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你瞎起什么勁兒？”

    “我這著急嗎？”

    “......”沈秋娥覺得他太閑了，掀了掀眼皮，“你能比久爺久奶急？”

    唐耀不說話了。

    老兩口寵溺唐鈍，事事由著他，退親是這樣，成親也是這樣，在他們眼里，唐鈍活得開心比什么都重要，否則不會(huì)接納云巧，要他們?yōu)樘柒g子嗣著急，這輩子怕是看不到了。

    唐耀倒掉桶里的水，感慨，“罷了，咱不管了。”

    村里起哄的人特別多，云巧察覺他們沒有惡意，也跟著樂，唐鈍去縣學(xué)后，好多人開玩笑，“巧姐兒，墩哥兒走了你夜里睡得著嗎？”

    云巧傻乎乎的回，“睡得著啊。”

    “不會(huì)想墩哥兒?jiǎn)?？?/br>
    “不會(huì)?！?/br>
    口是心非。村里人想。

    清明前后下了幾場(chǎng)雨，地里的雜草又長(zhǎng)了出來，云巧整日待在地里割草，其他人則盯著她的肚子，像盯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云巧覺得怪，回家問老唐氏。

    老唐氏仍是那句，“別管她們?！?/br>
    云巧就由著她們?nèi)チ?，老唐氏?qǐng)人看的日子在中旬，李善派了人來，那人曾在修路時(shí)教過村里人做木工，手藝高超，動(dòng)工這日，村里會(huì)木匠的都來湊熱鬧。

    老唐氏愛顯擺，早將修墳的事兒傳開，年輕人覺得太折騰，老人們則羨慕，人上了年紀(jì)就格外注重身后事，誰不希望百年有塊風(fēng)水寶地，清明中元享子孫后代的香蠟紙錢，因此，衙役們拿著圖紙比劃地形時(shí)，老人們齊齊涌上前，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墳還有別的花樣嗎？”

    “圖紙畫的是不是太復(fù)雜了呀?！?/br>
    “修這樣的墳要多少錢，會(huì)不會(huì)有遭人惦記啊。”

    許久未出門的老爺子都露了面，站在自己墳前，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看得出心情極好，老唐氏笑他，“之前不感興趣，這會(huì)兒是不是偷著樂？”

    她看不懂圖紙，但看材料就極為奢華，而且土比普通墳挖得深，挖得寬，氣派太多了。

    四祖爺捋著胡須站在旁邊，和老爺子絮叨，“你辛苦一輩子，是該給自己修個(gè)舒服的地，你的墳若修得好看，到時(shí)我照著你的修。”

    他的墳修過好幾回了，不缺這一次。

    “行，待會(huì)我讓巧姐兒?jiǎn)枂枺芊褚环輬D紙過來?！?/br>
    圖紙不復(fù)雜，匠人給云巧畫了好幾張，各不相同，村里人大開眼界，“墳還有這么多講究啊。”

    匠人們修墳，唐家管飯，家里養(yǎng)著幾十只雞，老唐氏有些乏力，請(qǐng)了族里幾個(gè)媳婦幫忙煮飯，云巧沒其他事，買rou就落到她頭上，她速度快，隔兩天就去鎮(zhèn)上，偶爾經(jīng)過夏雷門前，回來時(shí)便回多幾樣野味。

    她經(jīng)常經(jīng)過綠水村，村民們看她身量長(zhǎng)高，身形圓潤(rùn)，有意無意酸曹氏，“巧姐兒今個(gè)兒又去集市買rou了吧，她有出息了，據(jù)說去年采草藥賣了錢，請(qǐng)人替唐鈍爺奶修墳?zāi)?。?/br>
    “曹婆子，你說你當(dāng)初待她好點(diǎn)，她哪兒會(huì)去孝敬別人哪?！?/br>
    曹氏面上不當(dāng)回事，心里堵得慌，老大去漣水縣至今沒回來，老頭子身子又不好，地里少了人，她起早貪黑累得不行，譏諷道，“秦婆子，你何必挖苦我，誰不知道我想讓巧姐兒給你家大牛做媳婦，奈何你眼光高，瞧不起巧姐兒，你說你當(dāng)初應(yīng)下這門親事，受孝敬的就是你。”

    論吵架，曹氏沒輸過。

    村里誰不知道秦家那點(diǎn)事啊。

    秦大牛休了春花又反悔，跑到劉家做牛做馬，雖說春花有了身孕，孩子的爹是誰不知道呢。

    春花被秦大牛寒了心，夜里出去偷漢子整村的人都知道，就秦家蒙在鼓里。

    活該。

    想看她笑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家云山娶的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像秦家烏煙瘴氣呢。

    秦婆子反唇相譏，“巧姐兒要是嫁給大牛，大牛怕就是你家長(zhǎng)工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盤，春花臉上有胎記怎么了，也比巧姐兒好看，就巧姐兒那傻子，生的孩子不定怎么傻呢?！?/br>
    她可不想孫子是傻的。

    曹氏噎住，“巧姐兒生下來又不傻。”

    生的孩子自然會(huì)是正常人。

    秦婆子冷笑，“巧姐兒生來不傻，那她成這副樣子豈不是你造成的？”

    曹氏自知說錯(cuò)話，剜了眼秦婆子，“左右她不是沈家的人了，傻不傻與我何干?！?/br>
    云巧生個(gè)傻子被唐家拋棄才好呢。

    秦婆子看出她的心思，嗤鼻，“難怪落得個(gè)眾叛親離的下場(chǎng)?！?/br>
    曹婆子：“......”

    兩村離得說遠(yuǎn)不遠(yuǎn)，云巧和唐鈍圓房的消息自然傳到了這邊，這天，秦婆子在地里干活，云巧經(jīng)過時(shí)，她直起腰，故意喊住云巧，“巧姐兒，你如今是小婦人了，怎么還梳男子髻啊?！?/br>
    云巧看是她，沒搭理。

    秦婆子不知秦大牛和春花謀劃的那些事，笑著道，“咱巧姐兒如今攀上高枝，都不認(rèn)我這個(gè)嬸子了?！?/br>
    云巧連個(gè)眼神都不給她了。

    鄭家媳婦整理著衣衫從山里下來，含著瑩瑩眼眸道，“巧姐兒是秀才娘子，你是誰呀？”

    秦婆子一看她脖子就知她又和鄭家小子鉆樹林了，這夫妻倆沒皮沒臊，白天也做那事，秦婆子啐了口痰，“恬不知恥?！?/br>
    鄭家媳婦扭著腰肢，笑吟吟道，“嬸子是不是羨慕了？你說叔也走了幾年了，怎么不再找個(gè)呢？省得整日盯著我們這種剛成親的。”

    秦婆子怒視她，“你說什么？”

    “沒聽到就算了?！编嵓蚁眿D扶了扶散亂的發(fā)髻，眼神掃向云巧，“瞧巧姐兒嫁了人氣色多紅潤(rùn)，嬸子，學(xué)著點(diǎn)吧?！?/br>
    云巧跟鄭家媳婦不熟，仍未理會(huì)，只經(jīng)過鄭家媳婦身邊時(shí)，隱隱聞到股奇怪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快速跳開，鄭家媳婦好笑，“有什么好害臊的?！?/br>
    云巧抬頭看她，眼神清明澄澈，臉上無羞無怒。

    鄭家媳婦多利的眼，一眼看出她沒聞出她身上是什么味兒，勾唇輕笑，“你和唐秀才沒圓房？”

    嘗過男人滋味不該是她這副表情。

    云巧轉(zhuǎn)過身，欲走。

    鄭家媳婦來了興趣，輕輕拉住她，“你娘沒教你吧?！?/br>
    她一副大發(fā)善心的口吻，“小嫂子和你說說如何？”

    云巧看向她拉著自己的手，皺眉，“我要回去了。”

    “不會(huì)耽誤你太久的?！?/br>
    旁邊就是麥地，差不多膝蓋高了，地里長(zhǎng)滿了雜草，鄭家媳婦曲腿往草上一坐，“想不想給唐秀才生孩子？”

    云巧直勾勾盯著她，然后指了指她嘴唇，“你嘴唇流血了?！?/br>
    鄭家媳婦輕輕擦了擦，嘴角笑意不減，“不礙事，你鄭家小哥咬的?！?/br>
    “哦?！痹魄煽此θ菝髅?，眼里像蕩著光，“你笑什么呀？”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编嵓蚁眿D目光落到她胸前，笑得耐人尋味，“唐秀才摸過嗎？”

    云巧垂眸，眉頭皺了皺，雙手護(hù)在胸前，“不害臊。”

    鄭家媳婦笑出了聲，“我以為你什么都不懂呢，看來你沒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來，小嫂子教你怎么生孩子。”

    不管云巧樂不樂意，她嘴唇翻動(dòng)，語速極快，不過怕其他人聽到，刻意壓著聲兒，云巧眉頭沒有舒展過，臉上更是疑惑重重，鄭家媳婦觀察著她表情，暗道，唐家得后大半得是她的功勞。

    男女之事極為簡(jiǎn)單，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

    念她擺脫沈家不容易，鄭家媳婦善解人意教了其他招數(shù)，想在唐家站穩(wěn)腳跟，孩子是關(guān)鍵，她就說得多了些。

    最末，提醒她，“先苦后甜，剛開始會(huì)疼，忍過去就好了，咱做媳婦的不容易，小嫂子教你這些不求你記著小嫂子的好，小嫂子看你投緣，樂意教你的?！?/br>
    “謝謝?！?/br>
    鄭家媳婦笑得合不攏嘴，“回家吧。”

    她也得干活了。

    秦婆子大聲呸了句，“也不知哪兒來的□□。”

    鄭家媳婦輕笑，“嬸子嘴里的酸味快飄到隔壁村了?！?/br>
    “......”

    鄭家怎么會(huì)娶這種厚顏無恥的婆娘，簡(jiǎn)直有傷風(fēng)化，秦婆子受不了她的德行，去找鄭家婆子，要她好好管管自己的兒媳，鄭家婆子抱著孫子，沒心思應(yīng)付她，“年輕人不都這樣嗎？你這把歲數(shù)，怎么還和她較勁啊。”

    “......”

    有傷風(fēng)化。

    秦婆子受了一肚子氣，晌午回家，見灶房沒動(dòng)煙火，頓時(shí)火冒三丈。

    春花的月份淺，她怕肚子有個(gè)閃失，讓春花留在家里洗衣煮飯，眼下鍋灶冷冰冰的，她沖進(jìn)屋，一頓罵。

    自打重新回到秦家，春花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色，稍不順心就嚷嚷肚子疼，這不，秦婆子剛開始罵，她就捂著肚子喊疼，秦婆子有氣沒處撒，又去了地里。

    秦大牛砸桌椅，“等你生了兒子再跟你算賬。”

    春花垂著眼，安安靜靜的。

    秦大牛怒吼，“就你這模樣還想嫁進(jìn)唐家，你配嗎？云巧長(zhǎng)得不好看，至少臉上沒臟東西，小秀才樂得碰她，就她的福氣，早晚會(huì)替唐家生個(gè)兒子?！?/br>
    要不是他提起，春花都不知多久沒聽到云巧的消息了，她被唐家捧在掌心，日子簡(jiǎn)單美好，而她則陷入了淤泥，爬不起來了。

    而唐鈍，更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她沒有和秦大牛吵過架，此時(shí)心里燒著一團(tuán)火，不吐出來會(huì)死似的，她看著秦大牛，一字一字道，“她既這么有福，你怎么就不娶她呢？”

    呵。

    秦大牛額頭青筋直跳，沒娶云巧是他最后悔的事兒，眼下被她拿來笑話自己，秦大牛忍不可忍，抬起手，巴掌就扇了下去，“久了沒揍你皮癢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兩日后，云巧又去鎮(zhèn)上買rou，村里人告訴她春花小產(chǎn)了，春花娘坐在地埂上嚎啕大哭，“巧姐兒，你和春花好，你要給她撐腰啊?！?/br>
    秦家嫌春花丑，處處壓她們一頭，看在荒地的份上，她多番忍讓，誰知秦大牛打得春花去掉半條命，叫囂著休妻，還要她們歸還荒地，否則就殺了她們。

    春花娘除了求云巧，沒有其他辦法了。

    “春花不是我朋友了?！痹魄善届o的說，“我趕集呢?！?/br>
    春花娘捶地，聲淚俱下，“巧姐兒，你不能這么狠心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