平靜的釋然:“其實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躲避天道,躲避所謂的情劫,從來沒有真正直視過它們。但是這一次,我不想繼續(xù)逃避下去了?!?/br>
    就像在幻境中他終于意識到的那樣。

    修道修仙,倘若連自己的心都不肯看清,又如何得道成仙?

    在這一點上,他實在不如薛照微坦率。

    “不過幻境里有一點讓我很好奇?!敝x歸慈略有些疑惑不解,“你為什么給我安排了一個未婚妻?”

    “………”薛照微眼神游移了一瞬,沒有回答。

    謝歸慈若有所思:“所以確實不是偶然。是因為幻境的一切都來自現(xiàn)實的投射么?所以那個未婚妻,對應(yīng)的是渡越山上的我。”

    如果他們繼續(xù)在幻境里待下去,謝歸慈主動去探索關(guān)于這個未婚妻的一切,大概會看到非常精彩的局面吧。

    “可是為什么是未婚妻?”謝歸慈緊緊盯著薛照微,“為什么會是女孩子?”

    “幻境里是人間,人間……只有男女才會訂下婚約。”薛照微低聲道。大抵是他的認(rèn)知影響了幻境。

    謝歸慈似笑非笑:“幻境里怎么樣都不重要了,反正在現(xiàn)世,我也有了一個未婚妻?!?/br>
    他特意咬重了尾音,戲謔地望著薛照微。

    藏雪君依舊神色淡然,只耳根處現(xiàn)出一點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