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直跳，紅暈染透耳朵，一下子就站起身，霍地將明羅嚇了一跳。

    “怎么了？”

    “沒...沒什么?！?/br>
    楚泱忙吞了口團(tuán)子，扯開話題道：“很甜，嗯，挺甜的。”

    明羅不明所以，看楚泱走了幾步坐到對面的凳子上，一言不發(fā)低著頭吃東西，直把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像只藏食的小倉鼠。

    原本還想再說兩句，扶黎敲響門，在外頭半調(diào)笑半正經(jīng)道：“一藏方丈派人相告，此間諸事已定，讓我們?nèi)ゴa頭找僧人的船，一起去營州。我先啟程，申時發(fā)船，你們不用著急，慢慢談。”

    明羅應(yīng)了他一句知道了，踱步到楚泱身旁的椅子坐下。看他往后挪了挪，不解道：“你這是不生氣，還是害怕我?。俊?/br>
    楚泱抬起頭，立馬解釋道：“我不害怕你?！?/br>
    片刻又頓了頓，“也沒生氣。”

    “騙人?！?/br>
    明羅輕聲嘀咕，那臉都拉得老長，傻子都看出生氣了，難道小師弟還以為他自己很會裝腔作勢嘛。

    “我只是覺得，你的師父，他不是個好人。”

    楚泱喝了口水，認(rèn)真說著，神色清明，并不是挑撥，明羅愣了愣，不知楚泱是誤解了什么，只好開口問道：“怎么說？”

    楚泱不能用“他曾經(jīng)封印我”這樣的理由，但想想方才玉佩里的對話，便道：“他又是催你，又是咒你，能是好人嗎。”

    明羅粲然一笑，傻師弟呀，居然把李清野開玩笑的口吻當(dāng)真了。

    “我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他一向便是嘴硬心軟，也沒個正形。他是擔(dān)心我，又怕我真的出事，只好用玩笑話來掩飾自己的擔(dān)憂?！?/br>
    明羅向他解釋，可楚泱顯然是不信的。

    “這世上，只有親近之人，才能肆無忌憚地說笑話?！?/br>
    “可他聽著不像說笑。”楚泱委屈地喃喃道，也不繼續(xù)爭辯，只問道：“那要是他真是個壞人，你會離開他嗎？”

    這是什么古怪問題。

    明羅覺得今日的楚泱著實(shí)奇怪，耐著性子道：“若師父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我自然會大義滅親。不過，師父他向來嫉惡如仇，此間除魔衛(wèi)道，哪里會做對人族不利之事，小師弟，你別胡思亂想?！?/br>
    楚泱頓時明白過來，他真是和人類呆久了，腦子也不轉(zhuǎn)。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幾百年間，這句話從那些道士嘴里說出來，他聽得還少嗎，以為有個人形，就真的把自己當(dāng)人了。

    可笑。

    明羅仍眨巴眼睛看著他，楚泱心下嘆氣，將吃食收回乾坤袋，臉上也看不出喜樂，平靜道：“讓方丈等我們不太好，該走了?！?/br>
    “哎，等等?！?/br>
    明羅拉住他的手，又把他按回椅子上，楚泱明明想躲，碰到她的手，猶豫間還是順著她的動作，乖乖任她擺布。

    明羅之前就注意到，楚泱的袖口劃破道口子，剛問客棧老板娘借了些針線，熟練仔細(xì)地縫著。

    “可惜我們走得急，沒時間給你買新的。要不等到了營州，再重新買一件?！?/br>
    楚泱見她笑盈盈得認(rèn)真，那句不用了堵在胸口，最后演變成輕聲的一句好。

    華亭府有東西兩個碼頭，出海的在東邊。那兒原本是一片海邊荒地，除了成堆的雜草石頭，一點(diǎn)海貨也弄不到。

    除非是窮得不行的人家，沒錢在城里住，才會在此處建房生活。后來新官上任，動員鄉(xiāng)紳捐錢，蓋著木道碼頭，遷樹養(yǎng)魚，逐漸盤活整個坊市。

    明羅隔著片木屋就瞧見扶黎，繞過去走到跟前。

    看碼頭邊停靠著幾艘大船，有僧人正讓腳夫幫忙搬東西，倒是不見一藏方丈的人。

    “方丈要處理佛龕事宜，不與我們同路。這些僧人剛巧是要回營州，包了艘船，順道捎上我們?！?/br>
    扶黎已經(jīng)同那幾個僧人聊熟了，把打聽到的事告知明羅。甲板站著一大家子的人，為首的是個中年女子，看著身子骨健朗。

    后頭跟兩個年輕小娘子，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正說笑玩鬧。他們的行李由家丁搬來搬去，箱籠站著塊地方，把甲板襯得有些擁擠。

    僧人包船是常有的事，寺廟里總有各種事宜，要走訪各地。

    通常由三到四個僧人結(jié)伴而行，有時也會讓其他的百姓一同坐船，就當(dāng)是行善積德。

    海河上福禍難料，這年頭也怕遇到匪賊水患，常常兩三艘船，幾家人互相搭伙著走。

    船上有佛家人，求個心安。若是真有什么事，人多也好照應(yīng)，通常水賊也不敢近身。

    瞧甲板上的人家，能主事說話的都是女子，猜測是因?yàn)橥袃H有家丁，覺著有僧人庇護(hù)，更加安全，才一道包船。

    船舷另一側(cè)還躲著兩個人，男的三十多歲的面目，手里大包小包提著，腳跟邊放著個木箱子，黑漆漆，看不出什么。

    女的胳膊環(huán)著個嬰孩，裹著藍(lán)布襁褓，風(fēng)塵仆仆。

    他們雖穿著粗布大衣，仿似一對夫妻，可神色上卻不見得有什么熟悉，腳上蹬著的錦緞面布鞋，顯得奇怪。

    水上面天南海北的人都容易遇見，明羅未曾多作猜想。看申時快到，三人都上了船，僧人得一藏方丈吩咐。

    特地給他們留了個好間，各色被褥都安排俱全。

    明羅忙著好幾天，終于得空歇息，說什么不愿意去甲板上吹風(fēng)，自己一個人躲在屋里打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