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不信？”常燕熹語氣鎮(zhèn)定：“他們也沒理由撒這個謊?！?/br>
    丁玠道：“我聽來十分不解，那潘衍若非長相和五年前無甚分別，論學(xué)識機(jī)謀，行為作派，倒以為是換了個人。還有你說，夫人與她阿妹往臥佛寺祈愿，她阿妹現(xiàn)在何處？”常燕熹蹙眉：“巧姐兒便是她的阿妹?！?/br>
    丁玠搖頭：“查潘家案時，聽說潘家二姑娘是庶生，五年前也有十歲了，如今該十五六歲才對，巧姐兒不過四五歲，年紀(jì)不相符！”

    常燕熹問：“你聽何人說的？可有查過潘家在衙門登記的戶籍冊？”

    丁玠道：“說來蹊蹺，潘家的戶籍冊在庫中遍尋不著，這也是為何案子難破的原因之一?！?/br>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壹柒伍章 妓兒述案中謎情 潘鶯赴董府求娶

    寶姐兒唱完曲，放下月琴過來萬福，瞟眼常燕熹威勢凜凜，心生懼怕，便往笑瞇瞇的丁玠旁邊安頓坐了，持壺斟酒敬他倆個。

    丁玠接了她的酒吃，笑問：“你的南曲唱得好，在哪里學(xué)的？”寶姐兒回道：“原是揚(yáng)州瘦馬，嫁把個商人為妾，隨到京城不為太太所容，被攆了出來，輾轉(zhuǎn)飄零到這里?！?/br>
    “你也是個可憐人。”他從袖里取了錢掂掂，似覺少了，朝常燕熹呶呶嘴，常燕熹真服了這人，無論問哪個妓子，十個有十個都會敘出一段悲慘的身世博同情，他撇過臉吃酒不睬，丁玠無奈何，從另個袖管取了錢，一并賞給寶姐兒，寶姐兒千恩萬謝的接了。

    丁玠問她：“運(yùn)進(jìn)宮的冬菜在驛站連人帶車憑空消失，你聽說過么？”

    “怎地沒聽過，這些日迎來送往的客都說這個?！睂毥銉菏樟隋X，精神大振，話也比先前的多：“那么多冬菜車載馬馱，把長街堵的死緊，要想一夜之間連人帶貨、神不知鬼不覺全部運(yùn)走，平常人實(shí)在難辦到?！?/br>
    丁玠笑看她問：“哪樣的算不平常人？”

    寶姐兒得意道：“你們也就遇到我，把這事窺得一二，旁人我還不興得說。”

    常燕熹拿出一吊錢往桌面一擱：“你說的仔細(xì)，這也是你的，倘若瞎編亂造，也糊弄不過我們?！?/br>
    “哪里敢騙人呢！”那寶姐兒本就是見財眼開的主，遂從冬菜運(yùn)至林豐鎮(zhèn)講起。

    這些妓兒白日睡覺，晚間迎客，長來久往已成習(xí)慣。且說那日，她一覺睡醒，正坐在鏡前梳妝，因房臨街，聽得人聲鼎沸，車響馬嘶，好不熱鬧，遂走到牖前掀簾張望，但見冬菜裝在麻袋里堆成山，車?yán)镅b，馬背馱，有袋拴繩松了，裝的是鵝梨，三五連續(xù)哧溜溜往下滾，有的被車轱轆碾的稀爛，引著狗兒去啃食，有的則好生生的，被尾車后的鎮(zhèn)民撿去了。她看了會兒覺得無趣，就此算罷。

    待到日落月出，紅籠高照，脂粉味漸濃烈，空寂一整日的院房才有客來。她和幾個妓兒站在廊前招搖，虔婆過來讓她去唱曲陪客。

    她抱起樂琴進(jìn)到房里，當(dāng)即唬了一跳，卻是五六位身穿僧袍的道人，吃酒啖rou，摟著妓兒大聲談笑，這可謂：酒rou入喉穿腸過，佛祖自在心中留，從前苦行一時休，萬個金剛降不住。她雖妓兒，對這些罔顧清規(guī)戒律的道人也厭惡，卻不敢表，上前問要聽什么曲，其中個猙獰面貌的道：“你隨便唱就是，總要比唵嘛呢叭咪吽來的動聽?！北娚袜托α?。

    寶姐兒便彈唱一套《花營錦陣》，唱罷去桌前討酒吃，前說話的那僧拉她身側(cè)坐，夸獎道：“聲若簫管，貌似仙女，好端端的人才怎淪落到煙花寨中？”她便把那套身世說辭講來聽，那僧喟嘆：“原來如此！”又問她是何時被帶入京的，她道不足兩年，另位僧人插話進(jìn)來：“我們也曾在揚(yáng)州待過些時日，你聽說過官銀被盜案么？”

    她道：“那樣轟動大案豈會不曉呢！庫銀一夜搬空，不知去向。還有知府夫人，為保青春，面覆嬰皮，吃嬰皮湯，聽著不寒而栗！”

    那倆僧人面面相覷，大笑，且道：“女人青春轉(zhuǎn)瞬即逝，能多幾年便多幾年，怕它作甚?！逼渲袀€醉熏熏問她：“你就不想么？我倒可幫你.....”

    話未說完，就見得門外進(jìn)來一黑袍僧人，蒙面紗，露雙眼，目光陰寒如千年冷潭，令她不禁打個哆嗦，一眾僧人不若方才造次，皆站起見禮，凝神摒氣，他走至桌前而坐，開口道：“閑雜人等退下?！睂毥銉翰桓已?，隨著妓兒出房，走不多遠(yuǎn)，才發(fā)覺月琴未拿，又復(fù)轉(zhuǎn)回來，走到門前，隱隱傳出幻術(shù)、已變物之形，可易人之知等聲，還未細(xì)聽，就有人叱喝：“誰在外面！”

    她哆哆嗦嗦隔簾道：“奴是唱曲的寶姐兒，因月琴遺在房里，特來取回。”也就頃刻間，一僧人把月琴遞出，她道謝接過，急忙轉(zhuǎn)身離開。

    寶姐兒講的口渴，吃盞茶，瞟眼常燕熹和丁玠，接著說：“隔日驛站就出事了。也再沒見過那些僧人?！?/br>
    常燕熹把那吊錢給她，指著有事出了妓樓，丁玠沒會兒也跟出來，凜冽的冬風(fēng)撲面，他倆都吸了口氣，丁玠道：“冬菜案遠(yuǎn)非所想的簡單啊！”

    常燕熹表示同意，若沒有猜錯，官銀案，嬰皮案，血玉案，以及眼前的冬菜案，似乎都和黑袍僧人扯上關(guān)系，他們的手段奇技yin巧，殘忍毒辣，究竟是何人，來自何處，聽命與誰， 是否已入京城，他們究竟要做什么，愈思忖心頭愈墮沉，倆人都沒說話，回到客店洗漱后，各自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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