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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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第十四章的回憶// 荊婉容就這樣在樓家住了下來。 作為因沖喜而迎進(jìn)門的存在,她自然不怎么受待見。不過即使是這樣,樓家的生活也比她之前過的要好多了。 她第一次睡上了綾羅綢緞,第一次一餐能有五個菜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叫巧兒,只比她小一點(diǎn),很活潑,卻從來不敢正眼看她。 荊婉容想和她聊天,她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不要緊張,我只是暫時借住在這里……我和樓公子沒什么關(guān)系。我連名分都沒有?!?/br> “奴婢不敢冒犯主子……” 荊婉容被她的“主子”叫得一陣恍惚:“你家做什么的?” “???”巧兒一愣,“奴婢父母在巷外酒樓當(dāng)掌柜。” “是不是盡頭的那家?”荊婉容來了興致,主動找話題,“我以前在那里打過雜,你爹娘使喚起人來還真是不留情……” 誰知巧兒聽了她的話,面色青白,咣咣就直接把額頭往地上砸:“求主子饒了奴婢吧!” 荊婉容被嚇了一跳,連忙去拉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不過她額頭已經(jīng)磕得血rou模糊的一片了,血液順著臉龐滴落下來。 從那之后,管事在荊婉容的堅(jiān)持下沒有再給她送過丫鬟。 那天晚上,荊婉容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她以前若是見了巧兒這種掌柜的兒女,怕是羨慕都來不及。如今她卻在自己面前謹(jǐn)小慎微,動不動就跪下磕頭。 很奇怪的感覺。 就像當(dāng)初跟著茍司上了樓家的馬車一般,她坐在軟墊上,因?yàn)榧嗎6床磺逋饷娴娘L(fēng)景,也不知道這輛馬車到底要駛向哪里。只是默默地坐著,任由這些不熟悉的人把她帶到完全未知的前方去。 好像有點(diǎn)想爹娘了……她蜷起身子發(fā)抖。 門那邊響起輕輕叩擊的聲音,荊婉容不知道進(jìn)來的是誰,閉上眼睛裝睡。 隨后她感到身邊的床墊陷下去一塊,有人坐在她床邊。 這個認(rèn)知讓她更為緊張,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夾雜著淡淡的無奈:“荊姑娘,不用這么戒備?!?/br> 荊婉容尷尬地睜開眼睛:“你知道我在裝睡啊……” “嗯。”樓桂月用拳抵著唇輕笑,笑著笑著又彎腰咳起來。 荊婉容著急地坐起來,“晚上風(fēng)大,你來我這里做什么?” “聽說你今天把丫鬟叫過去了,就過來問問。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沒事,是我自己不習(xí)慣有丫鬟跟著?!?/br> “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向管事提便是?!睒枪鹪缕鹕?,“那我便不打擾荊姑娘了。” “哦……慢走?!?/br> 就在樓桂月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后時,荊婉容鬼使神差地開口:“你之前說的假扮夫妻,是什么意思?” “……如今應(yīng)該用不上了。我身體好轉(zhuǎn)了些,再過不久祖母就不會勉強(qiáng)你待在府中了?!?/br> “好?!?/br> 荊婉容慶幸又失落,樓家的生活她雖然不太適應(yīng),但這么好的物質(zhì)條件她估計(jì)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了。不過留在這里的話,早晚會被樓公子的家人拉去給他陪葬吧。 這個想法很快就在第二天的清晨破滅了。 因?yàn)樗诎胨胄阎g就被幾個丫鬟婆子架著,一路拖到了樓桂月的房間里。 荊婉容被摔在地上的時候還是懵的,她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順著眼前的繡鞋一路看上去,發(fā)現(xiàn)面前坐著面沉如水的樓老太太。 旁邊是樓桂月的床,床簾低低垂著,不停有咳嗽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怼?/br> 自己身旁就跪著一個中年男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看穿著像是大夫。 房間里還有好多走來走去的婆子和大夫……荊婉容有點(diǎn)頭暈,甩了甩腦袋。 “跪好?!睒抢咸谅暤馈?/br> “???” 荊婉容抬頭不解地看她。 身后一個婆子直接按住她的后腦勺把她的頭磕在地上,額骨與地面撞出“咚”的一聲巨響。 荊婉容暈暈乎乎地感受到自己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怎么睡在外面?” “……” “回答!”身后婆子按她頭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荊婉容氣都喘不上來了。 所幸樓老太太也沒有聽她回答的意思,慢悠悠地又開口道:“抬你進(jìn)府,主要是為了桂月。沖喜呢,說著雖不好聽,但我們樓家也沒有虧待過你?!?/br> “吃的喝的都是我們自家平時用的,雖說不讓你上桌,但也沒短著你哪里。你不喜歡的那個丫鬟呢,昨晚就給打發(fā)走了。那丫鬟還是別人介紹進(jìn)來的,欠別人的這份人情,我們家也不要你還?!?/br> “既然在我們樓家,那就要做好份內(nèi)的事?!闭f著,樓老太太忽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桂月不懂事,你也由著他胡來嗎?!” 室內(nèi)一片死寂,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一連串急促的咳嗽聲響起,隔著床簾隱隱傳來樓桂月的聲音,聽著很是虛弱:“祖母……” “桂月!”樓老太太在一旁丫鬟的攙扶下起身,顫巍巍地疾步走到他床邊,“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外面有點(diǎn)吵……” “哎喲,都是祖母沒注意!”樓老太太給他掖了掖被角,“你這都咳血了,祖母就給你叫了大夫來看看?!?/br> 她回頭使了個眼色,立即來了幾個人湊到床邊噓寒問暖。 荊婉容則被按她頭的婆子扯著發(fā)髻薅起來,又被架了回去。 “你們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把她搬到這邊來?!?/br> “是。”荊婉容聽到架著她的丫鬟這樣說。 她被抬出去時,還隱隱約約聽到大夫問診的聲音,和上次那個神婆一樣的夫人殷切對著樓老太太獻(xiàn)諂的聲音。 “哎呀,老太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她一來,樓公子緩了會兒都能說話啦……” 他發(fā)病起來那么嚴(yán)重的嗎……荊婉容迷糊地想著。 “樓老太太,樓公子這是受涼之后的反應(yīng),他昨晚是不是吹風(fēng)了?” 昨晚就來她房里坐了會兒而已啊…… 樓桂月似乎開口說了什么,但聲音太輕,荊婉容此時又因?yàn)樽擦祟^而一陣陣耳鳴,聽不太清。 “桂月,你不用替她說話。左右不過是個孤女,今晚我就把她叫到你房里來。哎喲,哪用得著你親自去找啊……看你這病的……” 荊婉容勉強(qiáng)抬頭,那厚重的幾層床簾此刻拉開了,只剩一層薄如蟬翼的紗帳。透過那層紗,她隱隱約約和里面靠在枕上的人對視了。 樓桂月被眾人簇?fù)碇o靜地看著她的狼狽樣子,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柔。 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 直到徹底被拖出去之前,荊婉容都有種錯覺,他似乎下一秒就會像昨晚一樣開口關(guān)心她。 荊婉容躺在床上休息了會兒,任憑那些不認(rèn)識的人在她屋里收拾東西。 她正好不想自己收拾,那里面也沒有什么是她自己的東西。 莫名其妙的……一大早上把她叫過去…… 荊婉容想接著睡,卻因?yàn)轭^暈而惡心不已,怎么都睡不著。 一個侍女注意到她躺尸在床上,走過來驚呼一聲:“呀,怎么沒給荊姑娘打扮啊!看她這額頭上的傷,等下別嚇到公子了!” 被扶到銅鏡前坐下,荊婉容昏沉地看向鏡中的自己。 那點(diǎn)傷能有多可怕…… 可是當(dāng)她看清銅鏡中自己模糊的影子時,卻是真切地被嚇了一跳。 額心血rou模糊了一片,蜿蜒的血跡順著臉流下來。 這些其實(shí)并不恐怖。 但是自己這副樣子,像極了昨日的巧兒。 荊婉容呆呆地盯著鏡子,深切地意識到樓家并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甚至樓桂月也做不了主。 巧兒之于她,就像她之于樓府,都是任人揉圓搓扁的存在。 身后的侍女還重重地把白粉拍在她額頭傷口處,喃喃道:“這樣看著就不嚇人了……” “老太太啊,要我說,那肯定是你們沒按流程走啊!沖喜進(jìn)來的當(dāng)然也算媳婦,你們這直接抬進(jìn)來,什么都沒有,效果可不就折半了嗎?” “那該怎么辦才好?”樓老太太湊近了,急切地問。 “現(xiàn)在那些虛禮也就別講究了。我都懂,等樓公子身體好了肯定還要再娶的,所以那些儀式不能大辦?!眿D人擠眉弄眼道,“不過,今晚都算是圓房了,基本的東西還是要有的,是吧?” “也是?!?/br> 荊婉容糊里糊涂地被扶進(jìn)房間內(nèi)坐下時,還不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今天真是莫名其妙的…… 等人走了,她一把扯下蓋在頭上的喜帕,嘟囔著:“蓋著這個不就完全沒有撲粉的意義了么……” 環(huán)顧了一周房間,她心下一驚,這里看著像樓桂月的房間,但是完全沒有之前那種雅致華貴的感覺了,處處都扯著紅綢,窗戶上還貼著囍字。亮眼的紅色襯著燃燒的紅燭晃得她眼睛疼。 誰要結(jié)婚?可是樓家其他地方完全沒有結(jié)婚的氛圍啊。 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從身后傳來,荊婉容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房里還有另一個人。 樓桂月帶著病容的臉在喜服的映襯下,居然也顯出幾分艷色,莫名讓荊婉容想到用紅綢包裹的琉璃玉。 “本來應(yīng)該是由我揭喜帕的……”他有點(diǎn)無奈地看著她手上已經(jīng)被揉皺的紅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