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情
書迷正在閱讀:【西幻】去教堂整點面包、重生后渣總追妻火葬場、柯南之我真不是內(nèi)鬼、春來發(fā)幾枝(校園H 1v1 甜)、棲枳鸞、隔離期(純百)、鮮嫩多汁、進入戀愛循環(huán)以后(NP)、擺爛癥漫記(nph)、玫瑰至上
云碧剛一進來伺候洗漱,就察覺到不對勁。 她家小姐的心情似乎太好了一些,昨兒還在埋怨誦經(jīng)聲不絕于耳,這才過了一夜,心態(tài)就扭轉過來啦?她猶疑著,等著漱口時,忽地從那身換下來的衣服里發(fā)現(xiàn)端倪。 “郡主是不是偷跑出去啦?”衣袖揚塵、裙角碎泥,一看就是折騰了一通。 班媱神態(tài)自若:“沒——就是半夜睡不著,院子里走了走?!?/br> 云碧還想再問,被班媱?chuàng)屃嗽掝^。說是無妄方丈叫她去商定小祭規(guī)程,她沒空整理那些抄好的佛經(jīng),讓云碧在她回來之前整理好。云碧點頭說好,眼神里還是有些不確定。 班媱咳了一聲,沒事找事:“得了得了,我說沒出去就沒出去,騙你干嘛!得閑你把屋子里也收拾一下吧,再不弄弄,我尋思著該嗆灰了?!?/br> 小姐騙我的還少嗎?而且我每日都有打掃的!云碧心里嘀咕著,不敢再表露出質(zhì)疑。 這小祭并沒有多么復雜,除卻抄經(jīng)誦佛齋戒叁項須由班媱自己來做,其余皆以交代給寺中弟子。她不想回去跟云碧眼瞪眼,借著抄經(jīng)過累想要放松的由頭,讓玄參帶自己到處逛逛,無妄沒攔她。 前院是神佛供奉處,日夜燃香不止,參拜者亦是往來不絕。 “玄參,青林寺一年能有多少香火錢?。俊卑鄫勜撌謫枴?/br> 玄參是個還未入道的小沙彌,一下就被問住:“這貧僧不知,聽掌事說,寺里吃穿用度之外,還能夠給兩座大佛重新修繕?!?/br> “那掙得不少啊!沒想到當和尚還是筆大生意!” “郡主又在誑語了,金銀乃為身外物,供奉佛祖須得誠心!哪里又是為了掙錢了!” “沒說你是要掙錢??!”班媱笑,“對了,若是我去祭拜,當選哪位菩薩最好?” “哪位都好!彌勒、地藏、藥師佛……都能護佑郡主平安!”玄參愣?。骸翱ぶ鲉栠@個做什么?心又不誠!” “你個小光頭,你怎么就知道我心不誠啊!”班媱夾著兩指,敲了下玄參的腦袋。沒用力,玄參卻又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她要穩(wěn)重些。班媱對這小孩的教誨已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放在心上。玄參帶著她從前院游至偏廳,見到好些個正在參道解禪的和尚。再至后院,便是班媱熟悉的風景,尤其是西院。 西院幽靜,鮮有人至。班媱只在這里見過兩個路過的小和尚,然后便是值守的玄參,她和云碧。隔著兩堵墻,還有個獨自清修的觀南。 “你觀南師兄不跟你們一塊兒修行嗎?”班媱想起昨日在院墻下見到的獨掃庭院的觀南,不由得望向更西。 “這個我也不知,打我記事起,觀南師兄就不跟我們在一塊了。聽師兄們說,他以前也是個聲名顯赫的人物,只是族中蒙了難,才被迫出家的?!?/br> 蒙難?也就你們這些堪斷紅塵的出家人,才會認為那樣的事情只是蒙難了。班媱凝著雙目,沒理會玄參的制止,自顧自地便走向那一人獨居的小院落。 這里依舊僻靜如常,甚至比她住下的地方還要清幽。這么些年,他便是一人獨守著一處院落,修身參禪。班媱緩緩踱步,探頸去望。院子很小,很快就在小佛堂前發(fā)現(xiàn)正跪著的觀南。 要不怎么說世事變遷?換作是以前,她實在很難想象他會這么安分守己地跪在一座死物面前。通身的傲氣流散四去,幻化成孤絕。她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門外,站在臺階下,無聲地看著他。身后的玄參心急地拉著她的衣角,小聲勸她速速離去,莫要打擾人家清修。 不知過了多久,里頭的人有了些動作。他緩緩站起,轉身便朝屋外走來。晨光熹微,步步生蓮。他和以前長得似乎不太一樣了,眉目疏朗、嘴角輕揚的少年如今成了一心向佛坐等羽化的小菩提,班媱感到悵惘。 他雙手合十,一串佛珠在晴朗中搖墜:“施主可是迷了路?” 迷路?虧他問得出口!這里攏共也就兩條道來往,能迷路也算是個本事人。班媱如此想著,卻并未揭穿他:“有勞師父掛心。我只是忽覺此處佛光大現(xiàn),想來觀摩。” 又在胡說了!玄參心里在擂鼓,此處閑人免進,他自己都是頭一回過來,若是被方丈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挨一頓罵。一想到這里,他頭皮都跟著眉毛皺起來:“郡主!我們回去吧!” “郡主?”觀南疑問,語調(diào)輕揚。 “不過是俗世里有些家族蔭蔽罷了,師父不必在意?!卑鄫勍闹?,一下又被那枯井敗桃吸引去:“此處僻靜,師父不介意我多打擾一下吧?” “自然是不介意?!庇^南抿嘴,斂眸微笑,轉頭看向小師弟玄參:“你不必擔心,就讓她逛逛也無妨。你且當今日未曾來過此處也未曾見過有人入院,師父不會怪罪于你?!?/br> 玄參點點頭,叁步兩回頭地看看那個愛惹事的郡主,見她真的只是四處逛逛,這才放心離去。 剩下兩人,就這么互不打擾地相處著。 班媱站在那敗桃下,往井底看去,復又蹲下,拾起一片落花。觀南就這么看著,不說話。最后還是班媱打破沉默:“師父皈依佛門多久了?竟能這般心如明鏡臺?” “郡主謬贊。皈依便是舍棄塵埃,與時間長短無關?!?/br> “聽玄參說,師父總是一人清修于此,不會寂寞么?” “餓體膚苦心志,修行皆是如此,何來寂寞之說?” 到底是收斂了性子,這話還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班媱目光下沉:“罷了!我不問了!”她回神捻著手里那瓣落花,拿到他眼前:“師父,你說這瓣桃花好看么?” “落敗之物何以觀賞,況一切外在皆是幻象……” 又是這些虛言!他如今一開口,便是東西扒扯些虛無縹緲的話來應付她。班媱不愿聽,沒給他機會繼續(xù)說下去,定睛就看向他:“你就說,好不好看?” 突然拉進的距離令觀南有些吃驚,她慣會拿捏人,一雙杏眼宛若兩泓清泉,似要將人吸進去。在那未名的吸引力下,觀南清了清嗓子,面色如常:“落敗已折,自是不好看。” “你別想那么多,就問你,落花,就這一片落了的桃花,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嘛!” 班媱氣呼呼地嘟囔,話也多了起來。 觀南不善對付這種追問,想著快點應許便能打發(fā)她離開,遽而順著她的意思走:“呃……好看?!?/br> “我就說好看吧!”班媱笑語盈盈,隨后把手里那枚花瓣細心地擦拭干凈,叫觀南伸出手來。觀南不解,只是照做。于是她指尖夾住的那片花瓣落在他的掌心,只是一個點綴,指尖便離開。他聽見她說:“樹干已老,花期盡褪。這瓣花依附于它們,到了此時此刻,也不得不落下??煽v使是落花,我也覺得,依舊是好看的。就算是落在地上,來年也是化作春泥更護花?!?/br> 它本身如何就是如何,不因身處何種境地而改變。 班媱俯首去看他掌心那枚飄零的花瓣,又道:“還望師父能珍重它。”說完又笑了。一朵花瓣落在他掌心,他愣怔著去看她的眼,笑意分明,又順著她的意思回:“嗯,好看,珍重。” 短句落下,兩汪清泉般的杏眼生出波瀾,她輕輕點頭,露出一副頗為滿意的表情,高高興興地轉身,準備離去。 觀南凝視著那枚缺了一角的花瓣,緩緩合上五指,將它包攏在掌心。 落花滴清泉,浮在心上,撩起幾圈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