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轉了個身，目光凝聚在不遠處的階梯上。

    兩名少女正朝這里趕來。

    如呼吸一般自然地再動用些魔力，就能看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弗萊卡的騎士團，和奮力運送著火器的監(jiān)察隊也同樣在趕來的路上。

    如果只是單純地追捕逃亡的貴族少爺，這陣仗就有些大過頭了。

    他笑了。

    “……艾迪？”陸菲走了過來。她叫著他的名字，看著的卻是不知怎的被撞出一個大洞的護欄邊的雷奧少爺。

    她記得雷奧少爺逃走時，身邊還是有兩個同伴的。

    在護欄的斷口處觀察到鮮紅的血跡，陸菲忍不住皺起眉，質(zhì)問艾迪：“你殺了他們嗎？”

    “沒有的事?！卑狭⒖虙炱鹑诵鬅o害的笑容，將雙手舉到胸前，表示自己的無辜，“我怎么會在你的面前，做這種會玷污你的眼眸的事呢？”

    “不在我面前就可以嗎？”

    “誰知道呢？”

    陸菲沒再說話，只是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像是懷念，像是遺憾，甚至像是悲嘆。卻唯獨不像是對現(xiàn)實存在之人的眼神，倒像是看著過去的照片和回憶。

    “我自己都快忘了，艾迪確實是這樣危險的家伙?！?/br>
    “你愿意承認自己有記憶了嗎？”

    “我沒說是什么時候的記憶……算了，這個根本無所謂?！标懛埔稽c一點地將眼睛里的懷念收起，再看向艾迪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是看著過去的記憶，而只是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了。

    她問：“重點是，你到底是誰呢？”

    ……

    紅眸的艾迪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露出任何不快。

    正相反，他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真情實感地笑了出來。

    “真好啊?！?/br>
    他發(fā)自肺腑地感慨。

    “這次，你看著的是我啊。”

    第41章 因為我所求的，從來就不是自……

    不遠處, 雷奧少爺還靠著欄桿瑟瑟發(fā)抖。

    眼前，紅眸的……姑且先繼續(xù)稱呼他為艾迪，卻在雷奧少爺?shù)捏@恐襯托下露出了幾乎可以稱作燦爛的笑容。

    剛才還隨隨便便地做出了那么殘忍的事, 現(xiàn)在卻能表現(xiàn)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就像是個天真的孩子,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單純的興之所至。沒有善良和邪惡的概念，當然也就沒有能束縛他的，所謂原則的那條線。

    這樣的他，終于和陸菲記憶里的艾迪徹底割裂開來。

    意識到了這一點, 陸菲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已經(jīng)不用裝成他的樣子了嗎？”

    “如果你更喜歡那樣, 我繼續(xù)裝下去也無妨?！彼鹱笫指苍谛乜?，微微彎腰行了個禮, 過去艾迪又在他的身體上顯現(xiàn)了出來。

    “所以要到我這邊來嗎？公主?！?/br>
    他壓低嗓音, 像是在傾訴愛語，像是在引人入夢。

    “只要你想, 哪怕是這個早已不復存在的幻影，也能一直陪在你身邊?！?/br>
    你曾經(jīng)見過，所以你也一定已經(jīng)明白。過去創(chuàng)造出這個幻影的本人，都早已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不復存在這點，我倒是沒法反駁呢……”想著之前見過的另一個艾迪，陸菲笑得有點無奈。

    “六十年后的這個世界，很孤獨吧？”

    這個問題, 讓陸菲的心微微一顫。

    紛亂的腳步聲從平臺廣場下方傳來, 騎士團和監(jiān)察員的隊伍很快就將這片平臺團團圍住。長劍和火器對準了艾迪——他們精準地找到了這里最危險的人物——但在這樣的待遇下, 艾迪卻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

    他只用熱切的目光看著陸菲一人。

    “被忘記，被無視，被想要守護的人誤解，還不得不忍受一次又一次的離別。這樣的世界, 這樣的國家，沒有被你所愛的資格。但我不一樣！”

    周圍的人群里蔓延著緊張的氣氛，但他們兩人所在的空間，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結界隔絕。充斥著這里的，是某種危險而熾烈的狂熱。

    “看著我吧，公主。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將你想要的一切都送到你手中。這是此世間最強的魔法師的保證。我能做到，也只有我能做到?！?/br>
    “我甚至可以讓你回到最愉快的那段時光，有別人去承擔重大的責任，你只要每天和科因吵架，和文特兄弟四處瘋玩，將所有賬單甩給老薩博，然后等有人來興師問罪的時候，偷溜出宮躲去師傅的小屋里偷果汁軟糖。”

    “我會為你創(chuàng)造一個完美的世界！在我的身邊，你只要幸福地活下去就好。”

    他的語氣逐漸變的激烈，宛如狂熱的信徒，在對著唯一的神明祈禱。

    “請讓開！小姐！那個人很危險！”外面有人對陸菲喊道。

    “跟我來吧，公主?！卑蠜]管那些雜音，只是對陸菲伸出了手。

    看著艾迪的手，陸菲有一瞬間失神。

    她想到當年在王宮門口，自己也曾有過一次選擇的機會。那時自己放棄了的東西，似乎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面前。

    “但你所描述的事情，就像是只會持續(xù)一晚的美夢?！标懛坡曇糨p柔地說。

    艾迪失笑：“空想的王女居然會擔心這個？我以為你不管什么時候都會是個夢想家?！?/br>
    “其實我更喜歡‘理想主義者’這個詞?！闭f著無關緊要的話，陸菲抬頭看向艾迪的眼睛，輾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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