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它們是辣的。”

    玄朱鳥們本來還因為謝圖南制止六月吃它們而感激涕零，一聽到這樣的理由，頓時表情木然。

    “水母也是辣的！”六月抗議道，“我就能吃水母！”

    “那是蒜的辣，這是辣椒的辣。”

    “……”

    似乎非常有道理。

    謝圖南喂完一袋花椒，那個在工作室內(nèi)徘徊的機械鳥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宴長樂的辦公桌上懸停。謝圖南先前一直很好奇，記憶墓地一期工程會以何種形式保存記憶，現(xiàn)在他知曉了。

    ——是實地投影。

    只有在特定的地點，特定的位置，甚至是特定的時間段里，機械鳥才會被觸動程序，繼而播放出舊日的影像來。

    投影一陣不規(guī)律的顫動，終于穩(wěn)定了。謝圖南面前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個是沒有偽裝成擺攤大姐的年輕的鄭善水，另一個則是老板，或者說，此時應(yīng)該稱呼他為謝培風(fēng)。

    但是，很奇妙的，投影中的謝培風(fēng)神情輕快，甚至帶著些平易近人的笑意。他穿一件淺色風(fēng)衣，嵌金輪的黑瞳顯得十分奇異，令他身上那種夢般的氣質(zhì)更為突出。

    【善水姐，我們就現(xiàn)在這里落腳。好不容易進入了夢境，先做做準備，再去尋找夢域之主?！?/br>
    他說得客氣有禮，鄭善水笑著應(yīng)了，活動著酸痛的肩頸。

    【突入的難度比想象的大?！?/br>
    【畢竟夢域的復(fù)雜度擺在這里?！恐x培風(fēng)的投影輕聲說道，謝圖南留意到，每當談起這個夢域，謝培風(fēng)的神情都十分不同。那是一種混雜著驕傲和贊嘆的神情，他就帶著這樣的神情，長久眺望著窗外的街道。

    【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br>
    他一連說了兩個“不可思議”。

    【居然是這樣巨大、這樣完整、這樣夢幻的城市?！?/br>
    鄭善水也走到窗邊。

    【是啊，聽說你觀測了這個夢域十年以上？難怪會派遣你進來，我也會全力協(xié)助你的?！?/br>
    【不是因為這個?！?/br>
    【……什么？】

    謝培風(fēng)笑了。

    【不是因為我觀測了夢域堿城十年以上，才派遣我進來，而是因為……】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紅藍霓虹當中，【而是因為，十年前我見過他，這個夢域的主人。】

    不僅是謝圖南感到驚訝，投影中的鄭善水也驚訝不已。

    【你的意思是，十年前開始觀測這個夢域前，你就見過夢域之主嗎？】

    【……嗯?！?/br>
    謝培風(fēng)的神情變得稍顯沉重，顯然，十年前的會面并不是發(fā)生在寧靜和平的情況下。

    【善水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魘造成的那次災(zāi)害事件？夢域·翡翠城在那次事件中崩塌，夢域之主死亡，數(shù)十萬人籠罩在魘的陰影之下?！?/br>
    【我參與了那次的救援行動。】

    他的神情溫柔起來。

    【并目睹了堿城的建立。】

    投影到這里結(jié)束，機械鳥飛累一樣緩緩落在桌面上，六月用尾巴尖撥動一下那只機械鳥，機械鳥紋絲不動。

    “南南，剛才的投影好像在說堿城建立前的事情哎！你有印象嗎？”

    謝圖南只是搖頭。

    “我連早幾年的記憶都沒有，更別說堿城建立前的記憶了?！?/br>
    謝圖南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這個裝置，是我的記憶墓地不是嗎？”

    “對呀！怎么了？”

    “剛才的畫面中，并沒有我的參與。謝培風(fēng)和鄭姐作為喚醒者剛剛抵達堿城內(nèi)部，并進行私下的商討，談話應(yīng)當是謹慎的、隱秘的。”

    六月也慢慢意識到什么，魚魚張開嘴巴。

    “可這種隱秘的談話怎么會出現(xiàn)在南南的記憶里呢……”

    “很簡單?！敝x圖南答道，“那時的我，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留意到了侵入者，在這段對話發(fā)生的過程中……”

    “那時的我也在看?！?/br>
    謝圖南探身出窗外，左看右看，留意到了斜對面的樓房上，那個比周圍高出一小截的閣樓。

    “應(yīng)該就是站在那里。”

    忽然間，謝圖南感到自己的視角一下被拉往那個方向，就在那閣樓之頂，夜晚的微風(fēng)中。身為夢域之主，他可以隨意隱藏自己的身形，而半透明的蝴蝶正圍繞著他上下翻飛。

    曾經(jīng)的夢域之主似乎短暫地思考了一會兒，權(quán)衡是否要將這兩個人留下。他是夢境的主人，理應(yīng)對整座城的人負責(zé)，一旦這些外來者懷有歹心……

    也許全部清除，不容任何人進入，會更安全一些。

    可是……

    他看到那名青年推開窗，面容輪廓隱約有幾分熟悉。除此，那份與有榮焉的驕傲和過分直白的贊美，令夢域的主人也稍稍感到一些仿佛被當面夸獎的窘迫。

    身邊的蝴蝶上下飛動了幾下，平穩(wěn)的心境似乎略有波動。

    算了:）

    他也為他的堿城驕傲:）

    任何夸贊堿城的人都很有眼光:）

    所以，他會再……

    觀察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南南：:)

    老板：（此處省略真情實感彩虹屁百萬字）

    南南：xd

    第67章 好感

    夢域之主觀察是舒緩且持久的。

    他與這座夢域之城同生共死，自身的節(jié)奏自然也如這座城一般緩慢悠揚。他依舊在自己指定的那些日子里來到堿城，近距離的觀察他的城，看看這里的人有什么需要，由此決定要投放些什么。

    此刻，工作室中的光線暗淡下來，窗外華燈初上。謝圖南一邊啃餅干，一邊喂六月，隨著特定時間段的到來，那個停滯了許久的記憶墓地裝置終于再次啟動了。

    依舊是這間工作室，依舊是夢域之主的觀察視角。

    謝培風(fēng)在光屏上書寫著，應(yīng)該是在推斷夢域之主的所在，他卻不知道，目標就靜靜坐在與他相隔一條街道的小小閣樓上。介于虛幻與真實之間的蝴蝶上下翻飛，也許是飛得太吵鬧，夢域之主抬起手，蝴蝶于是撒嬌地抱住他的指尖。

    他抬起指尖，向前方輕輕那么一點，蝴蝶便翩然飛動，飛向那扇窗。

    輕盈的一聲，猶如瓷碎，謝培風(fēng)驟然抬頭看向窗外，窗外只有流淌的紅藍霓虹。那一聲像是一個渺茫的幻覺，亦或夢境，謝培風(fēng)推開窗，他看向?qū)γ娴拈w樓，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撞了窗扇的蝴蝶飛回夢域之主的指尖，這夢境的主人也倏忽化為蝴蝶消散而去。

    記憶墓地裝置開始轉(zhuǎn)動投影的方向，懸停在窗口照著下方的街道。謝圖南向外探頭，六月太大了，只能勉強擠在窗口，用一只眼睛向外看。

    街道上正在發(fā)生混戰(zhàn)。

    被cao控的仿生人眼中紅光閃爍，它們有著遠超人類的技巧和力量，且不畏懼受傷和疼痛。謝培風(fēng)和鄭善水陷在其中，謝培風(fēng)尚可維持，鄭善水就顯得有些左支右絀。

    “這是什么意思？”鄭善水看起來十分震驚，“先前的大半個月都風(fēng)平浪靜，夢域之主看起來對我們也沒有惡意，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么……”

    疑似與夢域之主為敵顯然給鄭善水帶來了相當?shù)木駢毫?，她幾乎有點語無倫次，謝培風(fēng)卻顯得很鎮(zhèn)定。以他的身手，甚至能與性能優(yōu)越的仿生人近身搏斗，而隨著他打開自己研發(fā)的裝置，人類聽覺范圍捕捉不到的噪聲之后，仿生人們的動作開始緩緩?fù)Ｖ埂?/br>
    鄭善水松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

    “控制這么大批的仿生人，對夢域之主來說算不算……挑釁？”

    如果被認為是挑釁，他們進來獲取夢域之主信任繼而實現(xiàn)喚醒的計劃可以算是失敗一半了。

    謝培風(fēng)垂眸，他似乎比鄭善水更擔憂被夢域之主敵視，謝圖南只見那一點憂色掛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又轉(zhuǎn)為堅定。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與【魘】的勢力搏斗，就算因此被誤會?！?/br>
    【魘】對夢境的侵入，小心且無痛，它甚至像是最高明的善于隱匿的昆蟲一樣，會給入侵的夢境注入麻痹成分，借此迷惑夢域之主。它的本體還在前來的路上，給獵物注入麻醉劑，是慣常手段。

    【魘】往往有追隨者，追隨者會為他們信仰之神的到來鋪平道路。

    干擾器制作得太倉促，仿生人們僅僅混亂了幾分鐘，就重新接收到進攻指令。謝培風(fēng)已經(jīng)在這段寶貴的時間內(nèi)盡可能解決了仿生人，剩下的仿生人依舊不少。他眸色一沉，心中思考著脫身的方法，眼下硬碰硬是不明智的，他們最好……

    打算撤退的時候，謝培風(fēng)卻再次聽到了瓷碎之聲。

    ——蝴蝶。

    數(shù)不清的半透明的蝴蝶涌現(xiàn)，它們看起來既像科技產(chǎn)物，又像夢境結(jié)晶。蝴蝶之風(fēng)呼嘯吹過街道，鄭善水在掩體后抱頭蹲著，仍然能聽到蝴蝶撞擊仿生人軀體那種“當當當”的脆響。

    反擊還不止于此，一群眼眸中印著蝴蝶花紋的仿生人加入了戰(zhàn)局。它們追逐失控的仿生人，將這些問題仿生人聚攏到一處，用電子鎖統(tǒng)統(tǒng)拷住，再拔出芯片。很快，一切都安靜了，只有不知哪個倒霉仿生人短路發(fā)出的電流聲。

    “謝培風(fēng)，結(jié)束了嗎……”鄭善水緩緩起身，確認周邊安全后長舒一口氣。她叫了謝培風(fēng)幾聲，意外地沒有得到回應(yīng)。

    “……謝培風(fēng)？”

    她剛叫了一聲，接著也失去了聲音。鄭善水震驚到失聲地看著眼前蝴蝶飛舞的街道，空氣似乎都在波動，街道與樓房的畫面像是出現(xiàn)bug的游戲一般不停閃爍，就在這一切之中——

    有誰于蝴蝶飛舞中緩緩降落。

    當那個人抬眼，灰色眼眸仿佛倒映著一切神奇與幻夢，顯出極特別的斑斕色彩。

    幾乎不需要猜測，鄭善水瞬間就可以確認，這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夢域之主！

    夢域之主表情平淡，他睜著那雙漂亮的灰眼睛，雖然救下了他們，依舊沒有失去戒心。他看看鄭善水，又看看謝培風(fēng)，最后確定謝培風(fēng)才是主事人，于是他對謝培風(fēng)開口說話。

    “什么是【魘】:)”

    鄭善水：“……”

    鄭善水：“？？？”

    不是！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