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中風(fēng)了?！彼嬖V她原因。

    她聽了一驚，連忙問：“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你去紐約之后，”他回答，“本來想電話上告訴你，但就是說了也不可能立刻趕回來，平白擔(dān)心。”

    她記起來，那個時候，她正站在街上，看著他們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想起他們曾經(jīng)過的那樣好。而他，也是想著她的。

    “嚴(yán)不嚴(yán)重？”她又問，“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還在醫(yī)院里，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只怕以后不能動了。”嘉予繼續(xù)說下去。

    “我跟你去看他?！彪h嵐主動提出來，雖然統(tǒng)共只見過幾面，說話又是雞同鴨講語言不通，但她對阿公是有感情的。

    “今天就可以去，”嘉予回答，又把剛才那個問題放到她面前，“阿公想看到我們結(jié)婚，辦婚禮太倉促，而且我們那里的鄉(xiāng)俗是要先訂婚的，我想要么就先把訂婚辦掉，你說好不好？”

    “什么時候辦？”她問。

    “下周末怎么樣？倉促了一點(diǎn)，但阿公看到一定很高興。”

    她還是沒說話，葉嘉予看看她，也不逼她。

    從機(jī)場到她住的地方，放下行李，又從那里趕去塘廈，她睡了一路，等醒過來，已經(jīng)到了高速公路出口，身上蓋著他的外套。

    他看到她醒了，就對她笑，說：“這趟應(yīng)該換一部車子的，你可以睡得舒服一點(diǎn)?！?/br>
    他這個人別的地方都很簡省，唯一一個嗜好，喜歡開車，同時有兩三部車子在用，還總是在換最新的款式。

    “紐約現(xiàn)在是半夜好不好，時差總要倒的?！彼星?，又想起從前，他總是說她像小孩子一樣，上了車晃兩晃就會睡著。

    “是我想得不周到，”他向她道歉，“這一陣事情太多，腦子都不夠用了。”

    “這個禮拜很忙？”她問他。

    “是啊，”他回答，“老板盯得緊，連著幾天加班，昨天夜里通宵，從公司出來就去機(jī)場了，衣服都沒有換。”

    她聽得心痛，他經(jīng)歷的事情就好象也發(fā)生在她身上一樣，似乎已經(jīng)有很久了。

    “是不是飯也沒好好吃？”她又問。

    “你不在這段日子，沒人盯住我，總是忘記?！彼拱椎馈?/br>
    “吃飯怎么也會忘？”她怪他，“餓了總知道吧?！?/br>
    嘉予笑起來，道：“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盯著我。”

    她聽得心里高興，卻還是換了話題，問他：“這幾天在忙什么？”雖然知道他是不會跟她講工作的。

    但這一次，卻是料錯了。

    “你走之前跟你提過的，”他笑答，“那筆交易還想請你們出評估報告，下周約你老板聊一聊。”

    “好?！彼卮?，不記得他們有多久沒這樣講話。圣誕節(jié)前的事情，他雖然不再提，但似乎還是有變化的。

    醫(yī)院一眨眼就到了，葉家人都在，還有幾個族里的親眷過來探望。

    阿公住一個單人病房，雋嵐第一眼看到他，便吃了一驚，本來精神矍鑠的一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身上氧氣管、輸液管林林總總接了許多。

    “不肯吃飯，只好打營養(yǎng)針?！比~太在旁邊解釋給她聽。

    阿公是在老屋突發(fā)中風(fēng)的，總算施救及時，沒有性命之虞，但如今人癱在床上，嘴歪到一邊，已經(jīng)不能說話，年紀(jì)這樣大，復(fù)原的希望很小，不惡化已是最好的情況。他又是很要強(qiáng)的人，一向不要別人照顧，現(xiàn)在病到這樣的地步，怕是比死還難受。

    她總算知道嘉予為什么催著她辦訂婚，就是擔(dān)心阿公覺得人生無趣，等不到他們結(jié)婚的日子。

    她在床邊坐下來，剛剛伸手過去，阿公便握住了，感覺卻跟從前不一樣了，是重病的人那種綿綿的，沒有力氣的握法。

    “你看，雋嵐下了飛機(jī)就來望你。”葉太俯在他身邊大聲講，又端過一碗粥過來，“雋嵐喂你，乖乖吃下去，不要又不肯吃?！?/br>
    年紀(jì)大了，果然像小孩子一樣。雋嵐接過碗來，喂飯給阿公吃，一口一口，他咽得艱難。邊上坐著族里的親戚，都在講：嘉予的老婆很好。她聽了反倒覺得慚愧，阿公病了這么久，她第一次過來探望。

    吃完那碗飯，阿公嘴動了動，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她本來是聽不懂，此時卻是這樣明白，他要她和嘉予好好在一起，白頭到老，生許多小孩子。

    她也動了感情，眼淚落下來，點(diǎn)頭說：“好，我們一定會好好的在一起。”

    聽她這樣講，嘉穎撲過來，張開手臂抱她：“雋嵐姐，你真的要變成我們家里的人了，太好了！”

    葉太開始翻手機(jī)里的通訊錄：“訂婚酒擺在湖邊那個酒店好不好？我好象有那家經(jīng)理的名片，回去找一找。”

    “老屋里肯定也要擺，街坊都會來賀?！币粋€年紀(jì)挺大的親戚這樣講。

    “阿公就等著抱曾孫吧。”不知是誰又插嘴道

    ……

    事情似乎就這樣定下了，容不得雋嵐再想。

    24

    在塘廈住了一夜，次日是星期天,雋嵐和葉嘉予又要回香港。

    她在車上打電話給Johnson請假,

    “有什么急事？”Johnson問她。

    “長輩突然生病，想我們早一點(diǎn)擺訂婚酒?！彼鐚?shí)回答。

    聽她這樣講,Johnson倒不意外，連聲道“恭喜”。

    突然間說要請一個禮拜的假，本來是很不妥的，但她同時也說起那筆新買賣,Johnson大喜,與她約了次日一早跟客戶見面,連帶請假的事情也應(yīng)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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