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咆哮出聲，不知道是不是陳洲聽錯了，他感覺錢思明好像都要哭了。

    大概是真被他傷了心。

    他耐心地等錢思明發(fā)泄完情緒，慢慢說了幾句。

    錢思明先是驚訝詫異，隨后又是生氣質(zhì)問，漸漸才恢復(fù)鎮(zhèn)定。

    “你這都是猜測?！?/br>
    “錢總，不是猜測，是懷疑?！?/br>
    “這對他有什么好處？是，豪門兄弟爭個高低很正常，也犯不著用這種折損自家根基的方式吧?！?/br>
    錢思明是商人，在商言商，沒有利益可圖的事情，他想一百遍也想不明白。

    陳洲也是這里想不明白。

    “所以我只是懷疑?！?/br>
    很強烈的懷疑。

    他得從里面抽身而出，才能看清楚漩渦的中心到底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張向陽的判斷。

    賀乘風(fēng)不會善罷甘休。

    說不定還想來個一石二鳥。

    天天派尾巴盯著，他到底還想做什么？

    “我借點人給你用，”懷疑的種子一種下，錢思明也覺得渾身不舒服，“他們很精通財務(wù)稅收，你用得著?！?/br>
    “多謝錢總?！?/br>
    錢思明暗罵一聲，心情卻好起來了，“你小子，是不是就在這兒等著我呢。”

    “不敢。”

    “你是正兒八經(jīng)在做事，可別真當(dāng)自己停職了，假公濟(jì)私地天天搞對象?！?/br>
    “不會?！?/br>
    陳洲掛了電話，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上了張向陽公司那層樓。

    電梯門打開，他順著上次來的路線進(jìn)去，路過了幾家店鋪，終于看到了張向陽的公司。

    公司右邊就是樓道的底，開了扇窗，窗戶前站了個人，白襯衣黑褲子，腰細(xì)細(xì)的一把，肩膀微微拱起，骨骼的形狀很優(yōu)美。

    “張向陽？”

    被叫到名字的人猛烈地咳嗽起來。

    陳洲連忙過去，他邊幫張向陽拍背，邊道：“怎么在抽煙？”

    張向陽是被嚇的，他咳得眼淚都快出來，忙掐了手里的煙，反問道：“陳工，你怎么來了？”

    陳洲道：“一言難盡?！?/br>
    他看張向陽，等張向陽解釋是遇上了什么事居然抽起了從來不抽的煙。

    張向陽與他眼神交接，這才發(fā)覺那女人的眼睛與陳洲的是如此相似。

    張向陽說：“一言難盡?！?/br>
    第82章

    兩個一言難盡的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都默默笑了。

    生活再多波折，在看到彼此時，心里也會一松，好像眼前的困難也不是那么難了。

    張向陽手指夾著掐滅的煙，輕聲道：“剛有個客戶來找我，感覺像你家里人，”他想到什么，唇角向上微揚了揚，“眼睛跟你特別像?！?/br>
    陳洲沉默一會兒，道：“應(yīng)該是我媽?！?/br>
    張向陽“嗯”了一聲。

    陳洲的mama看上去很溫柔也很有修養(yǎng)，即使年紀(jì)大了，也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是位極其出眾的美人。

    看他的眼神雖然很傷心，但也很溫柔。

    “她跟你說什么了？”

    “什么都沒說?！?/br>
    又是一陣沉默。

    張向陽輕嘆了口氣，語氣微喪，“她哭了?！?/br>
    陳洲一怔。

    “她說風(fēng)濕犯了，”張向陽道，“她有風(fēng)濕？”

    “嗯，老毛病?！?/br>
    “年紀(jì)大了是這樣?！?/br>
    掌心按在窗口，張向陽俯視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心中五味雜陳。

    父母衰老了，他們長大了，很遺憾地沒有長成他們所期待的樣子。

    會后悔嗎？付出了青春、時間和心血，辛苦地養(yǎng)育了孩子，卻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回報。

    手背悄然被另一只手蓋住。

    張向陽抬頭，陳洲正低頭看他，什么話都沒有說，目光交匯著，漸漸變得柔軟，兩人慢慢靠近了。

    如果樓下的過路人此時稍一抬頭，就能看見大廈一層框出的窗戶中，有兩個人靠的很近很近。

    人體的溫度在這個時候顯得極其的重要，抱得越緊，越有安全感，高樓的窗戶灌進(jìn)了風(fēng)，清涼地滑過唇畔，張向陽簡直舍不得嘴唇上濕漉漉的觸感與溫度。

    好想就這么一下子過完一輩子。

    沒有煩惱，只有吻。

    “你呢？怎么突然過來了？”

    “公司有點事?！?/br>
    “有麻煩？”

    “不算?！?/br>
    張向陽側(cè)著臉，臉部輪廓在陽光的點綴下清秀而干凈，他總有不安的直覺，“跟賀乘風(fēng)有關(guān)嗎？”

    “嗯?！?/br>
    聽到答案，反而是胸口石頭落地的感覺。

    張向陽反握了下陳洲的手，神色是備戰(zhàn)的警惕，“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公司內(nèi)部的事，你幫不上什么忙。”陳洲直接地否決了，沒留一點余地。

    被拒絕的這么干脆，張向陽的內(nèi)心浮上一絲淡淡的失落，然而還沒等他自我調(diào)整，陳洲的下一句話就完全打消了他的失落。

    陳洲握著他的手，道：“我不想瞞你，也不想你為這事過分cao心?！?/br>
    張向陽久久地看著陳洲，眼神很熱烈，陳洲一向淡然的臉色也被他看得不禁有所動搖，不自覺地想要躲避。

    “陳工，”張向陽道，“我好喜歡你?！?/br>
    完全沒有預(yù)兆的表白讓陳洲僵在了當(dāng)場。

    明明已經(jīng)是確定的情侶關(guān)系，怎么還會像剛喜歡上這個人時那樣，忽然就心跳加速地讓人招架不住，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去回應(yīng)。

    “謝謝，”陳洲感覺自己的嘴好像都不使喚，完全憑著本能在說，“我也是?！?/br>
    張向陽沒覺察他的慌亂，他說完也有點害羞，低下頭真心實意道：“有你在，真好?！?/br>
    公司的事，張向陽幫不上忙，陳洲也只是來看他一眼，圖個心安。

    張向陽送陳洲下樓，“你家里的事我也幫不上忙，你要是難扛就跟我說，國慶我也打算回家一趟?！?/br>
    張向陽隱晦地表達(dá)了要跟家里出柜的意思。

    “不著急，”陳洲道，“別勉強?！?/br>
    “我出柜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有壓力?！?/br>
    “嗯……”

    陳洲太懂他了，讓他在他面前簡直無所遁形。

    這種思想近乎赤裸的狀態(tài)，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會覺得不舒服，但對張向陽而言卻是很自在。

    在陳洲面前，他一句謊話也不需要說，他本來也從不喜歡撒謊。

    這樣透明的在陳洲眼下，他覺得很安全，很舒服。

    “公司的事我也幫不上，你自己多當(dāng)心。”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這跟你本來就沒什么關(guān)系?！?/br>
    互相理解、互相體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的難事在兩人之間卻是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仿佛他們天生就是這樣。

    張向陽在大樓前與陳洲擁抱，已經(jīng)說了很多，可還是不舍，感覺好像總有一句話還沒說。

    又不是以后就見不到了，這么戀戀不舍的分別張向陽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他目送著陳洲的車離開，心道離不開，多少困難險阻，他都離不開這個人。

    在街邊站了一會兒，張向陽轉(zhuǎn)身時覺得異樣，他一回頭，不遠(yuǎn)處，賀乘風(fēng)站在街角，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地看著他。

    張向陽目光停留了一瞬，他轉(zhuǎn)身上樓，像沒看見他。

    手機(jī)震了。

    張向陽連看也不想看。

    他上樓碰到肖小曉，把手機(jī)遞給她，麻煩她幫他那陌生號碼發(fā)的信息刪了。

    “別告訴我他發(fā)了什么。”

    肖小曉接受了這個古怪的請求，幫他把收到的三條信息都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