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青白妄見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屈服! “你最好放了我?!卑潞蘼暤?,“我的兄弟姐妹無處不在!” “我知道。你會被釋放的,但不是現(xiàn)在?!?/br> 解開紅發(fā)小哥身上的繩索,周談笑了笑,“今天想吃點什么?” 后退一步,艾德警惕地看著周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沉默片刻,道: “……炸魚薯條土豆泥?!?/br> 語氣不情不愿。 “有夠刻板印象的?!敝苷?wù){(diào)侃了一句。 這個怪人心情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艾德狐疑。 以前他可從不開玩笑的!每日頂著一張死了老婆似的臉。 攏緊了身上的黑色斗篷,周談盯著空空如也的餐桌。 異能波動閃過。 只是片刻,冒著熱氣的英倫叁件套便憑空出現(xiàn)在了桌面上。 ……怪人的能力越來越熟練了。 艾德拿起勺子,泄憤似地對著土豆泥挖了一大口。 周談?wù)驹谝慌缘人酝辍?/br> 艾德幾乎沒有見過他進食的樣子。他總是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執(zhí)著地調(diào)試著自己的能力。 或許之前是英俊的,但一日瘦過一日,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脫形,實在是稱不上好看。 餓死最好。艾德心中詛咒。 他還要去傳道,拯救更多人,怎么能被這個怪人困在這里! 等自己回到綠洲城,一定要讓咲兔大人把這個褻瀆的混賬復(fù)活了,交給死飧者好好教育! 說是這么說,艾德確實打不過周談。 東西吃完,便又被捆回了椅子上。 只是這次有些不同。 周談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從一旁扯了把椅子過來,放在艾德對面。 兩人相對而坐。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周談?wù)f。 艾德不屑地轉(zhuǎn)過頭去,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著。 只見周談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布袋來。 袋子不過手掌大小,卻意外的沉重。 周談打開袋口給艾德看,里面是潔凈的黃沙,上面晶瑩點點,有著夢幻的色澤。 “這里裝著的,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及最愛的人?!?/br> 將布袋放在艾德膝上,男人的聲音枯啞。 “第一次見面時,她叫伯勞?!?/br> 周談陷入回憶: “一身紅裙艷烈勝火,她被裝在金制的鳥籠里,獻給末世最有名的暴君。” “她就像是一只高傲的鳥,倔強又坦然,不向痛苦和強權(quán)屈服?!?/br> “縱使一無所有,仍要引吭高歌?!?/br> 自從第一次相見,周談便深深地愛上了伯勞。 “熱烈,奔放,自由且美?!?/br> “明明被困在籠中,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自由。” “我愛她的勃勃生機,愛她的自我與叛逆,愛她視世俗為無物的驕傲?!?/br> “這是我永遠(yuǎn)也做不到的……” 沒有任性的權(quán)利,時刻以主公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一舉一動都帶著束縛。 因為效忠他的人是白衣,周談必須盡全力,才能讓自己看上去配得上這份忠誠。 他的牽絆太多,要顧及的也太多。 這個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女人。 他們本應(yīng)是最為相似、心意相通的??伞?/br> “可她并不愛我?!?/br> 單手捂臉,指縫間溢出周談哽咽的苦笑。 白衣也好,羽亦鈞也好,甚至可能連周執(zhí)彧也是…… 她溫柔多情,卻并不是給他的。 他們可以被她所愛,做盡動情之事。周談卻只能得到同情,以及施舍般的一晚。 心高氣傲如他,又怎么可能接受? 所以,當(dāng)山流月蠱惑時,周談動搖了。 紫光一閃,控惑生效,被植入的念頭替代了男人驕傲的本心。 悲劇由此而始。 “是我的嫉妒害了她?!?/br> 直到現(xiàn)在,周談終于可以直面這個事實。 或許早在被程雅雅厭惡時,他就該明白了……自己這刻在本性中的善妒。 他不配擁有親情,不配有兄弟,也不配和她在一起。 “我犯了錯,但他們沒有,不該替我承受這惡報?!?/br> 如同懺悔般地,周談單膝跪地,用額頭去貼艾德膝上的布袋。 那里裝著他最對不起的兩個人。 “我的愛人來自復(fù)生結(jié)社。F城那邊也開始搜集復(fù)活的辦法,我知道是她出事了?!?/br> 情報搜集及分析的過程被周談一語帶過。 “復(fù)活需要媒介,或許兇器可以?!?/br> 周談抬起頭,仰望著這個名叫艾德的異國男人,他的身上有信的靈光: “我要去搶那柄匕首,但沒有完全的把握。” “我必須做些什么?!?/br> “你知道我的異能嗎?” 周談問。 “什么?”艾德不解。 “青白妄見。”周談解釋,“凡我堅信所見的,則必會存在?!?/br> 將幻視照進現(xiàn)實的神奇能力,只要周談想,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事。 ……代價則是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tài)。 幻視來自瘋狂。而正常人,是不會產(chǎn)生幻視的。 藥物、催眠、瀕死體驗、暗示、宗教…… 這半個月里,周談用盡了一切方式來自我折磨,最終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無中生有地制造物品,將異能以見過的其他形式釋放。 他繼承了白衣晶核里的全部異能,已經(jīng)是末世中第一梯隊的強者了。 但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想從擁有一座城的山流月手中拿到匕首,周談需要更強的力量。 寒氣自空中凝聚,凝水成冰,筷長的冰矛落在周談手里。 是伯勞曾經(jīng)使用過的技能,在送別宴上。 男人從容地笑著,將它伸到耳邊,刺穿了左側(cè)的鼓膜。 血液自耳孔流出,混著冰融的水。周談將冰矛換到右手,又是一次穩(wěn)準(zhǔn)狠的穿刺。 “你膝上這袋子是雙向的,如果袋子比現(xiàn)在要沉,就說明我成功了?!?/br> 他對艾德說: “我這一去,沒有活下來的打算。只有復(fù)活伯勞的事,還請你多多費心?!?/br> 周談?wù)酒鹕恚瑢χ律钍┮欢Y。 “無論如何也要讓她活過來,拜托了?!?/br> 隨即,他伸出手,將自己的雙眼挖了出來,摸索著放進那個盛著砂礫的布袋里。 轉(zhuǎn)身離開,堅冰化作長長的手杖,為周談探知前方的路。 血淚不止,男人的臉上卻是笑著的。 對自己這個罪魁禍?zhǔn)祝瑥?fù)活后的她會怎么想? 卑鄙?惡心?只怕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他吧。 眼前一片漆黑,身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幻聽幻視。 她的嫌棄、鄙夷縈繞耳邊,是如此的逼真生動。 哪怕周談清楚,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卻依舊心痛如絞。 原來,能得到她的同情,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他連被同情的資格也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