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娘點(diǎn)頭：“你餓了要跟我說啊，我弟弟在家，有時(shí)候讀書讀晚了，我都會給他做夜宵的，做夜宵我很拿手的?！?/br>
    聽聞此言，程晏心中一暖。

    但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他對妙娘道：“是這樣，長房的大哥，他現(xiàn)在有一妻一妾，那妾侍也是正經(jīng)娶過門的，你送的禮就不能輕了。當(dāng)然，不能超過給大嫂的?！?/br>
    “好?！泵钅镉浵铝?，她又頑皮的問道：“那你有沒有要給厚賞的人??？”

    程晏咳了出來，自覺冤枉：“我平日都住太學(xué)，哪里有功夫搞這些啊，況且——”

    “況且什么？”妙娘繼續(xù)問。

    程晏終于得意了一回：“況且我還得等下次的甜頭呢?！?/br>
    氣的妙娘上手捶了他一下，又轉(zhuǎn)過身去不理人了，程晏卻很高興。妙娘表面看著生氣，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生氣。

    過了一會兒，聽程晏正經(jīng)道：“你不必?fù)?dān)心，家中人都頗好相處，我們院子里的丫頭小廝長隨，除了來喜是從小伺候我長大，其余都是老太太和太太送到我身邊的。她們都很用心?！?/br>
    俗話說聽話聽三分，過繼來之后，只帶了個小廝來，身邊全部是嗣母嗣祖母身邊的人，這些人有些可能倒向程晏，有些更多的是做老太太和太太的眼線，這眼線說起來不好聽，可以說在程晏和老太太還有太太的利益沖突時(shí)，她們會毫不猶豫的倒向老太太和太太。

    即便用心服侍，也不可太過全信。

    因此程晏用了一句用心，一語雙關(guān)。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nèi)，日后晏郎你就好好用功，后宅之事我自有區(qū)處，還有你如今娶妻了，手里缺什么短什么也只管同我說，這樣咱們倆才有成家的樣子嘛！”妙娘笑道。

    能養(yǎng)熟的人盡量養(yǎng)熟，養(yǎng)不熟的人也不能讓她和自己作對。

    程晏笑著夸贊：“妙娘果然有主母氣象?！彼杏X她應(yīng)該是聽懂了，心道，這姑娘還是個聰明人。

    再望過去，只見妙娘眼波流轉(zhuǎn)，媚眼橫飛，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真甜。

    第34章 新婦

    夜涼如水,新房的龍鳳燭卻照的整間房燈火通明，妙娘再次醒來時(shí)，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此時(shí)天尚黑，還太早了，她卻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

    她一動彈,程晏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很自然道：“是要人伺候嗎？搖鈴就是了?！?/br>
    程晏把床頭一銅鈴搖了搖，指給妙娘看：“下次記得搖鈴。”

    妙娘伺候的丫頭最多時(shí)也只有四個，還是因?yàn)橐黾?，程氏特意增派而來?平日大概伺候的人也不算多,還沒想到有搖鈴這種方式。

    她點(diǎn)頭：“好，我記下了?！?/br>
    話剛說完,就有下人進(jìn)門來了,為首的是彩云和一鵝蛋臉的丫頭,后面跟著一水兒的丫頭，都在聽候差遣。

    “先伺候我梳洗,讓二爺再歇一會兒,昨兒騎了幾十里的馬,比往常辛苦?！?/br>
    這鵝蛋臉的丫頭便是秋桐,她應(yīng)聲后看了程晏一眼,程晏卻閉著眼睛小憩。彩云琉璃替她梳洗完,又開始梳妝,妙娘細(xì)細(xì)的在臉上點(diǎn)了一點(diǎn)淡淡的水粉,又抿了抿胭脂。這才對秋桐道：“爺?shù)囊律言谀睦铮磕銈兡眯┿y絲碳來,我先替他熨燙一下?！?/br>
    秋桐又讓倆個婆子抬了箱子進(jìn)來，妙娘看了看，選了一件紅色圓袍，到底是新婚次日，這件衣衫領(lǐng)口袖口為紅色，主色卻為寶藍(lán)色，穿在程晏身上肯定更是氣度不凡。

    “二奶奶眼光真好，我們爺最愛正紅?！鼻锿┛涞馈?/br>
    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通房丫頭，唯獨(dú)巴結(jié)好新奶奶才有活路，這點(diǎn)她比凝眉想的開。

    妙娘也覺得秋桐不錯，幾乎是巨細(xì)無遺的告訴她程晏的喜好，知道投誠就是好事。她對秋桐道：“彩云和琉璃是打小伺候我長大的，她們初來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勞煩你提點(diǎn)?！?/br>
    秋桐道不敢。

    很是謙遜的樣子。

    但妙娘很清楚，人都有排他性，她是一個陌生人，雖然是新主子，但是在沒有站穩(wěn)腳跟之前，下人們欺生也是很正常的，像秋桐這樣的這么明顯的投誠，顯然所圖不小。但妙娘也不會那么傻拒絕，春秋時(shí)，齊僖公想把女兒嫁給鄭莊公的兒子世子忽，但世子忽以齊大非偶，拒而不受，后來，鄭莊公死后，世子忽和弟弟公子突爭奪皇位，公子突正因?yàn)橛旋R國支持而有強(qiáng)援。世子忽失去強(qiáng)援，最終失國。

    所以不要太怕接受別人的好處，至于她的意圖，妙娘明白一二，但此事不在丫鬟們的身上，而在于程晏身上，若程晏無此心，便如王安石一般，有美婦在房也心無雜念，若是色中餓鬼，即便家中安排了，男子在外更可納外室逛青樓多。

    時(shí)下，男子狎妓并非是什么不好的名聲，反而認(rèn)為其風(fēng)流倜儻。

    如她三嬸小范氏的親爹范大學(xué)士每次寫詩還特地去青樓找靈感。

    當(dāng)然了，妙娘尚且覺得程晏人還是很可以的，昨夜二人休息在一起，他睡相極好，甚至自己晚上踢被子了，還模模糊糊的是他替自己蓋上被子。

    但是不管以后是怎么想的，現(xiàn)在她投誠，自己就不拒絕。

    程晏起身時(shí)，全程都是妙娘替他穿衣服，掛上的配飾也是她一一細(xì)心打理，程晏很是滿意，至于早點(diǎn)也是下人端來。

    “以后你愛吃什么，也可以同我說，我可以做些小食給你嘗嘗。”妙娘要站起來替他布菜。

    “坐下一同吃吧，不必客氣?！背剃绦Φ?。

    這有老婆和沒老婆的區(qū)別，乍看不大，其實(shí)就是不同，有個人一心一意替你打算，這種感覺是不同的。

    若是按照私心藏jian論說，老太太和太太更看重是承嗣，他們過繼程晏之時(shí)，要的是人脈引孩子，但凡他的下一代出身，興許都要抱到老太太和太太身邊養(yǎng)著。

    可妙娘不同，她的前程全都系在他身上。

    好在妙娘看起來一心一意都是在他的身上，程晏還頗得意，自己不愧是偉丈夫。

    二人早膳都用的不多，隨即漱口完，妙娘對下人道：“你們把東西拿上，過會子我們?nèi)ソo長輩們敬茶。”

    “是?！辈试坪土鹆Р桓掖蝰R虎眼。

    程晏則看到她們用托盤上裝著不少荷包抹額還有些帕子等小件兒，都是顏色鮮亮，配色好看，足以見人的手藝之好。

    妙娘邊走邊道：“這是給長輩們的。”

    “嗯，你手藝不錯?！背剃堂嗣煸谧约荷砩系暮砂?，也是一臉嘚瑟。

    新婚三日都要穿紅，是時(shí)下習(xí)俗，尤其是新婦，以正紅為主，她今日選的是紅色齊胸襦裙，胸口繡的合歡花，腰間則是用的珠串作腰帶，外罩淺粉衫子。不至于太濃烈卻很端方，頭上也沒用繁瑣首飾，右鬢邊用一朵淺粉色大絹花而飾，左邊也僅僅插了一根步搖，卻似堆云之感，應(yīng)運(yùn)生輝。

    她卻美而不自知，只怕自己表現(xiàn)不夠好。

    程晏則道：“你不用怕，退后一步說咱們還是親戚，對不對？”

    “對對對，晏表哥?！泵钅镂孀熘毙?，故意把表哥加重了喊。

    見程晏不高興，她也不慣，還是程晏悄悄在她耳邊道：“就不能叫晏郎嗎？”

    妙娘冷哼一聲，“看你今日怎么表現(xiàn)了。”

    頓時(shí)就拿捏住程晏了。

    小夫妻一路耳鬢廝磨，外人都看出程晏在平日那走路生風(fēng)，頭顱高昂的同時(shí)還多了幾分柔情，更何況是平日伺候程晏的丫頭們。

    這次跟妙娘去請安的都是自己平日信任的倆個丫頭，至于荷香橘香都放在房內(nèi)守著，雖說那秋桐看起來老實(shí)，但誰知道她有沒有禍心。

    殊不知長輩們也是等著，吳老太君臉上都多了幾分喜意：“晏哥兒娶妻了，馬上時(shí)哥兒也要娶妻，到時(shí)候都成家了，這才是興旺之道。”

    聶氏和二位弟妹都笑著，但她內(nèi)心依舊很是憂慮，不管怎么說這個兒媳婦韓氏是她挑選的，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盼了三年，顆粒無收，晷哥兒又不肯去妾侍房里，吳老太君年紀(jì)雖大，但唯一盼望的就是見曾孫，時(shí)常念叨，已經(jīng)對程晷夫妻都有看法了。

    她沒有什么嫉妒的心思，若是晏哥兒媳婦能順利誕下孩兒，她還巴不得。

    最好到時(shí)候多生幾個，若長房實(shí)在是生不出來，就過繼程晏的，論關(guān)系，程晷和程晏親近些，總不能下一代絕嗣，這樣怕是她們整個二房都遲早要完。

    但這話她現(xiàn)在放在自己心中，畢竟韓氏還年輕，身體看起來也不錯，萬不得已也不會想著過繼。

    不一會兒，程晏就偕同妙娘一道進(jìn)來，他們二人郎才女貌，一進(jìn)來就如明珠生輝。

    妙娘也是頭一次見二房這么多人，尤其是幾位權(quán)臣，全在這屋子里了，她們先給吳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倒是和藹：“你們結(jié)發(fā)為夫妻，要相伴到白首?！?/br>
    妙娘跟著程晏磕完頭，又給宰輔程清請安，按照年齡，他年紀(jì)應(yīng)該不小了，但是駐顏有術(shù)，臉上帶著笑容，衣衫講究，美須垂胸，他對程晏一幅長輩包容的姿態(tài)，十分和氣，還道：“晏哥兒成親了，可就是大人了，就得更作大人樣?！?/br>
    在程清這里，妙娘還是頭一次見程晏撒嬌，他笑道：“侄兒年輕不懂事，還不是要大伯兜著，您可不能讓我做大人了，就真的不管我了?！?/br>
    程清指著他笑，眾人也跟著笑。

    到了自己的親公婆面前，羅氏笑呵呵的拉著妙娘的手，臉上只有“咱們終于成了一家人”的高興之情，很是親近。

    再有公公程添，比起大伯父程清來更有威赫，他不像大伯只和程晏說話，他還問及自己的弟弟安廷：“不日讓他過來一趟，我看看他的學(xué)問?！?/br>
    妙娘喜道：“那就多謝爹了?！?/br>
    “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
    其實(shí)古代人和現(xiàn)代人還是很不相同的，現(xiàn)代人就是能不麻煩別人就盡量不要麻煩別人，尤其是親戚之間，朋友之間最好連錢的交道都不要打?？稍诠糯褪侨饲樯鐣?，如果你屢次拒絕別人，生怕麻煩別人，別人反而認(rèn)為你是看不起別人，不愿意親近。

    程添又對程晏道：“多的話我就不囑咐你了，平日你也是個心里有數(shù)的?！?/br>
    “是?！痹诔烫砻媲埃剃潭嗔藥追止Ь?。

    至于三房老爺外放，大范氏倒是昨兒就見過面了，她也是說了幾句祝福之語，就不多言。

    而年輕一輩中，程晷和韓氏并立站著，不肯受禮，這其實(shí)是妙娘頭一次見程晷，真正意義上致死她的人，在書中那時(shí)的他已經(jīng)是京兆尹了，現(xiàn)在卻還無官無職，神情透著溫和。

    程晏倒像是和他關(guān)系很好，還道：“過幾日和晷哥一起去新開的清風(fēng)居吃飯去吧，那里請的廚子可是稱擅長淮揚(yáng)菜，晷哥你可是最愛淮揚(yáng)菜的?！?/br>
    “好，到時(shí)候把睿澤也叫上，他也要來咱們家讀書。”

    “成啊。”

    ……

    最后則是三房的程時(shí)，程時(shí)和程晷的溫潤還有程晏的飛揚(yáng)不同，他生的就是一張娃娃臉，很是討喜。見著程晏愛答不理，反而對妙娘道：“二嫂，我二哥要是發(fā)牛脾氣了，你只管找二伯治他?！?/br>
    大范氏笑罵道：“你這是在中間拱火呢？”

    妙娘卻搖頭，認(rèn)真道：“晏郎脾氣甚好?！?/br>
    晏郎？

    吳老太君心道我果真老了，看年輕人這般稱呼還有點(diǎn)難為情，妙娘公婆程添和羅氏索性裝作沒聽到。

    程晏是又得意，又覺得妙娘還是年紀(jì)小，他應(yīng)該囑咐一下她的，長輩們年紀(jì)都很大了，他們都和情愛無關(guān)，哎呀，真是的，怎么把愛稱叫出來了呢。

    第35章 請安

    請完安,男人們都沒有久留全部出去了，吳老太君笑道：“他們走了，咱們娘幾個說話也自在些?！?/br>
    妙娘今日是焦點(diǎn),話題當(dāng)然都在她的身上，聶氏就道：“你的嫁妝都放在西邊庫房中，鑰匙我等會兒讓人送過去,明兒你們怕是要得去宗房和五房拜謁,今兒先把嫁妝點(diǎn)好是真。”

    “還是你大伯母想的周到?！眳抢咸c(diǎn)頭。

    妙娘笑道：“我嫁過來前,娘就說我年輕，大事小事還得聽長輩們的，既大伯母這般說，那我下半晌就去看看?！?/br>
    二房的長輩們都非常好相處,如聶氏已經(jīng)是宰輔夫人,性情素來寬厚，不說在京中,就是江寧老家也曾經(jīng)聽過但凡上京的族人,聶氏從無怠慢,從吳老太君的語氣來看也十分倚重聶氏，現(xiàn)在二房的三兄弟還未分家,中饋依舊由聶氏掌控,其他人毫無怨言,足以看出聶氏的公道了。

    見妙娘態(tài)度恭順,吳老太君也很高興,一家之中,長幼尊卑尤其重要,韓氏謙和待下更是寬厚,那做弟妹的顧氏就必須也恭敬才行,如此，才是家族興旺和睦之象。

    在二房這三位太太中，尤其以三太太大范氏性格最為爽利，她在吳老太君面前很得臉，常常妙語連珠。