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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偏執(zhí)戰(zhàn)神后(重生) 第117節(jié)

    二人的距離僅剩一步之遙, 阮安也嗅見了男人身上的淡淡鐵銹味兒, 自入營后,她就總能嗅見這種味道,帶著獨屬于沙場的殺戮氣息。

    霍平梟略微低俯身體,對著她泛紅的軟耳,無奈低問:“在你眼里,我就這么混么?”

    阮安沒太弄懂,他說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只面帶無措地抬眼看他。

    “你都來月事了,我還能動那種心思么?”

    霍平梟嘲弄似的笑了下,神態(tài)帶著難能的淡淡低落,阮安最受不了他這種樣子,沒再做出拒絕男人的舉動。

    只垂了垂長睫,小聲又問:“那梅醫(yī)師怎么辦?”

    “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我讓她來軍中,到底是為了做什么的吧?”

    阮安頷了頷首,軟聲道:“我知道她是女兒身。”

    “那還怕什么?”

    霍平梟掀眸看她,眼皮上的那條褶皺很深,襯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愈發(fā)深邃。

    說這話時,男人的咬音重了重,還帶了些微的惡狠。

    此時此刻,霍平梟周身的氣壓有些低。

    阮安能覺出,霍平梟好像總覺得她不夠喜歡他。

    偶爾在云雨之后,他也會掐著她的腰,迫著她,讓她說出,她傾慕他、喜歡他這之類的話。

    阮安會依著他的期冀,耐著那顆萬分赧然的心,將那幾個字在他耳側小聲地說出來。

    說完后,男人的心情能暫時得到安撫,可沒過幾日,她一旦表現(xiàn)得木訥些,霍平梟好似又不滿意。

    但在上一世,她對他的暗自思慕無比漫長,卻又毫無結果,她與他之間也毫無交集可言。

    阮安的心中一直都有道防御的機制,無法像霍平梟那樣,能將愛意表現(xiàn)的那般坦蕩。

    只能盡量將自己對他的愛意,都放在平日細小的一舉一動中,希望霍平梟能從這些地方體會到。

    將帥平日起居的中軍帳空間極大,做議事之用的帳中主廳,比一般的世家廳堂還要大個兩三倍。

    阮安繞過疊扇屏風,看見其內的那張寬敞矮榻,還有紅木衣架等常見的家具擺件。

    霍平梟畢竟是主帥軍侯,是以縱是在軍營里,起居的條件也跟在長安的府上沒差多少。

    男人很快卸完甲,和阮安和衣躺下,他宿在外側,阮安則躺在里側。

    帳外的風聲呼嘯凜然,許是因為知道她怕黑,霍平梟在睡前并未將燭臺上的燭火熄滅。

    霍平梟枕臂仰臥,似是仍在思忖軍機要務,沒有立即闔眼。

    男人中衣的衣襟微微敞露,她瞥見他脖子上的墨色線繩,和躺在精壯緊實胸膛上的那枚平安符。

    說來好笑的是,她還在長安,準備為霍平梟祈福時,大慈寺里的平安符就只剩下了這種霞粉色的。

    霍平梟倒也沒嫌棄這色澤是小女兒家才會用的,依舊將它隨身帶著,如今瞧著,倒有些滑稽。

    覺察出小妻子正悄無聲息地觀察他,霍平梟傾身親了下她的額頭,嗓音溫沉道:“睡吧。”

    阮安頷了頷首,忽覺帳外的風聲又大了些,不禁往屏風的方向看了看。

    “應是要下雪了?!?/br>
    霍平梟淡聲說完,阮安的眸色略微一變。

    她記得,前世霍平梟去了劍南道后,她依舊嘗試著通過各種辦法,從宮人那兒打聽著他的消息,只不過大軍的消息傳到長安的速度要慢一些,況且那個時候霍平梟就與蕭氏一族有了齟齬,傳到宮里的戰(zhàn)報也不一定準確。

    阮安對那時的記憶雖有些模糊,可對一件事,卻記得較為清楚,這件事攸關整軍的軍糧。

    前世霍平梟率軍扎營后不久,邏軍就在一個風雪夜中分派兵力,將邊地那兩個最大邸閣中的糧草盡數(shù)劫掠。

    邏軍做此舉,倒不是他們的后方缺糧,而是糧草的押送過程屬實要耗費許多的人畜之力,還不如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直接劫掠敵方的糧草來的更快。

    當然僅憑一夜的功夫,邏軍無法將那兩個邸閣中的糧草全部擄掠走,卻放了把火,毀掉了這些帶不走的糧草。

    雖然霍平梟做好了糧草的后續(xù)儲備,可被敵軍放火燒糧這事多少會影響到整軍的日子。

    況且阮安是從底層百姓過來的,也經(jīng)歷過災荒的年代,幼時那些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過于慘痛,讓阮安無法忍受這么多的糧食被燒毀。

    “仲洵,你能跟我說會話,再睡么?”

    阮安突然開口喚他,雖說她并不確定邏軍在雪夜燒糧之事,會不會就是在這幾夜發(fā)生的。

    但為了有備無患,還是準備對霍平梟提個醒。

    小妻子難能要主動同他談心,霍平梟冷峻的眉目溫和了些,低聲問:“怎么了?”

    “我心里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今日隨軍路過邊地那幾個邸閣時,就慌慌的?!?/br>
    她訥訥說著,霍平梟看向她的眼神則帶了幾分惑然。

    他耐心問:“怎么講?”

    阮安用小手推了推他,語調鄭重又說:“我記得你說過,那兩個邸閣所出的地勢很容易設伏,易攻難守,就算那兩地有近千員的兵士駐守著,可在風雪天,守衛(wèi)屬實容易懈怠,你還是派些騎兵去那兒偵查偵查吧,免得丟損糧草,貽誤軍機?!?/br>
    聽完這話,霍平梟眉宇輕蹙,心中頓生疑竇。

    阮安平日的心思都放在了鉆研醫(yī)術和藥草身上,可她何時,竟對邊戍要務有如此見地了?

    雖如此,霍平梟還是起身披袍,即刻鳴金喚來幾名部將,同他們在深夜,于中軍帳將邸閣之事商議了一番。

    趁著風雪漸小,霍平梟即刻派了輕騎部隊,分軍前往邊地的那兩個邸閣。

    阮安則在榻上淺睡了一會兒,卻沒怎么睡實,次日的黎明很快到來,她起的比尋常的軍人早了些,出帳后,便去了膳食兵那兒,監(jiān)督他們熬藥熬粥。

    晨日初顯,天剛蒙蒙亮時。

    有一傳訊兵快馬加鞭地回到營中,得見正在巡營的霍平梟后,即刻下馬跪地,恭聲稟道:“大將軍,不出您所料,邏軍果然在子時,于邊地兩個邸閣處設伏,幸而派過去的兩隊騎兵及時援助,我方并未損失糧草,還截獲了一百匹邏軍的戰(zhàn)馬?!?/br>
    戰(zhàn)馬對一個軍隊的珍貴程度顯而易見,能夠虜獲敵方的十余匹戰(zhàn)馬,也是個令整軍士氣極為振奮的好消息。

    圍在霍平梟身側的部將都在紛紛感慨,他們的上將是如此的神機妙算,運籌帷幄間,決勝千里之外。

    霍平梟負手而立,被一群笑逐顏開的部將擁簇著,卻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妻子身上。

    阮安正認真督促著熬煮湯藥和粥米的膳食兵們。

    卻未覺察到,霍平梟看向她的神情不易察覺地變寒幾分,男人漆黑的眼底透著些微的復雜之色。

    他在心里默默問著,阿姁,你是不是一直有事,在瞞著我。

    ******

    ——“報!驪軍夜襲淞城,方圓十里內還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伏兵,攻城之勢洶涌迅猛,還請贊普派兵支援?!?/br>
    ——“報!淞城…淞城失守了。”

    蒼煜登基后,邏國的政權愈發(fā)穩(wěn)固,近幾年便動了東擴的心思,也收服了幾個自稱為國,其實就是部落的幾個游牧小國。

    淞城隸屬于大驪劍南,這次戰(zhàn)爭的導火索也是因為蒼煜派兵占據(jù)了淞城這個重要的城隘,如若淞城失守,幾年前被霍軍打服的東宛也會再動犯境心思,所以奪回淞城,對驪國的戰(zhàn)略意義極為重要。

    兩方戮戰(zhàn)數(shù)月,邏軍的傷亡尤其慘重。

    霍平梟率領的虎狼之師不僅擅長在漠土奔襲,攻城的速度也如雷霆般迅猛,還識破了雙方初次交鋒的奪糧之計。

    邏軍的主帳中,蒼煜身著一襲墨色的大翻領藏袍,頭戴朝霞冠,額上亦系著紅色抹額,抹額的兩側低垂著一對瑟玉珥珰。*

    這位年過五十的邏國君主蓄著短須,生了雙銳利的鷹眸,瞳仁的顏色偏淺,蒼煜的面上雖遍及著皺紋,可在覷視著傳令兵時,氣質依舊不減當年的英武。

    蒼煜把玩著手中的一對玄鐵銀球,冷聲問道:“三皇子的情況怎么樣了?”

    傳令兵回道:“回贊普,三皇子的傷勢并無大礙,幸而隨護的右將軍反應及時,用自己的身軀為他擋了敵方主將一刀。只不過…右將軍的情況有些危險,怕是…怕是……”

    三皇子蒼玨年方十九,頗善騎射,是側妃索氏所出,蒼煜的幾個兒子中,當屬他的武藝最為高強。

    蒼煜聽完這話,把玩兩個鐵球的動作頓了頓,冷笑一聲,對著身側的國相道:“老三這牛犢子,還是不成氣候,出征前老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小心霍平梟那匹惡狼?!?/br>
    國相看向蒼煜后,卻聽他冷嗤一聲:“老三倒好,第一次跟他交手,就差點被他砍死?!?/br>
    淞城淪陷,被封為大將的皇子受了重傷,在軍中頗有威望的左將軍也即將命隕黃泉,而今邏國整軍士氣渙散,適才蒼煜也已命諸將撤軍。

    這第一次與霍平梟交手,就以慘敗告終,蒼煜的面色自是極為陰沉。

    國相觀察著蒼煜的面色,勸慰道:“而今我們大邏才剛剛收復了幾個部落,后方不穩(wěn),這時就往驪國東擴,還沒到氣候。依著現(xiàn)在的形式,淞城這座城隘也早晚會丟,還請贊普息怒?!?/br>
    蒼煜往他的方向睨了一眼,語氣又變沉了幾分:“霍平梟這個混蛋東西,一想到他或許辜負過本贊的親閨女,本贊就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br>
    國相回道:“那梅氏醫(yī)女是我們在蜀中的暗樁,臣已經(jīng)將她安插在了定北侯夫人阮氏的身側,梅氏心思縝密,定能根據(jù)臣給她的線索,判斷出阮氏到底是不是您的親女。等梅氏一旦確定,贊普與公主相聚的日子就不遠了。”

    第93章 接腸術(一更)

    兩國的戰(zhàn)事終畢, 但獨屬于軍醫(yī)們的嚴酷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在驪軍攻占淞城后不久,阮安和其余醫(yī)者就在校尉的指揮下,在距淞城不遠的平地處搭建了幾個臨時的傷棚。

    每個傷棚中, 能放大抵三百個用木板做成的簡易擔架。

    縱是阮安也曾經(jīng)歷過尸橫遍野的戰(zhàn)爭場面, 可望著傷棚里的慘象,看著那些斷手斷腳,或是缺眼少耳的傷員,心中仍然倍覺沉痛。

    軍中醫(yī)者的數(shù)量有限, 每個人要承擔的救護工作也極其龐重。一開始阮安被指派的工作是與各個千戶接洽, 負責記錄軍中的死傷情況, 并整理成簿。

    她在長安就備好的麻沸散在救治傷患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減輕了許多重傷兵員的痛苦, 同時, 這次隨軍帶來的藥材中,還有大量的馬齒莧和赤小豆, 作為外敷之藥。

    將馬齒莧搗碎后,外敷在傷處, 便可很快起到?jīng)鲅⒛[,解癰毒的效用, 赤小豆則可用來散惡血。*

    傷棚中, 用于消毒的鹽水、藥水和酒水亦很充足。

    等到后來, 人手越來越不夠,和阮安同來的那些負責診脈的醫(yī)者也被分去治療傷患。

    阮安和另個擅長施針的醫(yī)者,用火針之法給許多傷患止了血, 又被調去幫金瘡醫(yī)給傷兵敷藥、纏繃帶。

    軍中金瘡醫(yī)中, 威望最高的是位姓胡的醫(yī)者, 但這人性情古怪, 不易相處接近,不太有人愿意被分到他手底下做事。

    阮安看起來是個脾氣好的,便被校尉安排給這位胡醫(yī)師,成為了他的助手。

    好在阮安做事穩(wěn)妥仔細,反應也很快,能根據(jù)金瘡醫(yī)的眼神,立即就做出有助于他包裹傷口的動作,胡醫(yī)師沒怎么難為過她,他們這一組的敷藥速度也是最快的。

    阮安邊幫著胡醫(yī)師給那傷員的手臂固定夾板,邊看向傷棚中,沒被分到醫(yī)者的那一排傷患,不禁開口問道:“胡大夫,那幾個傷患怎么沒被校尉分派醫(yī)者?”

    胡大夫斑白的胡須沾上了血水,略顯渾濁的老眼并未離開身前傷患的傷口,淡聲回道:“那些人的肚腹都被刀劍穿透了,腸子都露在了外面,雖然還有口氣在,但應當活不了多久了?!?/br>
    許是因為常年隨軍,見慣了生離死別,胡醫(yī)師說這話時,口吻極其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

    阮安聽后,即刻顰起眉目,她看躺在那處的傷兵有九員,耳旁隱約聽見他們喉嚨里發(fā)出的,嘶啞又凄厲的咕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