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卻被他揪住不放了。

    “皇嫂，便只有這一句話？”慕容曜維持著舉杯的動作未變，一雙黑眸狹長深邃，逼人的緊。

    “以你我的關(guān)系。”

    相雪露被他說得迷茫了片刻，復(fù)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

    也是，慕容曜正值壯年，哪輪得到她去祝福他什么健康長壽那樣的話，剛才她也是沒細(xì)想，太不用心了。

    她很快又掛上了笑容，對他道：“臣婦祝陛下早生貴子，子孫滿堂?！?/br>
    話一落，便馬上又有些后悔。

    慕容曜現(xiàn)在連妻子都沒有影，又哪來的子孫。

    但抬眸看他的表情，又好像并無不悅。

    莫非是說到了點(diǎn)子，于是她大著膽子加了幾句：“祝陛下早日尋得如花美眷若干，屆時(shí)，后宮滿園春色，自然就離子孫滿堂不遠(yuǎn)了。”

    話音剛落，便見慕容曜rou眼可見地臉色沉了不少。

    “皇嫂便這般關(guān)心朕？”他的語氣微沉，略有些扭曲的陰陽怪氣在里面。

    相雪露后悔了。

    她算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帝王的喜怒無常。

    前一秒還看不出什么，后一秒便要擺臉子下來了。

    伺候不起還躲不起么，她選擇閉上了嘴巴，不再說一句多余的話。

    此間，那邊的舞樂聲再度傳來，這次明顯換了個(gè)調(diào)。

    她忍不住偷偷地用余光向歌臺處瞥去。

    卻再次被他逮了個(gè)正著。

    “這舞樂有何好看的，連與朕說話也這般不用心。”

    第29章 29   再跳

    “可是, 陛下，是真的很好看?！毕嘌┞度滩蛔≌f道。

    說話的同時(shí)，她不禁根據(jù)話本，腦補(bǔ)慕容曜下一句話便是, “相雪露,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br>
    不過他只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沒有再說話。

    相雪露得以繼續(xù)觀賞歌舞，也不再管慕容曜，將精力全部集中到舞臺之上。

    看到興頭上，前方的舞姬突然做出了一個(gè)連續(xù)旋轉(zhuǎn)的動作，羅裙飛旋，裙面上的花紋連成了一片, 令人眼花繚亂。

    從遠(yuǎn)處看，只能看到她飄飛的發(fā)辮和如波浪般翻飛的裙面。

    動作的末尾，舞姬又忽以右足尖輕點(diǎn), 輕巧地向斜前方一躍, 整個(gè)人如同飛蝶一般輕靈美麗, 翩飛在了半空，露出了雪白的腳踝和其上的纖細(xì)精致的金環(huán)。

    金環(huán)上嵌著若干小小的金鈴，隨著步伐躍動，發(fā)出陣陣清脆的聲音, 伴隨樂曲的流動, 嬌俏魅惑。

    相雪露看到現(xiàn)在, 內(nèi)心已是驚嘆連連，震撼不已，雖然因?yàn)轭櫦啥Y數(shù), 無法發(fā)出聲音，但還是難掩心中激動。

    她側(cè)首低聲問慕容曜：“陛下可知，這些舞姬樂伎出于何地，臣婦想重金聘請幾位，留在府中。”

    在她看來，這幾乎是一種曼妙的藝術(shù)，若是有幸能得之，便是天天欣賞也是不會厭倦膩煩的。

    慕容曜聞言，放下酒盞，語氣有些意味不明：“未曾想到，皇嫂竟然這般喜歡。”

    “朕回頭叫人幫皇嫂找大月氏的人問問?！?/br>
    相雪露見他這么容易地就答應(yīng)了下來，打消了先前的疑慮。

    她原本還以為，他今日對她有幾分不滿。

    見她面上流露出開心滿足的神情，他的眸光幾經(jīng)變動。

    最后捏住酒盞，慢飲一口，慢條斯理地說：“皇嫂可不要因?yàn)樨潏D看舞，耽誤了吃食?！?/br>
    “夜里怕是會生饑?！?/br>
    “嗯，謝陛下關(guān)心?！彼饝?yīng)她答應(yīng)得爽快，她也對他無所不應(yīng)。

    見她這般，慕容曜的唇角微噙上了一抹笑容。

    相雪露正納悶?zāi)饺蓐自踔粤硕嗌?，回頭就看見，他多半時(shí)間都在撐頜思索，偶爾聽聽席間眾人的交談。

    耳聽四路，眼觀八方，就是不怎么看那些歌舞表演，偶爾觸及視線，也是一臉平靜地略過。

    真是不解風(fēng)情。

    相雪露按捺不住，旁敲側(cè)擊：“陛下，便不覺得這歌舞好看嗎？”

    她見他興致寥寥，實(shí)在好奇不已。

    見這樣子，要么便是對此類事物半點(diǎn)不感興趣，要么便是，見過比這更絕佳的，除卻巫山不是云了。（1）

    慕容曜本欲說些什么，但見她滿臉的期待，又不想拂了她的興，便只是道：“舞甚好，只是人卻未必最佳。”

    相雪露更是不能理解了，他無什么興趣的原因，竟是覺得因?yàn)樗瞬恍小?/br>
    那還有什么樣的天仙能入他的眼。

    在她的心里，這已經(jīng)是她平生接近二十年來，所見過的跳得最好的西域舞蹈了。

    未曾想到，到了慕容曜口里，也被一句不行蓋過。

    相雪露忽然想到，他單身這么多年，恐怕不是沒有原因的。

    名花麗草各入各人之眼，只不過，有的人，就像看不見那斑斕美麗的世界一般。

    說的正是慕容曜這般無趣之人。

    想到這里，她也有些意興闌珊地挪開了眼，不再追問他旁的事。

    卻正好漏過了，自慕容曜狹長眼尾，掠過的一道暗光。

    ***

    夜宴到了尾聲之時(shí)，大月氏的使團(tuán)表示有禮要獻(xiàn)。

    獻(xiàn)給太后的是壽喜瑪瑙蟠桃，用樓蘭國特有的粉霞瑪瑙制成，以西域諸國的名義進(jìn)獻(xiàn)，精雕細(xì)琢，栩栩如生。

    太后見了十分歡喜，命人先收進(jìn)倉庫，好好保管，到時(shí)候再擺在寧壽宮正殿。

    又賜了十金與來往使臣。

    到了相雪露這里，圖雅命人搬來一座色澤鮮亮的紅珊瑚盆景，約莫四尺見長，由一整株紅珊瑚制成，十分罕見。一看便是珍惜之物。

    她忙叫宮人幫她收下，又送了幾件回禮給使團(tuán)。

    正當(dāng)她以為要開始給下一位贈禮的時(shí)候，圖雅開口道：“給晉王妃的禮物還沒有上完，請您稍等?！?/br>
    這讓她頗為驚訝地抬起了眉。旁的人皆是一件禮物，怎到了她這里，便成了兩件。

    相雪露抬眸看向太后和慕容曜，見他們也似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更是有幾分訝異了，難道是使團(tuán)臨時(shí)的安排？

    只見圖雅拍了拍手，很快有人抬著一個(gè)小匣字上來，放置到了宮殿地面上。

    她看向相雪露，有些歉意道：“我等已經(jīng)知道了晉王妃對舞樂者們的欣賞，只是來者皆是敝國王宮里的宮廷樂師舞師，是父王心頭之好?！?/br>
    “此次因出使貴國，故才帶了他們前來，以表誠意，結(jié)兩國之好，只是實(shí)難割愛，圖雅和王兄亦做不了主?！?/br>
    相雪露轉(zhuǎn)瞬明白過來，雖然有些遺憾，但圖雅所說，完全合情合理，她趕忙道：“能得一見，便已倍感幸運(yùn)，怎好妄求更多？公主的美意，本王妃心領(lǐng)了?！?/br>
    圖雅笑了笑：“但又怎能讓王妃掃興而去，于是我們還準(zhǔn)備了一件特別的禮物?！?/br>
    話音剛落，抬匣子上來的人便打開了它。

    蓋子甫一開啟，便有燦燦金輝從內(nèi)溢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對小巧精致的腳環(huán)。

    用純金打造而成，看上去像是剛才舞姬腳踝上的樣式，卻比那要精致許多，圓潤光滑，里側(cè)刻著細(xì)小美麗的花紋。

    內(nèi)部中空，綴著許多鈴鐺，外緣一環(huán)，鑲嵌數(shù)顆瑩潤閃著銀貝色光澤的珍珠。

    它們靜靜地躺在匣子底部的天鵝絨之上，看起來卻奪目逼人。

    圖雅道：“知曉了王妃對我西域樂舞的喜愛之后，便將這套飾品，當(dāng)做紀(jì)念，贈予王妃。此外，還有一套舞裙，也一并送給您?！?/br>
    果不其然，掀開天鵝絨墊后，下面疊放著一件花紋繁復(fù)秀麗，異域風(fēng)情濃厚的衣裙，與方才舞姬所著之衣一樣，只是看上去似用名貴絲綢制成。

    這完全是意外之喜，相雪露又驚又喜地說：“公主的這件禮物，有些貴重了?！?/br>
    豈止是貴重，簡直便是非常用心，也不知慕容曜派去的人跟他們說了些什么，令他們這番準(zhǔn)備。

    圖雅快速地看了一眼嘉朝上首坐著的這幾位貴人，收回目光，淺笑著道：“貴國禮遇甚厚，小禮不足掛齒?！?/br>
    相雪露也不再推遲，道謝以后收下了。

    隨后的宮宴上，她的心思頗有些浮動，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眼前。

    滿腦子里描繪的都是方才收到的珍寶。只想趕緊回宮，拿出來欣賞一通。

    ***

    宮宴散去之時(shí)，夜色已經(jīng)很深沉了。

    太后離去后不久，相雪露也跟著回去了。

    走之前，朝慕容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低聲和提蘭以及其他使臣說著什么。

    想到方才宴上聽到的，他待會還有軍務(wù)要處理，不由得有些同情。

    費(fèi)精力應(yīng)付完了使臣后，竟然不能馬上回宮歇息，還得去萃英殿召見眾臣又是一番機(jī)鋒，可真是慘的娘親給慘開門，慘到家了。

    她斂下心思，不再想這些，專心捧著手中的寶匣回宮。

    一回去，沐浴過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匣子，將里面的金環(huán)以及舞裙拿了出來。

    案前點(diǎn)了一盞小燈，橘黃色的火光躍動在這金紅之色的舞裙上，閃耀絕麗。金環(huán)更是反射出比方才更奪目耀眼的光芒來。

    她伸手摸了摸裙面，感受到上面柔軟的布料和細(xì)致立體的繡紋，忽然有些心癢癢的。

    不久前在清寧殿上看到的華曲艷.舞還歷歷在目

    不由得想上身試一試。再對鏡照一照，是否有其在舞臺之上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