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計時工具的測量，時間的概念會變得曖昧。

    感覺眨眼間，就從荒蕪之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我造成的雪崩還引發(fā)了山體滑坡，盤山公路大半部分都被掩蓋，最后被截斷的道路處建起了防御工事，許多人聚集在那里。

    災(zāi)害的規(guī)模不算小，其中甚至有扛著攝像機的新聞工作者。

    ……真難辦。

    喜悅頓時變淡了。

    要是被人詢問起來，我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忙碌中的人們，趁著沒被人發(fā)現(xiàn)，我后退了幾步，往反方向跑，打算繞路回山腳。

    沒跑幾分鐘，聽到有人在后面叫我，“宴！”

    我回過頭，見到沃爾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不存在道路的山坡，急急忙忙地朝我這邊跑來。

    站在原地，等他趕上來，我問，“你怎么來了？”

    “學(xué)校的社團成員，說你幾天沒有登陸游戲，又聯(lián)系不到你?！狈讲排艿锰?，沃爾特喘了口氣，“受傷了嗎？出了什么事嗎？”

    “我沒事，以后再說吧?！蔽艺f，“你是開車來的？”

    沃爾特點點頭。

    “要快點回去了，奇犽還在發(fā)燒，要把他送醫(yī)院?！?/br>
    “讓我……”沃爾特伸出手。

    “不用?！蔽铱戳怂谎?，讓不是戰(zhàn)斗型的沃爾特再背個人太勉強了，反而變成拖累，“你全力跟上我就行了?！?/br>
    “……抱歉?！?/br>
    顧及到沃爾特的速度，比較順利地到達(dá)山腳，然后找到了他的車。

    身體一挨到柔軟的后座，數(shù)日以來積累的疲憊立刻席卷而來。

    強打著精神，把奇犽平放在座椅上，用腿枕住他的頭。

    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還沒降下來。

    “直接開去醫(yī)院？”在駕駛座坐好的沃爾特確認(rèn)道。

    “恩?！?/br>
    發(fā)燒的時間太長可不是件好事。

    我用手背擦掉奇犽臉上冒出的汗水。

    “車?yán)镉兴?，要喝嗎？”沃爾特問道?/br>
    “好。”

    ……

    “……沃爾特？”忽然從夢中驚醒。

    天花板是我在公寓的臥室。

    全身非常清爽，感覺是洗過澡了。

    蓋在身上的被子散發(fā)出太陽的味道。

    “宴?！笔卦诖策叺奈譅柼兀l(fā)出安心的笑容，“不用擔(dān)心，好好休息，你的朋友已經(jīng)送醫(yī)院了?！?/br>
    他主動端來一杯水給我喝，繼續(xù)說，“獵人協(xié)會的人也來過，我跟他們說雪崩只是個意外，能活著回來純屬僥幸。這樣回答可以吧？”

    “恩?！弊屛液脱┍榔睬尻P(guān)系，我認(rèn)為沃爾特的回答無可挑剔的。

    獵人協(xié)會的人來過？

    客戶出了事，會來找我這個當(dāng)事人并不稀奇。

    這場雪崩，幸存者應(yīng)該只有我和奇犽兩個人了，我想。

    喝干了杯子里的水，想要再來一杯，我忽然猶豫了，“沃爾特……”

    “有什么吩咐？”沃爾特恭敬地問。

    “家里有咖喱嗎？”

    沃爾特想了想，“這個沒有?！?/br>
    “我想吃咖喱飯。”我把空杯子遞給他，“還有一些東西，想要你順便買……”

    聽到沃爾特的關(guān)門聲，我便下了床。

    這間公寓是兩居室，主臥當(dāng)然是我在用，次臥我用不著，則交給沃爾特隨意使用。

    上次查看沃爾特的私人物品，還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

    雖然口很渴，但要抓緊沃爾特外出的時間去查看一下。

    沒來由地內(nèi)心忐忑，所以迫不及待。

    不愿等待，馬上就想得到答案。

    蟄伏已久的不安感，令我的心情異常急切。

    睡醒后覺得莫名的口渴，并不止一次。

    但愿是我想多了。

    抽開次臥里的儲物柜，拿出躺在里面的一個已經(jīng)拆封過的包裝盒，封面上“塔利婭”的名稱，令我渾身發(fā)冷。

    這個世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這樣……的嗎？

    為什么。

    為什么？

    是不是我哪里搞錯了。

    是我搞錯了。

    是我搞錯了。

    頭腦一片空白。

    抹掉差點掉下來的眼淚，我把包裝盒按原樣放回去。

    當(dāng)我關(guān)上抽屜，不知何時回來的沃爾特，就站在房間門口，“宴？”

    簡直就像偷東西時被抓個正著，我萬分難堪地止住了動作，“……”

    然后希望他不會追問。

    可是他說，“你看了嗎？那里面的東西?！?/br>
    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咬住了嘴唇。

    “宴碰過的東西，都會沾上宴的氣味?！彼坪跻庥兴傅卣f，“所以我知道的?！?/br>
    我動過理事長室里的東西，他也知道！

    那么……那么！

    我深吸一口氣，“你給我喝那種安眠藥是做什么？”

    “你可能會抵觸，就沒有告訴你。”沃爾特回答道，“不過這沒有副作用，只是會口渴，所以沒關(guān)系?！?/br>
    “不！我不是想問這個！”我站起來，嚴(yán)厲地問他，“為什么給我喝！”

    “宴，你不知道?！蔽譅柼乇瘋卣f，“雖然你的難過很少說出來，但是你睡著了……會在夢里哭。我不能安慰你，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

    “這個藥有安眠的作用，能讓你睡得很好?！蔽譅柼氐拖骂^，“一直以來，憑著一己的獨斷，隱瞞這件事情，非常抱歉?！?/br>
    “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情是永遠(yuǎn)不會變的?！彼呱锨皝恚拔铱梢阅梦业乃邪l(fā)誓。我至死都不會背叛您，我的主人?！?/br>
    就像最初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一樣，他單膝跪地，親吻我的手背，表示忠誠。

    一切都沒有改變，是我變得敏感又多疑。

    因為擔(dān)心奇犽的狀況，我沒有心情吃飯，換過衣服，就讓沃爾特帶我驅(qū)車前往奇犽入住的病院。

    距離沃爾特送他去醫(yī)院，再到我趕過來，之間過了二十四小時以上，經(jīng)過治療，他的燒當(dāng)然早已經(jīng)退了，但仍在昏迷。

    “發(fā)燒的起因是多方面的，不僅是身體虛弱，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卻嚴(yán)重缺血。”醫(yī)生說，“真是奇怪，你知道可能的原因嗎？這樣以便于為后續(xù)的治療作為參考。”

    大多數(shù)普通人是不知道念能力的，即使我愿意透露，醫(yī)生未免會相信。

    倘若強行證明，恐怕會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根本解釋不清楚。

    于是我選擇裝聾作啞。

    等醫(yī)生走后，我留下來，待在奇犽的病床邊，才感到有些踏實。

    等他醒了。

    約定就完成了。

    恢復(fù)自由的我，該去做什么呢？

    “宴，我也可以幫忙。”沃爾特說。

    “不，不用了?！蔽覔u搖頭，“他不久就會醒吧。我待在這里就好了。”

    “因為……”我說，“我想要早點跟他告別。”

    有沃爾特就夠了，不需要再將別人攪進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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