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偏執(zhí)戰(zhàn)神后(重生) 第125節(jié)
第100章 聘書 靖國新都, 西京。 殺伐的蠡角之聲在湛藍天際響徹,帝王站于雙冠對峙的闕臺之上,背逆驕陽烈日, 身量高大峻挺。 霍平梟視閱著大靖數(shù)十萬的甲兵, 赳赳雄師綿亙千里,如密集的黑云般,帶著濃重的壓迫感,將士們亢聲齊喚—— “吾皇萬歲, 萬歲, 萬萬歲! 秦言剛在鴻臚院見完邏國的使臣, 便馬不停蹄地趕到皇城,快步登上高聳的闕臺。 他跪于地面, 對帝王施以叩拜之禮, 恭聲道:“臣有要事相稟?!?/br> 霍平梟轉(zhuǎn)身看向他,眼角眉梢浸著淡淡的傲睨, 命道:“稟?!?/br> 秦言回道:“邏國贊普欲割讓吐谷渾一帶,以此向我大靖求和?!?/br> 吐谷渾一帶原是被邏國滅掉的部族國家, 西連西宛、北連漠北、南連邏國、東連靖國,自古便為兵家必爭之地。 可說一旦控制了吐谷渾, 便能抵御外敵, 進可攻, 退可守。 霍平梟回身俯視著大靖的百萬雄師,只微微覷了覷眼眸,并沒有立即說話 帝王的沉默, 讓跪在地上的秦言倍覺心驚膽戰(zhàn)。 半晌, 霍平梟方才冷聲開口:“區(qū)區(qū)一吐谷渾, 怎可解朕奪妻之恨?” 秦言恭聲應(yīng)是, 又道:“只皇后在邏國的地位,絕非尋常的皇子皇女可比,皇后深受邏國百姓愛戴,邏國王廷將皇木薩和親之事視為國恥,所以哪怕割地示好,都不肯收下,陛下讓使臣送去的求婚聘書?!?/br> “不肯收下?” 霍平梟嗤笑一聲,漆黑如墨的眼底透著輕蔑,沉聲道:“都到現(xiàn)在了,蒼煜這個老東西,還沒弄清狀況么?” 今時不同往日,這一世,霍平梟登臨大位的時間,比前世要早了近一年。 而在這一年,邏國卻蒞經(jīng)了兩次時疫,軍隊里的將士自然也受到了波及,他們還未休整過來,恢復士氣。 這時他若率兵攻邏,便如探囊取物般輕松,所以一貫高傲的蒼煜竟然接受了臣子的建議,將吐谷渾這等要塞之地都割讓給了大靖。 秦言應(yīng)是,拱手又問;“臣愚昧,還請陛下賜旨,告知臣該如何回復邏國的使臣。” 霍平梟身著一襲袀玄袞冕,冠前珠旒隨著展袖的動作輕輕曳動,就連落在地面的輪廓和剪影都透著尊貴之氣。 霍平梟的目光帶著睥睨和威嚴,看向秦言,嗓音的質(zhì)感如沉金冷玉:“朕還是那幾句話?!?/br> “收下聘書,就允邏國做大靖西南之臣國,朕在位時,不占其疆土?!?/br> 秦言則迎著刺目的日光,仰視著高大偉岸的帝王,神態(tài)恭敬地聆聽著,字字如重鈞的皇旨—— “不收,則即日起兵伐之,滅其國?!?/br> ******* 邏國不收聘書,霍平梟便又派使臣下了戰(zhàn)書。 據(jù)他下戰(zhàn)書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邏國朝堂上大多數(shù)的臣子都勸蒼煜顧全大局,同意身為皇木薩的阮安遠嫁靖國,以此換得兩國和平,百姓亦能免于戰(zhàn)火侵擾。 蒼煜卻在得知霍平梟的滅國言論后,徹底被激怒,不顧群臣勸阻,甚至要御駕親征,誓要與霍平梟決一死戰(zhàn)。 可依邏國現(xiàn)在的局勢,自然無法與勢頭正盛的靖國抗衡,霍平梟在剛登基不久后,東北部的那兩個小國,溟國和竭國就都對靖國表示了討好和臣服的態(tài)度。 從前被滅掉的驪國,面臨的局勢是群國環(huán)伺,霍平梟建立的嶄新王朝卻讓周邊的國家感到懼怕,尤其是曾經(jīng)與他交過手的東宛,這些國家都不敢與靖國為敵。 蒼煜性情頑固,盡管忠心的臣子們都同他權(quán)衡利弊,他卻依舊堅持要接下霍平梟命使臣遞來的戰(zhàn)書。 邏人性烈,見他們一貫敬重的贊普如此冥頑不靈,邏國的多名域本和司本不惜以死相諫,短短三日,就有十余名重臣飲鴆自盡,并于次日讓家奴帶著他們的尸體,給蒼煜呈上諫書。 多名心腹重臣的死諫讓蒼煜多夜未眠,也讓他的內(nèi)心終于有了動搖,卻依舊沒讓他下定決心,用阮安換取邏國和靖國的和平。 是日,阮安帶著丹增來到議事大殿,請求面見蒼煜。 蒼煜一直不肯見她,阮安在這些時日中已經(jīng)求見了他數(shù)次,卻一次都沒能成功見到他。 蒼煜的近侍宦官走到阮安身前,恭聲道:“皇木薩,贊普身體不適,您還是先回去吧。” 身體不適? 阮安不禁冷笑,據(jù)她所知,蒼煜今晨還在宮外參加了邏國司本的葬禮。 既然這么多大臣的死諫,都無法讓蒼煜下定決心,那就只能由她來最后逼他一把了。 阮安用眼神示意丹增拿出她事先備好的瓷瓶,待她接過,便用纖手持著它,往那宦官的眼前晃了晃。 宦官不解地看向她。 阮安問道:“知道這是什么嗎?” 宦官瞧著皇木薩美麗面龐上的神情雖然依舊平靜,卻莫名透著股冷然和決絕,不禁顫聲道:“這…這是……” “這是鴆毒,如果我將它飲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就能跟贊普最信任的那幾個大臣在黃泉路上作伴了?!?/br> 宦官的臉色驟然一變。 阮安的語氣依舊平靜,又道:“我只給你半柱香的功夫,如果贊普還不肯見我,那就讓他派人來給我收尸吧?!?/br> 光這幾日,宦官就聽見了太多人的死訊。 如果皇木薩真的做出什么傻事,飲鴆自盡了,那事情就再無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宦官即刻派侍從緊緊地盯著阮安,但依著邏國的禮儀,這些侍從在沒得到贊普的指令時,是不能觸碰皇木薩身體的,所以他們不敢將阮安手中的瓷瓶搶到手中來。 他則顛顛地跑進了殿內(nèi),即刻將這件事同蒼煜通稟了一番。 阮安凝眉,靜靜地侯在殿外。 半晌,內(nèi)殿終于傳來了蒼煜憤怒的聲音:“讓她進來!” 阮安聽到蒼煜的聲音后,與丹增對視了一下,隨后只身走進了蒼煜處理政務(wù)的華貴大殿中。 短短幾日,蒼煜明顯又蒼老了許多,雙眼遍及著通紅的血絲。 阮安按照邏國的禮節(jié),對他叩拜,喚道:“兒臣見過贊普?!?/br> 蒼煜示意她起身,無奈地嘆了口氣,問道:“閨女啊,你就這么想見他嗎?” 阮安仍跪于地面的華毯,面不改色地回道:“父親,我冒死相諫,不是為了見他。” 蒼煜不解地看向阮安。 阮安又道:“我雖一直怨恨父親不顧我的意愿,將我強虜?shù)竭@里,與丈夫、兒子分別。但我的身上到底流著蒼家的血,在邏國這三年,我對邏國的子民自然也生出了感情,不愿他們受到傷害?!?/br> 蒼煜的眸色微微一變。 “父皇,我們拋開前塵舊怨不提,您真的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邏數(shù)百萬的子民因戰(zhàn)火而顛沛流離,數(shù)十萬的大邏勇士,都為了女兒一個人,慘死在靖軍的刀下嗎?” 見著蒼煜的神情終于有了松動,阮安又朝著他扣了幾下頭首。 蒼煜斥責她道:“你起來,磕什么頭?” 阮安再度起身后,又將事先備好的鴆毒從長袖中拿出,威脅他道:“請父皇允準,讓女兒同靖國皇帝談判,如若父皇不答應(yīng),女兒即刻飲鴆自盡?!?/br> 蒼煜慌了神,豁地從案前站起,神情兇狠地厲聲道:“你敢飲!” 阮安即刻將瓶塞打開,作勢就要將里面的鴆毒吞進腹中。 蒼煜邊示意侍從攔住她,邊急切道:“好,本贊答應(yīng)你,你先將那藥瓶放下,乖閨女,你快將它放下!” 他邊說著,邊要奔到阮安身前,將她手中的藥瓶奪到手中。 這時,殿外響起了一道焦急的通稟聲:“贊普,不好了,靖軍的先行鐵騎已在繕州的百里之外,沿邊的部落都對靖軍投降了,繕州的兵力,怕是支撐不了幾日了!” ******* 繕州。 靖軍將士們的穿戴的戰(zhàn)甲,和頭戴盔纓的色澤皆為帶著殺伐氣息的漆黑色,兵臨城下時,如站在城樓之上望去,兵團就猶如大片大片的黑云般,透著濃重的壓迫感。 靖軍的軍隊軍紀嚴明,動時疾如風,徐如林。 不動時則巋然如山,上至統(tǒng)帥將軍,下至最尋常的步兵和弩兵,個個面容肅穆。 靖國的甲兵鐵騎,但從氣勢上,便可裂敵心膽。 列陣中央,霍平梟站于華貴的彩漆駟馬戰(zhàn)車,頭戴鳳翅兜鍪,身著獸吞披膊明光鎧甲,被士氣極濃的將士們擁簇著,亦持著鯤鵬旌旗,指揮著整個大軍。 曾一戰(zhàn)封侯的少年戰(zhàn)神,如今成為了鎮(zhèn)重威嚴的帝王,周身散著能侵吞山河,蕩平九州的王霸之氣。 大軍壓境,繕州的城樓上卻沒有任何的守衛(wèi)。 已被封為撫西侯的孟廣挽起韁繩,不解問道:“莫不是這些邏人,提前得到消息,棄城而逃了?” 另一副將道:“恐有詐,還是小心為上?!?/br> 整軍嚴陣以待,已準備好了飛云梯、砲車、車弩等攻城重器,就等天子下令擊鼓,隨時沖鋒,攻下繕州城池。 霍平梟覷了覷凌厲的眼眸,剛要揮旗,命人擊響大鼓和銅鈸。 正此時,卻聽見沉重的鎖鏈劃過石墻的轔轔之音,吊橋隨之落下,懸在了繕州護城河的上方,八個邏人抬著一輛華貴的輦車,從城洞走出,穿過百丈之長的吊橋,往大軍的方向走來。 華輦之上的女子身著華麗寬大的曲巴長袍,巴珠大帽上墜著紅珊瑚和綠松石的珠串,容貌絕色,氣度高華出塵,仿若那遙不可及的雪山神女,眼神沉靜如水,帶著圣潔之感。 霍平梟漆黑的眼原本充斥著磅礴的殺意,在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后,霎時間,那抹殺意消失殆盡。 他一瞬怔然,難以置信地喃喃:“阿姁。” “怦——”一聲,輦車被人放在地面。 阮安強忍著眼中酸澀的淚意,緊緊繃著面容,盡量讓神情持著平靜,沒有失態(tài),持著一國皇女的尊嚴和體面,只身朝著大軍的方向款款走來。 來的路上,她一直都在祈禱,希望能及時趕上,阻止霍平梟為了她去做傻事,殘害無辜的人。 好在她擔心的一切,都即將會被終止。 二人的距離愈近,視線亦隨之相觸。 自阮安出現(xiàn)后,男人那雙黑沉沉的眼,就一直死死地盯著她。 他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旌旗,掌背卻賁出了淡青色的肌腱。 霍平梟雖有在極力地克制和隱忍,可眼底那抹洶涌的情緒,仍如駭浪般,似要將她吞噬殆盡。 在距大軍十步之遙時,阮安終于停住了腳步。 她眼眶泛紅,顫聲道:“靖國陛下,請即刻鳴金收兵,毋再傷害我大邏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