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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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銓目光鎖定住他。 “何先生,你打算怎么做?帶著這些……沒有太大實質(zhì)性意義的證據(jù)找老何總給你斷案評理?” 何家銓的表情顯然是被陳洲說中了。 “我認(rèn)為這樣做的意義不大,”陳洲十指交叉盤著,“何先生,如果不是我死咬著不放,你覺得這次你和老何總能脫身的幾率有多大?” 何家銓屏住了呼吸。 到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承認(rèn)一件事——賀乘風(fēng)太高明了,這么一個傭人生的小傭人,差點就要翻了天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br> 陳洲點到為止,他相信以何家銓的頭腦應(yīng)該懂他的暗示。 其實憑借那些東西,他已經(jīng)可以直接去找何盛康,但那又怎么樣呢?法律不會判沒有犯下的罪。 誰最想賀乘風(fēng)永世不得翻身?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何家銓在陳洲的辦公桌面前靜站了三分鐘,他看上去正在思索,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從一開始的暴怒轉(zhuǎn)而平常那副笑瞇瞇的滴水不漏的樣子。 “陳工,”何家銓笑道,“我看你不是不要報酬,你是所圖不小。” 陳洲大方點頭,“是的,我希望他以后都沒機會出現(xiàn)在我和我愛人面前?!?/br> 何家銓的臉色一下又變得很復(fù)雜。 原來世上真有情種,為個男人與人斗得你死我活。 “我知道了?!?/br> 何家銓離開,走之前把文件還給了陳洲。 他雖然很清楚陳洲是在利用他,不過他們的目標(biāo)的確一致,他們都想——讓賀乘風(fēng)消失。 其實那幾天對于張向陽來說,生活再平靜普通不過,那些翻天覆地、勾心斗角都與他的生活毫無關(guān)聯(lián),直到他看到極光星與空華同時上了電視新聞。 “這……”張向陽驚得從床上坐起,“陳工,出事了?!” 陳洲重新?lián)Я怂难屗亢?,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沒事,接著看?!?/br> 張向陽一個技術(shù)崗,對新聞里那些他聽不懂的涉及經(jīng)濟犯罪的名詞聽得心驚rou跳,新聞里沒明確提到犯事的人是誰,反正是正在調(diào)查中。 他看向陳洲,陳洲面色沉穩(wěn),眼中甚至還有一絲笑意。 “我出去打個電話?!?/br> 張向陽坐不住,“不能就在這兒打嗎?” 陳洲看他一眼,見他眼巴巴的,神色中難掩不確定的驚惶,心里不再有那百分之一的擔(dān)心,生怕張向陽會對人心軟,因為無論如何,張向陽選的都會是他。 張向陽坐在陳洲身邊聽他打電話。 打的還是視頻電話。 電話那頭三個打扮儒雅的老年人。 “能判幾年?” “看律師?!?/br> “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最少五年,最多十五年?!?/br> “不一定,具體要看情節(jié)和數(shù)額,努努力的話,十五年以上也是有可能的?!?/br> “也要看法官,輕重很難說。” 視頻電話掛了,張向陽問陳洲,“他們?nèi)齻€是律師嗎?” 陳洲頓了一瞬,道:“是的。” “誰經(jīng)濟犯罪了?” 陳洲拿著手機,用手機底部輕輕敲著腳踝,把問題拋還給張向陽,“你覺得呢?” 張向陽不太敢信,又覺得好像也不意外。 “那會影響到你們空華嗎?” 陳洲搖頭,“問題不大,有關(guān)空華的那些虛假財報已經(jīng)提前做了手腳,上面的公章是假的,責(zé)任不在我們。” 張向陽聽著,忽然發(fā)覺陳洲好像胸有成竹早有準(zhǔn)備的樣子。 難道是陳洲一手設(shè)計的? 不,不會。 陳洲不是那樣的人。 大概率他可能也就是扮演了個請君入甕的角色。 他這樣獨行俠一樣的人,能為了什么才這么殫精竭慮,日夜顛倒地去淌這場渾水呢? 陳洲看著張向陽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中一緊,張向陽的個性是眼里見不得黑的,他跟蹤、調(diào)查、放任挑唆何家銓與賀乘風(fēng)內(nèi)斗,這些行為不說多陰暗,但總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陳洲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要解釋嗎?解釋對付非常人只能用非常手段,還是解釋他其實也并不是張向陽想象當(dāng)中的那么好……可張向陽早就向他承諾,他好與不好,他都會無條件地愛他…… 電視上已經(jīng)開始播下一則新聞,陳洲快要按捺不住時,張向陽展開手臂抱住了他,聲音軟綿綿的,“謝謝你,陳工,辛苦了?!?/br> 張向陽并不知道他這句很普通的話哪里挑動了陳洲的神經(jīng),被陳洲一下?lián)涞沟乃耆铝?,“今天不是已?jīng)做過了……” 他們不是才剛洗完澡休息嗎? “不夠。” 事后,張向陽才知道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陳洲說的“不夠”原來不是僅僅指那一天,而是指——每一天。 第98章 極光星的大樓內(nèi),何盛康暴跳如雷,文件砸了一地,他指著自己的大兒子,怒道:“你在搞什么?你是發(fā)了瘋還是中了邪?你搞這些東西——” 何盛康抄起手邊的文件又砸了過去,白色的紙張紛紛揚揚地散開,何家銓站著,頭微微低著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一旁的賀乘風(fēng)上前,手?jǐn)v扶住何盛康,“爸,冷靜點,小心氣壞了身體?!?/br> “我怎么冷靜?!我怎么……” 何盛康壓著胸口在干兒子的攙扶下緩緩坐下。 他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自從多年前小中風(fēng)過一次后,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正一日不如一日,表面看起來沒什么,其實也就是外強中干罷了。 “大哥,”賀乘風(fēng)溫聲道,“這到底怎么回事,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何家銓沉默不言,他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事件爆發(fā)開始就像是被打擊得不知道該怎么辦一樣。 天之驕子,賀乘風(fēng)心中琢磨著這個詞,心想“驕”換成“嬌”也許才比較恰當(dāng)。 出身真的就能決定一切嗎? 再好的教育,再優(yōu)越的資源,培養(yǎng)出來的不仍然是廢物? 他垂下臉,以掩飾眼中所流露出的嘲弄。 何盛康癱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平復(fù)下心情,他反手抓住賀乘風(fēng)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掌心出了一點汗,“風(fēng)仔,這次你要幫你大哥?!?/br> 賀乘風(fēng)抬起臉。 何盛康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賀乘風(fēng)的骨頭都在發(fā)疼,“你大哥要度過這次難關(guān),全靠你了?!?/br> 賀乘風(fēng)目光溫和地注視著這位十多年來與他父子相稱的老人,那張和善慈祥的臉孔此時流露出一股棄車保帥般的兇狠,眼中精光四射,“這個案子前期都是你參與的,這里還有很大的余地,風(fēng)仔,我們是一家人,你要幫你大哥,要肯作犧牲?!?/br> “家銓,”何盛康大聲道,“你過來?!?/br> 一直沉默的何家銓這時才挪動了腳步,他走到何盛康身邊,手也被抓住了,何盛康強硬地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先看一眼何家銓,何家銓也正看著他,眼神非常的復(fù)雜,何盛康又看向賀乘風(fēng),賀乘風(fēng)的眼中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無害,“風(fēng)仔,你這次幫了你大哥,以后我們就是真正的親人。” 賀乘風(fēng)有點想笑。 真正的親人。 他真正的親人早都已經(jīng)死透了。 這場面倒是他沒有料到的。 何盛康竟然會想讓他替何家銓頂罪。 到底還是父子連心。 他再怎么討好、照顧、表現(xiàn)的盡善盡美,到頭來還是比不過血緣親情。 不過他也不在乎。 有血緣的他都不在意,更何況這對父子? “爸爸,”賀乘風(fēng)柔聲道,“你放心,我會的。” 何盛康按住兩人的手猛顫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是乖仔,不枉我疼了你十幾年?!?/br> 何盛康回頭又看向何家銓,“還不謝謝你弟弟!” 何家銓低垂著的臉抬起,他對這個干弟弟難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謝謝你,賀生?!?/br> 一家人,手拉手,心連心。 想要大笑甚至是狂笑的心情充盈了胸膛,賀乘風(fēng)忍耐著,將這極具諷刺性的一幕刻在腦海中,等日后他會站在極光星的廢墟上去重新回味這一刻時的心情。 多么愉悅。 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他終于快要達(dá)成他的目標(biāo)。 從傭人的兒子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能犧牲的、能舍棄的他已經(jīng)全丟了,為的就是這么一天。 “師兄?!?/br> 腦海里突兀地又冒出一聲。 如每個走神進入冥想世界的時刻一般,“張向陽”又出現(xiàn)了。 他還是大學(xué)時的模樣,柔順又平和地注視著他,問:“這樣,你開心了嗎?” 開心,怎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