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羅將師祖的信封交給一藏，順勢把楚泱的來歷悉數(shù)告知。

    她每每提到時，總是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心思全在楚泱的線索上，引得一藏微微的笑起來。

    “小施主不必過于憂慮?！币徊胤秸蓜裾f著，他面前的茶杯沒有動，里面的茶湯泛出些沉澀的顆粒。

    “原來楚泱施主有著此番來歷，怪不得上次得見，他的靈力十分純粹?！?/br>
    信封被他仔仔細(xì)細(xì)地折好塞回去，壓在他手邊。玉鳴寫的“一藏親啟”四個字被他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就輕輕摩挲著手指，像是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淡淡地勾著嘴角。

    “方丈，其實無剎海的事跡，我也曾聽說過。”

    明羅抿了一小口茶，嘴唇邊緣有些苦澀，斟酌著說道：“既然作為佛門禁地，那您是否，見過楚泱？若是他真的去了無剎海，會不會出事……”

    她仿佛就要羅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焦急的神態(tài)爬上了眉梢。

    一藏方丈耐心地聽她說完，才緩緩開口道：“小施主關(guān)心的事，老衲都可一一作答，只希望你切勿情急。”

    他將一片葉子推到明羅面前，待得她取過去，發(fā)現(xiàn)背面有寫著的佛經(jīng)揭語。耳朵邊瞬間就響起誦經(jīng)聲，清涼的觸覺蔓延全身。

    明羅鄭重的謝了謝，一藏方丈站起身，他走到亭子的邊緣。

    竹林間的光斑落到他的側(cè)影里，只要一抬頭，他們就能看見遠(yuǎn)處高高在上的佛寺，頂部的建筑和光暈合在一起，像是佛光萬丈，普度眾生。

    “小施主可知道佛剎是何意？”

    明羅搖搖頭，一藏方丈并未回頭，繼續(xù)說著，好像在講久遠(yuǎn)的故事，“佛剎是指佛陀所居住的國土，千年前，無剎海也是這樣的一片地方?！?/br>
    “那兒佛寺遍布，人人皆禮佛。在接近海邊的地方，有一座簡陋的寺廟，里面住著一位高僧。他自幼剃度，誦讀佛經(jīng)，平時從未偷懶。當(dāng)時昆侖的八十一條龍脈并未陷落，佛剎附近的海，存在著一條蛟龍?！?/br>
    “蛟龍的脾氣很不好，但凡是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不通人性，常常在海里翻滾，水源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令海邊的居民苦不堪言。但蛟龍的法力太厲害，沒人想觸他的霉頭。于是百姓找到了這位高僧，想請他去渡化蛟龍?！?/br>
    外頭的艷陽高照忽而暗下去，明羅有些好奇地張望著，朵朵烏云蓋在天空中，仿佛是大雨來臨的征兆。

    “高僧來到海邊，蛟龍見他什么都沒帶，只是盤腿坐在沙灘上，闔眼念著佛經(jīng)。他嗤之以鼻，認(rèn)為對方就是個空架子，甚至嫌棄他念的佛經(jīng)吵鬧。可是高僧沒有放棄，他在海邊搭建了一座木屋，每逢日出日落，就開始誦經(jīng)。”

    一藏方丈笑了笑，探出手接到絲絲雨滴。

    “蛟龍被他吵得無可奈何，發(fā)著脾氣要將高僧一口吞下去。高僧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念經(jīng)。不管刮風(fēng)下雨，他從未放棄過。”

    “日積月累，周而往復(fù)。蛟龍漸漸也習(xí)慣有這么個人沒完沒了的誦經(jīng)，其實常年的歲月里，他無人可以傾訴，也就把許多事情告訴高僧。原來他本是一條小蛇，因意外溜到水脈中，借助靈氣修煉，竟然快要生出龍角，成為此地的龍脈?！?/br>
    “高僧念他僅僅是頑性未脫，并未殺生，也會接過他的話題，和他說些人間見聞。這一人一龍，慢慢成為了朋友。高僧問他渡劫成仙后，想要做什么。蛟龍只想游歷山川，看看高僧口中的大好河山?！?/br>
    明羅默默聽著，心里卻直打鼓。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故事，就像是楚泱的另一種人生一般，那條蛟龍，似乎和楚泱有著相似的地方。

    “后來呢？”

    她忍不住詢問，心底泛起不好的直覺。

    一藏微不可及的嘆了口氣：“后來乾州朝代更迭，恰逢亂世，各地民不聊生，流寇四處殺人。海邊村子防守松懈，被一群土匪盯上，他們都是些見過血的，jian|yin擄掠無惡不作。蛟龍就是在這樣的日子里，迎來他的雷劫?！?/br>
    “高僧和蛟龍相伴多年，亦師亦友，原本要回佛寺的他，答應(yīng)陪蛟龍渡過雷劫。因此，他留在了海邊，而盜匪，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他?！?/br>
    說到此處，一藏方丈轉(zhuǎn)過身，朝她望了望，“小施主覺得，那高僧會是什么下場？”

    雨水猛然地落下來，敲打著上方的瓦片。驚雷響徹天穹，仿佛是有人在敲鑼打鼓。

    “盜匪殺紅了眼，是無法輕易止住的。那位高僧，既要守著蛟龍渡劫，定然不能反抗……他應(yīng)該，死在盜匪的刀下了?！?/br>
    她說得很輕，驀然配合著雨滴的輕響，很是惆悵。

    “是啊，刀劍無眼。高僧為了蛟龍能渡劫，在一旁念誦佛經(jīng)，可盜匪的刀砍過來時，他早就預(yù)料到自己的死亡。蛟龍目睹他的死亡，萬念俱灰下殺了那些盜賊，自然也是放棄了渡劫的機(jī)緣。”

    他沾了沾茶湯，在桌上畫了一幅簡單的圖。

    “雷劫雖在，蛟龍的神智卻自行消失，這道機(jī)緣混合著高僧死去時的佛經(jīng)，凝練成一道龍髓，將此處全然包裹住，跳脫于人間之外?！?/br>
    接著一藏又把畫隨意擦去，“佛剎遍布的地方，驟然從世間消失，因此得名無剎海。”

    一藏收回手，淺淺地看著明羅：“傳聞中，人一旦進(jìn)入無剎海，便會化為齏粉，并非是無稽之談。此處并不在三界內(nèi)，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行者，皆無法進(jìn)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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