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紹偉摸著下巴，臉色有些難看：“這燈光暗的，連她親媽估計都認不出，鬼知道她長什么樣？我說你們，就沒有清楚點的照片嗎？好歹存?zhèn)€檔啊！”

    老板喪著臉：“您也知道，我們這的員工都干不長，今日聚明日散的，費那力氣做什么？”

    丁紹偉不知是氣的還是怎么，說話呼哧帶喘：“那行，把你們KTV的監(jiān)控都調(diào)出來，我就不信了，還能沒一個鏡頭拍到正臉不成！是吧沈隊……沈隊？”

    他猛地一扭頭，只見沈愔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手機屏幕，視線是難以形容的專注，像是要把那只露出半張臉的女孩摳出一個邊來，憑一雙rou眼掃描進大腦，進行銳化處理。

    丁紹偉不著痕跡的捅了他一下，發(fā)現(xiàn)這人沒反應(yīng)，于是撈過一杯冰紅茶擱在沈愔面前，放手時刻意加重了力道，高腳玻璃杯和桌面相撞，發(fā)出“砰”一聲響。

    沈愔如夢初醒——

    “通知轄區(qū)派出所，讓他們幫忙，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這個夏懷真找出來……這女孩失蹤的時機太巧了，說不定知道些什么，”他斬釘截鐵地說，“還有，馬上調(diào)取監(jiān)控，查出這個‘顧老師’是何方神圣！”

    很快，從KTV調(diào)來的監(jiān)控錄像送到市局技術(shù)組，誠如KTV老板所說，這位不知來頭的“顧老師”的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錄像上看，他比郭莉高出約半個頭，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穿一身長風衣，雖然沒拍到正臉，但從露出的大半張臉來看，這人五官十分斯文儒雅，確實像個孱弱文秀的大學老師。

    “就是他！”丁紹偉一拍桌子，磨了磨牙關(guān)，“把照片發(fā)到各轄區(qū)派出所，就是把市區(qū)翻過來也要找到人！”

    沈愔沒吭聲，沉吟良久才道：“這個人，我好像見過?！?/br>
    丁紹偉，連著一旁的圖偵小哥，四只迷茫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盯住他。

    沈愔沒有多解釋的意思，從兜里摸出手機，低頭擺弄了一陣，片刻后調(diào)出一張照片。他高舉手機，和監(jiān)控錄像中的男人擺在一起，丁紹偉跟圖偵小哥不約而同地湊上前，兩只毛茸茸的腦袋頭并頭，同時發(fā)出一聲感慨：“哇塞，一模一樣欸?！?/br>
    沈愔涼颼颼地睨了他倆一眼。

    手機的照片質(zhì)量比監(jiān)控錄像高清了不知多少倍，這一回，丁紹偉終于看清嫌犯的長相。讓他沒想到的是，照片上的男人居然頗為年輕，說他三十來歲沒問題，說他二十來歲估計也有人信。五官清俊臉色蒼白，眉眼間透著一股弱不禁風的書卷氣，別說殺人，就是讓他提刀殺只雞，丁紹偉都懷疑他會被奮起反抗的暴走雞啄趴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丁紹偉喃喃自語，拍了拍圖偵小哥的肩，“看到?jīng)]兄弟？二十一世紀的衣冠禽獸，這位就是行走的范本！”

    圖偵小哥和他四目相對，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顧琢，東海大學文學系教授，今年……四十歲？”丁紹偉將那張照片放大，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許久，皺眉道，“看不出來啊，這照片難道是他十年前拍的？等等，網(wǎng)頁上寫的是‘第X屆中國古典文學高端論壇’，所以顧琢是參會嘉賓？有你的啊沈隊，這是怎么找到的？”

    沈愔很淡定：“我托朋友搞了張票，本想去現(xiàn)場聽的，只是出了郭莉的案子，沒去成。”

    雖然他語氣平穩(wěn)八風不動，從小跟他廝混到大的丁紹偉還是從這四平八穩(wěn)的敘述中分辨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惋惜。

    丁紹偉：“……”

    丁少爺偏科偏得厲害，高二分班時義無反顧的投入數(shù)理化的懷抱，這輩子一聽到“古文”倆字就犯心絞痛，從沒想過這世上還有因為不能去聽古典文學論壇而捶胸頓足的物種。

    “這貨真是我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嗎？”他匪夷所思地想，“我當初到底是怎么跟他成了兄弟的？”

    既然知道了“顧老師”的身份，剩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前來參加高端論壇的特邀嘉賓都被安排在西山瑞麗酒店住宿，刑偵支隊只需派輛車趕到酒店，再把顧琢“請”回市局就行了。

    當然，“請人”這種簡單粗暴的工作用不著刑偵支隊隊長親自出馬，趁著這個空當，丁紹偉效率奇高地泡了兩碗面，并且極有同事愛的將紅燒牛rou味的那碗分給了沈愔。

    “對了，你之前讓我去查郭莉的背景，當?shù)嘏沙鏊呀?jīng)把資料發(fā)來了，”丁紹偉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混不清地說，“你猜怎么著？這個郭莉還真是顧琢的學生，她是東海大學古典文學專業(yè)XX級的研究生，導師就是這個顧琢?！?/br>
    沈愔正在拆鹵蛋的包裝，聞言瞟了丁紹偉一眼：“東海大學畢業(yè)的？那怎么會在KTV打工？”

    倘若將中國的大學分為三六九等，刨除金字塔尖的北大清華，再往下就是東海大學。尤其是文學專業(yè)，在全球都能排上號，每年都有無數(shù)學子玩命削尖腦袋，試圖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進東大的血路。

    當年擦著投檔線被警校錄取的丁紹偉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但聯(lián)系起郭莉的檔案，他又釋然了。

    “因為郭莉還沒畢業(yè)，去年九月份申請了休學，”他說，“這姑娘也挺命苦的，剛出生就沒了爸，母親身體又不好，一直吃藥臥床，只能打點零工糊口。幸好這姑娘懂事，自小品學兼優(yōu)，一路拿獎學金上了東大，母女倆相依為命多年。眼看要熬出頭了，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去年年初，她母親的身體情況急轉(zhuǎn)直下，去醫(yī)院一查才知道，是胃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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