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有通宵，又遇上當(dāng)事人意外死亡這種突發(fā)事件，體力和精力都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

    腦袋剛剛沾上枕頭，便陷進了黑甜夢境。

    一覺醒來，抬起沉重的眼皮，天花板在眼前失焦、又重新對焦，大腦從放空中重新啟動，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聶容嘉的眼前又閃過了趙婷慘不忍睹的尸體，閃著幽暗燈光的破舊醫(yī)院黑洞洞的漫長走廊，泣不成聲的母親和麻木不仁的父親，險些跟她爭執(zhí)起來的警察…

    對了，還有盛銘澤。

    陪她走進手術(shù)室，又沉默地把她拉走的盛銘澤。

    告訴她“不想做就不做了，到我這里來做法務(wù)好了”的盛銘澤。

    眼睛看向窗外，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暮靄沉沉。在暮色時分蘇醒的時候，人的心里總會莫名地感到空了一大塊，有種彷徨無助的失落感。

    連祈正在客廳里看書，看到穿著松松垮垮家居服的聶容嘉揉著篷亂的頭發(fā)走出臥室，立刻和上書，對她笑著說：“jiejie睡醒了？要不要喝杯茶？”?ūtāxs.?ò?（futaxs.）

    聶容嘉愣了一下，腦內(nèi)仿佛傳來“咔噠”一聲，把方才記憶拼圖的最后一塊兒扣了上去。

    竟然還忘了，盛銘澤和連祈撞了個正著的事情。

    她最近該不會是老年癡呆了吧？

    看到連祈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尷尬地坐在沙發(fā)的另一頭，接過來連祈泡的紅茶。

    “誒，我買過這么一套茶具嗎？”聶容嘉疑惑地看著手里的紅茶杯，細(xì)細(xì)的骨瓷捧在手里像撫過少女的肌膚般絲滑，杯上的花紋繁復(fù)精美，小小一只造型優(yōu)雅特別，看上去就價格不菲。

    “這也是我在jiejie的壁櫥里面找到的呢，jiejie不會介意我亂翻家里的東西吧？”連祈重新拿起手里的書，但溫柔的眼神依舊停留在聶容嘉的臉上。

    “啊，不會，當(dāng)然不會，”聶容嘉干巴巴地笑了兩聲，低頭看杯中深褐色的溫?zé)嵋后w。不知道為什么，她下意識地回避了連祈的視線。

    不想同他對視，好像他能看到她心里去一樣。

    連祈在心里偷笑。

    jiejie這樣手足無措、還要避開視線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純情的高中女生一樣天真可愛。

    就像他剛認(rèn)識jiejie的時候那樣。

    她果然一點都沒有變。

    他重新拿起書，打開剛剛看到的一頁，閑適地靠在沙發(fā)上，安安靜靜地看了起來。

    聶容嘉盯著手里的茶杯發(fā)呆，心里像有一萬只螞蟻爬來爬去，讓她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她可真是太討厭這樣沉默的安靜了！

    “哎，你看什么書呢？”聶容嘉試圖找了個話題，打破這一層讓她尷尬的沉默氛圍。雖然，只有她一個人感到尷尬而已。

    “《君主論》，”連祈打了個哈欠，jiejie這里的書不多，又大多是法律專業(yè)的書籍，他找了半天才在書架上勉強找到一本和心意的。

    “哦…少看馬基雅維利，”聶容嘉一本正經(jīng)了起來。

    “怎么會？我在10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通讀過他所有的文章了?！?/br>
    聶容嘉扶額，她有時候真的很想見見連祈的父母，看看他到底是接受的怎樣一種神奇的家庭教育。

    這種集政治厚黑學(xué)于大成，赤裸裸揭露君主應(yīng)當(dāng)如何專政并安撫玩弄臣民的東西，真的是10歲小孩能看的健康讀物嗎？

    她10歲的時候還在沉迷言情小說，每天幻想有霸道總裁對自己愛的死去活來。哦，這么說起來，好像她也算實現(xiàn)了一部分。

    “我不喜歡過分的功利主義?！甭櫲菁魏唵蔚卣f道。

    據(jù)說拿破侖也是馬基雅維利的忠實擁躉。這本書的專政觀點太直白了，她倒是更希望把世界想得美好一點。

    “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呢，這本書原本也不是寫給平民看的。普通人可以抱有對現(xiàn)實世界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作為當(dāng)權(quán)者，必須要做到每一分資源都用到十分、維護整體的局勢才行?！?/br>
    “如果在治國理政上面不追求維護穩(wěn)定、保證大局的功利主義，想必在無依無憑的情形之下，理想主義也沒有生長的土壤，對不對？”

    連祈語調(diào)平靜，有理有據(jù)，簡單的話語中有讓人信服的氣場。

    聶容嘉除了點頭，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反駁。

    她發(fā)覺自己對連祈的了解實在是太少。

    他好像跟自己先入為主的缺乏管教走上邪路的天才少年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應(yīng)該保護jiejie脆弱的理想主義信念才是，一不小心說的有點兒多了。連祈心想。

    “那個…”不想糾纏于政治這種過分寬泛的話題上面，她終于開口問道，“剛才盛銘澤沒有對你說什么吧？”

    早死早超生，事情總得有始有終。

    “沒有啊，”連祈的神情非常平靜自然，“盛先生挺客氣的，坐了沒多久就離開了?！?/br>
    當(dāng)然很客氣，連祈心想，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個圈子里的人，盛銘澤就算因為他住在聶容嘉家里而氣到發(fā)瘋，也得努力守住表面的和平才行。

    克制，知禮，是他們行事的基本準(zhǔn)則。

    “我不知道你跟她是怎么認(rèn)識的，又為什么會住在這里，不過，她是我的人，希望你不要試圖跨過雷池。畢竟，我跟Arron的關(guān)系還不錯，你應(yīng)該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和平斷裂?！?/br>
    “那是當(dāng)然?！边B祈笑的真誠。

    哥哥的事，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這件事不能告訴jiejie。

    “哦…”連祈這樣說，她好像也沒什么要多嘴的了。

    “連祈啊，”聶容嘉想了想，又開口說道，“是這樣，我平時工作很忙，本來在家里的時間也不太多。我這人的性格比較怪，我不是那種會為了感情負(fù)責(zé)任的人，所以可能在這方面會讓你接受不來”

    越說越奇怪了，她有必要對連祈解釋這么多嗎？

    但是如果不說清楚，她也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沒關(guān)系啊，”連祈一臉見怪不怪，“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我沒有什么好要求jiejie的。只要jiejie感到開心，我就很開心了。”

    這孩子聶容嘉悻悻的，不再說話了。

    是該說他太懂事，還是該說他包容性太強？

    明明什么都沒發(fā)生，卻讓她感覺很奇怪。

    不過，雖然平靜來的有幾分詭異，但總歸還是平靜的。

    手機閃爍了一下，微信的未讀消息已經(jīng)累積了一堆。

    聶容嘉點開微信，最上面的一條未讀消息是盛銘澤的——是他非要設(shè)置成置頂，讓永遠(yuǎn)不知道秒回消息的聶容嘉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消息。

    幼稚。

    點開一看，是極簡單的一句話。

    “不要忘記給宋嚴(yán)送材料?！卑l(fā)送時間是一小時前。

    聶容嘉暗笑，真是別扭。

    一看就是離開她家的以后，別扭了半天，才想到這么個話題，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僵局。

    “謝謝盛董百忙之中的提醒啦～”后面還跟了個土的要命的親親表情。

    土，但對于幼稚又別扭的男人，好用。

    又補了一句，“等我事成之后，會好好跟盛董當(dāng)面道謝的～”。

    盛銘澤看著微信傳來的兩條消息，揉了揉太陽xue，把勃發(fā)的欲望壓制下去。

    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聶容嘉的手指再往下一劃，竟然有一條來自封暮暮的未讀消息。

    “容嘉明天有空嗎？最近城郊有間不錯的茶室，我們一起去喝茶？”

    明天是周天，她確實也沒有什么安排。

    只是，這位宋太太，是不是也太自來熟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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