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場，除了平等院鳳凰和德川一矢之外，所有人都只在場外觀戰(zhàn)。

    山梨發(fā)現(xiàn)，傷疤臉和卷毛眼鏡男兩個人連之前在打比賽的時候都經(jīng)常說些玩笑話，但是這會兒卻出奇地沉默著，站得筆直，背手而立。

    因?yàn)橐荣惖娜耸瞧降仍壶P凰嗎？

    她懷著疑惑側(cè)過頭看身旁的越前龍馬，這個人從剛才就一直沒有給過她一個眼神，應(yīng)該是在怪她拖了后腿吧。

    心里自覺虧欠了他們的山梨下意識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個地暗自觀察越前龍馬。

    嗯，連這家伙都難得的神情凝重，一直目視前方。

    山梨正腹誹著，哪知道越前龍馬跟側(cè)面也長了眼睛似的，他忽然一個眼神斜過來，逮山梨逮了個措手不及。

    倍感尷尬的山梨支支吾吾想解釋點(diǎn)什么，最后只吐出“對不起”叁個字。

    道完歉，山梨兀自捏緊拳頭，心里翻江倒海。

    是啊，她干著急卻又幫不上什么。

    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誰能贏下這一場。

    “喂，打得不好就多練，逞強(qiáng)有用的話，誰都能拿第一了?！痹角褒堮R語氣頗為暴躁，上手直接把他的鴨舌帽取下，一把扣在山梨頭上。

    戴著帽子的山梨被這一下驚得憋回了眼淚，心情卻莫名好了許多。

    “開始了。”越前龍馬小聲提醒了一聲。

    山梨立刻噤聲，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比賽場上。

    是平等院鳳凰先發(fā)球，他用了一招“世界海盜”，網(wǎng)球如同無數(shù)把尖刀刺向?qū)γ妗?/br>
    山梨咬緊后槽牙才把嘴里的驚呼關(guān)注，她揪心的剎那，德川一矢已經(jīng)展開回?fù)簟?/br>
    回應(yīng)無數(shù)尖刀的是——

    十個球。

    “十球回?fù)??！闭驹谝慌允执а澏档脑角褒堮R說道，“比之前更輕松了，德川前輩，又進(jìn)步了...”

    山梨則不斷地交替著自己的擔(dān)憂對象，然后幾個回合過去，球都沒有機(jī)會沾地。

    兩個人看上去勢均力敵，互不相讓。

    她猜，這肯定是一場持久戰(zhàn)。

    在場上兩個人的快速變換位置的間隙，山梨看見德川一矢眼中的微光閃過，這讓她沒由來地心空一下。

    她微不可察地跺腳，下定決心一般在心中暗語：“拜托拜托，就讓德川君贏下這場比賽吧，他一定一定很想贏。”

    “老天，求求你讓德川君這場比賽成為幸運(yùn)的那一個人吧，我、我愿意一個月不吃點(diǎn)心！”

    剛許完愿，山梨就立刻默默改口：“呃，半個月，半個月吧，但我一定會完全遵循的?！?/br>
    希望老天能聽到她的聲音，每分每秒許愿的人一定很多，但是這一秒請務(wù)必聽到她的懇求。

    “?。　?/br>
    越前龍馬的驚叫把閉眼祈禱的山梨嚇得連忙睜眼，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得好快。

    只見越前龍馬面色鐵青地看著前邊——

    是，是德川一矢？

    山梨轉(zhuǎn)頭去看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像個放置久了的機(jī)器人，關(guān)節(jié)處沒有抹油潤滑，所以轉(zhuǎn)的時候一顫一顫的。

    顫動的時間她腦子里就無端閃過很多想象的畫面，不少比眼前的更嚴(yán)重血腥。

    可是，真的看到德川一矢滿臉是血的情景，山梨還是心里一抽。

    那一定很疼，他怎么還握著球拍不放下呢？

    她往前踏出一步，立刻就有一只手臂擋過來。

    “比賽...還沒結(jié)束呢?！痹角褒堮R說這話的語氣不容反駁。

    山梨把著他的手臂不住嘆氣，焦急卻又無計(jì)可施。

    平等院鳳凰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原來他也可以十球回?fù)?，這招原本叫做“印度耍蛇人”。

    和開場的勢均力敵不同，此刻的德川一矢已經(jīng)明顯處在下風(fēng)了。

    他的腳不知道什么時候受了傷，剛才為了接球又直接扭了一下，雖然打回了那個球，卻被平等院鳳凰下一擊打中了右眼角。

    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傷勢一定不輕。

    山梨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自責(zé)，一定是上一場比賽最后接她的時候...受的傷。

    那個時候，難怪她會聽到背后的悶哼聲。

    要是，她沒有硬要接住那個球就好了，早一點(diǎn)把拍子一扔也不會搞成這樣。

    “你在哭嗎？”越前龍馬聽到身旁人發(fā)出的抽噎聲，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咳..咳..”急著停止哭泣的山梨咳嗽了起來，她一邊咳一邊抽噎著說：“越前龍馬，你說得對，逞強(qiáng)一點(diǎn)用也沒有?！?/br>
    如果逞強(qiáng)有用的話，那不是誰都能拿第一了？

    拿第一要靠實(shí)力，而不是靠逞強(qiáng)或者祈禱。

    自以為是，反而會害了別人。

    越前龍馬不明白為何山梨忽然哭成這樣，他說的話確實(shí)正確，但沒有任何讓人想哭的地方吧。

    “喂，你這家伙，到底怎么了？”越前龍馬不耐煩地咬住嘴唇，眼前這個人整張臉哭得皺起來，還邊哭邊喘，看得他比輸了球還難受。

    這種逐漸抽空力氣的感覺，他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體會過了。

    上一次，是和龍雅哥哥分別的時候。

    可是，眼前這家伙哪有那么重要？

    分明，就是個很討人厭，老是拖后腿的家伙。

    必須得罵他兩句，讓自己清醒清醒。

    “知道逞強(qiáng)沒有用的話平常練習(xí)就少偷懶，你以為別人看不到嗎？”越前龍馬責(zé)罵道。

    他說得太對了，山梨止不住地朝他點(diǎn)頭，把著他的手臂哭得更厲害了。

    越前龍馬臉色青白一片，這個人的眼淚都掉到他小臂上了，怪燙人的。

    煩死了，真是。

    “現(xiàn)在哭也晚了，等德川前輩打完比賽再說?！痹角褒堮R無奈道。

    一聽這話，山梨使出吃奶的勁兒來壓制自己的眼淚，倒是不流淚了，但是兩肩極有規(guī)律地上下起伏，甚至開始打起了嗝。

    雖然眼睛還死死盯著場上的賽況，但是越前龍馬心里卻開起了小差。

    怎么立刻就能不哭了，是因?yàn)樗麆偛盘岬搅说麓ㄇ拜厗幔?/br>
    或許是因?yàn)槠降仍壶P凰那家伙吧，他太嚇人了，簡直能止小兒夜啼。

    按住自己的腹誹，越前龍馬繼續(xù)專心看比賽。

    他對德川一矢的擔(dān)心一點(diǎn)也不必山梨少，德川前輩有多想打敗平等院鳳凰，他再清楚不過了。

    又過了一年，他肯定是很期待再次和平等院鳳凰一決高下的。

    如果不受傷的話...起碼那樣還有想象的空間。

    在帶傷的情況下，想要擊敗平等院鳳凰，接近不可能吧。

    場上的人心里好像都有了比賽的結(jié)果，接下來的比分刷新也完全不出乎意料。

    15：0

    30：0

    45：0

    ......

    和分差一起變多的，還有德川一矢的汗與血。

    山梨看見斑斑血跡灑在這一半的球場，看見德川一矢貼在額前的濕發(fā)都浸在血里。

    周圍的人似乎都很冷靜，好像這一點(diǎn)也不嚴(yán)重。

    山梨的心一下一下想要往外撞出去，又一次一次被擋回來。

    平等院鳳凰的狠勁一點(diǎn)也沒有減少，對手越是疲乏，他就越是兇猛。

    山梨一次性看到了好多論壇上討論過的平等院鳳凰的絕招。

    反手強(qiáng)力削球，先上飄之后急速下墜的回?fù)羟?，這招叫作“埃及鳳凰”。

    空中高高躍起，反手打出的球宛如火鳥一般襲去，這是“中國火鳥舞”。

    這場比賽，山梨很直觀地感受到那些對于平等院鳳凰的評價。

    所謂超出規(guī)格之外的腳力，在過去的隱者的生活以及在世界各地流浪的特訓(xùn)之后獲得了強(qiáng)勁的軀體，經(jīng)過懸崖上的特訓(xùn)之后擁有了異次元的強(qiáng)力和精神上的韌性。

    已經(jīng)，沒有死角。

    他的章法，就是致敵于死地。

    強(qiáng)大得讓山梨心頭絞痛，她聽到，平等院鳳凰對德川一矢說——幾年過去，你還真是一點(diǎn)長進(jìn)也沒有。

    嗯？

    連曾經(jīng)的教練都這樣說過平等院鳳凰：他的實(shí)力已經(jīng)不用多說，但是禮儀很粗魯。

    是這樣的粗魯?shù)膯幔?/br>
    僅僅是粗魯?shù)脑?，為什么她只是作為旁人聽著，就會好難過。

    連越前龍馬都親口說德川前輩進(jìn)步明顯。

    所以，如果不是因?yàn)檫x擇去接住她，德川一矢起碼能夠堂堂正正地打完這場比賽吧。

    “菜...零，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山梨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控自己的眼淚，在心中大聲呼喚著她“最忠誠的侍者”，即使她現(xiàn)在幾乎是祈求的語氣。

    “你聽得到嗎？”

    “如果聽得到的話，拜托你，幫幫德川吧……”山梨雙手合十，她也不知道能否讓零看見，“無論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出?！?/br>
    “你，聽得到嗎？”山梨止不住地顫抖著。

    “砰！——”

    一聲脆響，德川一矢已經(jīng)跪倒在地上，他的手指明顯抽搐起來，球拍隨之飛了出去，摔落在后半場。

    這聲響如同發(fā)令槍聲，山梨比所有人都先一步搶跑，撲倒在德川一矢身前。

    她咬著牙齒忍受膝蓋被地面摩擦破皮的疼痛，張開雙臂如同小鳥一樣想護(hù)翼住身后的德川一矢。

    哪怕一次也好，任何代價都行。

    你聽得見嗎，回應(yīng)我啊。

    平等院鳳凰的光擊球勢如破竹，一切都來不及回頭。

    一片喧鬧中德川一矢扯過山梨的手臂，用力把她向后拉。

    強(qiáng)烈的光閃過，所有人都反應(yīng)性地閉上雙眼，德川合上眼，憑借感覺嘗試把山梨護(hù)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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